《當代》2021年第5期|陳斌先:補甑(節選)
導讀
人造物,物怡人,為何千年前的瓦甑,后人無法仿制?家族的興衰,婚姻的圓缺,仕途的浮沉,三個人的命運怎樣被這只古甑改變?物格與仁德,破碎與修復,若有所悟之時,人已老,事皆非。
補甑(節選)
陳斌先
1
胡太息一本正經說,天地人,世之三元也。
周三圭斜睨他半天,撣撣衣袖說,姓啥名誰也忘了?
這次出行,是鄭大江撮合的。鄭大江說,好歹都是曾經的女婿?!霸洝币辉~說出,胡太息瞬間跌入沉默,好半天才在電話里說,說來也是呀。
周三圭那邊在電話里猶豫半天,最后問,一起回去好嗎?
悄悄地進村,打槍的不要。鄭大江靈機一動,故意調侃下。
約好了時間,鄭大江替周三圭訂好了高鐵票,又替胡太息訂好了機票,讓手下把車次、班次發給他們,而后先行一步,到了三元的黍離亭,坐等胡太息和周三圭。
2
黍離亭民宿坐落在國道的旁邊,廬三(廬州到三元)灌渠的一側。灌溉渠兩邊早已打造成了風景帶,成了鄉村旅游的熱門地。民宿老總鄭大呂趁機將居住的舊房子裝修一下,順勢改叫了黍離亭。問題是,綠化帶兩邊的風景太過單調和孤立,民宿生意始終不死不活的。鄭大呂急眼了,找到當地一位算命大師,苦霜霜說,再這么下去,熬?了。所謂的算命大師,不過是民間一位老者,可他稔熟《易經》,張口便能背出一段,讓人覺得有些神秘莫測。算命先生見鄭大呂火燒眉毛的樣子,捋捋胡子,才慢吞吞說,用了“黍離”,何不統統用上《詩經》《楚辭》的篇名?鄭大呂拍拍腦殼,醍醐灌頂一般大喊,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鄭大呂傾盡積蓄,在黍離亭周邊又建了麥秀閣、九歌廊、天問坡、九章榭、九懷渠啥的。不到半年時間,黍離亭突然間名聲大噪,兀地火了。就連“人間詩意哪里尋?請到三元黍離亭”“住下黍離亭,難了三元情”這樣不倫不類的廣告詞也跟著火了起來。
生意好,鄭大呂的心情自然也好了起來,這天,他剔著牙花對參觀的人群說,起高樓,宴賓客,五湖四海皆兄弟,歡迎,歡迎。
鄭大江跟鄭大呂扯上了兄弟,自然會把胡太息和周三圭安排到黍離亭這里。
走動間,鄭大呂殷勤備至,在他眼里,胡太息何等人也,值得熱情周到。
周三圭討厭鄭大呂異乎尋常的巴結狀,始終冷翹著嘴唇,不想說話。鄭大呂不管周三圭怎么想,依然百般討好胡太息。等走到麥秀閣時,鄭大呂緊走幾步挨上前,小聲問胡太息,要不要報告下書記和鎮長呢?
胡太息不想打擾當地官員,這次回來純屬私下活動,聽鄭大呂反復問,斜眼看看鄭大江,意思不用吧,說過不用的。
鄭大江拉住鄭大呂的胳膊說,老弟,不用,真的不用。
鄭大呂依然不太甘心,吞吐說,三小姐走了,要不要請下周文的大哥周武和二姐周荃呢?
胡太息見鄭大呂哪壺不開提哪壺,突然間多了尷尬,半天沒有吭聲。
鄭大江急忙攔住鄭大呂話頭說,不用,不用。
周三圭也冷冷跟上一句,說過不用啦。
鄭大呂討厭周三圭多嘴,十分不悅地想,屁都不算的家伙,一直虎著臉,好在周三圭也不想搭理鄭大呂,來來往往,倒也相安無事。
誰知到了餐桌,酒至酣暢之后,鄭大江怎么就說起了發財,鄭大呂來了勁,大咧咧說,我個窮小子,純屬瞎眼貓撞上了死耗子,日他碓子,讓《詩經》和《楚辭》救了一命?!叭账宰印笔菑]州人口頭禪,沒有什么實指意義。胡太息聽到鄭大呂說出家鄉的口頭禪,感到親切,張嘴跟上一句,日他碓子的,這就火啦?
可不是嗎?火啦。鄭大呂露出藏不住的得意。
周三圭皺皺眉頭,放下酒杯,撣撣衣袖想,你個胡太息好歹也是廬州大學中文系畢業的,不說從政三十余年,單就官至正廳來說,也不該說這種沒頭沒腦的口頭禪,還是那般俗氣。周三圭張了幾次嘴,想懟胡太息幾句,可始終插不上嘴,話總被鄭大呂打斷。
胡太息這里始終沒有顧及周三圭的情緒,一直低頭跟鄭大呂說話。退休之后,很久沒有這么開心啦。在位時,不想說,不行。退休后,想說,沒人聽了。老婆見他一天到晚喋喋不休,常常冷鼻子冷眼說,老了要有老了的樣子。胡太息看看小他十六歲的后娶老婆,愣怔想,在家也不能說話啦?見老婆不待見他說話,心生感慨,都說娶個小的好,直到今天才明白,從生理到心理,皆不同步呀。無處說話,唯有讀書。老婆出門之后,他便躲進書房,捧起了書本。
很長一段時間,胡太息都在鉆研《道德經》和《莊子》,由老莊追逐到王陽明,得了“格物致知”精髓后,一拍大腿說,日他碓子的,白瞎活了。這番到了黍離亭,又到了三元,胡太息什么都感到親切,壓在心里的話就像灌渠的水潺潺向前,他想說天說地,說格局和境界,更想說大悲憫情懷。天地人,世之三元也,就是這么說出來的。
周三圭不比胡太息,參加工作之后,就沒有離開過廬州,尤其離婚后,整個人都不在狀態了,好像連笑都忘記了。也難怪,先前兒子一年還能回家看他幾回,現在連兒子也很少看他了。一套房子,一個人,想笑,笑給誰看呢?他沒有那種疏離的親切,倒生出一些挫敗感,尤其見到鄭大呂百般討好胡太息,那種感覺嗖地堵到嗓子眼,只可惜,他一直沒有說話的機會。
好在周三圭在單位也不太說話,更不會笑,人們早把他當成了“完了”之人。周三圭一肚子不服氣,聽到別人說他完了,常常擰著脖子想,我會完嗎?為了證明自己不會“完了”,憋著口氣,寫人文實錄,陸續發表了《廬州地名探錄》《石板沖史話探尋》《九里廟前因后果》《三元人文考證》等文章。文章發出,周三圭來了精神,捧著雜志問同事,我完了嗎?完了能這樣嗎?
同事多數笑而不答。害得周三圭常常一個人躲在家里喝悶酒,微醺時,才對著空氣說,我完了?你們完了才對。感覺不過癮,又對著酒杯說,清者獨孤僻,補者心最高,你們懂個屁。
好長時間,單位沒有遇見喜事了。前幾年,一個同事轉崗任了其他單位的負責人,這對方志辦來說,真是天大的驕傲,大家座談送行時,輪到周三圭發言了,誰也料想不到,他竟然不合時宜地說起《紅樓夢》中的《好了歌》: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沒了。那種尷尬,可想而知。好在大家不會跟周三圭計較,最后相視會意一笑,意思是:一個好端端的人,咋說毀就毀了?周三圭見別人理解不了他的意思,跟著哼了一聲,心想:咋跟你們成了同事?
胡太息跟鄭大呂這邊越說越投機,竟然站起來摟住脖子碰杯。周三圭終于找到了插嘴的機會,對著胡太息大聲說,不說“三元”倒也罷了,說了,得按正經說。周三圭口氣有些咄咄逼人,見胡太息瞬間愣怔下來,他不顧一切地脫口而出,地名這等大事,豈能亂說?
胡太息知道周三圭性格,冷眼說,取“天地人”之氣有何不可?
周三圭沒想到胡太息還執迷不悟,于是控制聲調,幾乎一字一頓說,南宋之際,戰亂不止,胡周鄭三家人逃難至此,叫了“三元”,意取“三家聯手,就此開泰”之意,何來“天地人”之說?
胡太息當然知道這等史實,問題是,鄭大呂能把《詩經》和《楚辭》的篇名打造成風景,我說“天地人”之氣有何不可?胡太息見周三圭惱羞成怒的樣子,搖頭說,大呂家的民房都能叫上黍離亭,略實取意,咋的?
周三圭怒不可遏問,在你們當官人的嘴里,是不是什么都敢瞎說?
這與當官何干呢?再說你周三圭不也是廬州方志辦調研員嗎?胡太息覺得周三圭不可理喻,搖頭不語。
周三圭見胡太息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再次輕撣衣袖說,地名乃承載萬物之器,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容不得妄想和臆造。
胡太息覺得爭論下去無趣,可又憋不住心里的委屈,對著鄭大江說,如他所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都是不對的啦。
周三圭沒料到胡太息還敢掰扯,站起來爭辯說,那說的是“道”,我說的是地名。
胡太息讓周三圭懟得不知道說啥好,只好一聲不吭低下頭去。
陷入沉默時,誰也沒有想到鄭大呂這里來了氣。按說這種爭論與他鄭大呂何干呢?鄭大呂才多大?可鄭大呂見胡太息受了委屈,呼啦站了起來,學著周三圭的口吻說,如你所說,黍離亭之類的名字都是妄想、臆造啦?
周三圭顫抖著嘴唇說,我說的是學問,你說的是生意。
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就是給人用的,我覺得胡廳說的比你說的好。鄭大呂不想給周三圭絲毫面子。周三圭渾身戰栗起來,你,你,俗人一個。
鄭大江見場面失控,急忙打圓場說,爭論這些有啥意思呢?喝酒、喝酒,吃菜、吃菜。
鄭大江出面打圓場,胡太息自然見好就收,端起杯子故意顯出大度,呵呵笑著對周三圭說,喝酒。周三圭本來就不想端杯,見鄭大江擠眉弄眼的,氣哼哼放下杯子。鄭大呂見胡太息尷尬端杯,又主動跟胡太息碰杯,邊碰邊說,讓我說,你們仨,胡廳水平最高。
周三圭獨自喝光了杯中的酒,心里全是委屈,暗想,咋就遇到鄭大呂這樣的人?心里堵得慌,無處發泄,只聽到嗓子咕嚕咕嚕響個不停。
鄭大呂不管周三圭的情緒,哈哈大笑,進而與鄭大江碰響了酒杯。
周三圭忍無可忍,沒有絲毫猶豫,頭也不回離開了酒桌。
周三圭走了,鄭大呂說話更加放肆了,他指著鄭大江說,哥,啥玩意兒,咋把這樣的人領來了?
3
早餐后,仨人決定去看僧家窯。鄭大呂嚷嚷要隨行,周三圭看起來不肯妥協,說,你去,我走。
鄭大呂沒想到周三圭還生他的氣,尷尬地看著鄭大江。鄭大江得給周三圭一些面子,回頭勸鄭大呂說,不用陪,你也不必耽誤酒店生意。鄭大呂看看周三圭,哼了一聲,半天才轉頭對胡太息說,日他碓子的,算啦。鄭大江勸慰說,算了,算了。
實際仨人心里都清楚為啥去看僧家窯,沒有僧家窯就沒有那只甑。那只甑早不知去處,至今,仨人都不能釋懷,自然想去看看僧家窯。
這么說來,還得從甑說起。
甑是中國古代的蒸食用具,為甗的上半部分,與鬲通過鏤空的箅相連。單獨的甑并不太多見,通常與甗、鬲和箅并存。甑多為圓形,有耳或者無耳。出土的甑中,銅制品居多,鐵制品也有,瓦制的很少。
然而,三小姐家就有一只瓦甑。
要怪就怪明智大師,誰讓他閑來無事,竟然摔打土坯,拉條、晾坯、素描、上釉,最后燒制了那批甑呢?奇怪的是明智大師燒制的瓦甑,蒸煮火炙一概不爛,仿佛銅制的一般。后來幾代窯師一直探尋明智大師的技法,曾選擇無數種黏土試驗,均以失敗而告終。直到民國,一位窯師歷經磨難,依然燒制不出明智大師那種瓦甑,悵然而嘆,生與滅,不是吾等所能改變。
“非典”那年,到處噴灑消毒藥水時,官至副處級調研員的周三圭突然想起了明智大師制作的那批甑,他專門找到時任房管局局長的胡太息說,物格屬于人格,一人一物,終究無法仿制的。
非常時期,大家的神情都很嚴肅,胡太息正為防控疫情大為光火之時,見周三圭到辦公室畢畢剝剝的,心里來氣,沒有搭理周三圭。周三圭想到一個問題,非要說清說透,他堵住胡太息的去路說,物和格的問題,想來你是清楚的。胡太息大概清楚了周三圭心里想說什么,心中咯噔一下,失去底氣一般,弱弱問,人造物,物怡人,有啥不能模仿的?
周三圭討厭胡太息當上房管局局長之后的說話口氣,過去鑒于胡太息的聲威,不敢造次,“非典”把人的情緒弄亂了,周三圭好像也變了一個人,挺直身板說,一物一氣,味兒不同。怕胡太息聽不明白,又用了一個通俗的比喻,好比腌臘菜,汗味不同,有的人腌制出的臘菜就臭,而有的人腌制出的臘菜就酸。
什么亂七八糟的,胡太息懶得與周三圭爭論這等話題,故意轉過身去。
周三圭不管不顧,繼續感慨,可惜了明智大師的味道。
胡太息惱了,回頭還了一句,你說說明智大師有啥味道?
周三圭嘀咕道,仁德的滋味。
這個周三圭,說他什么好呢?酸臭之味又扯上仁德,到底想說啥?
實際周三圭想說,擁有仁德之心的人,才能燒制出無人能及的甑。
說起明智大師的仁德,胡太息焉能不知?南宋偏居江南,惹得來來回回無數次拉鋸之戰。三元地處江淮之間,來回爭戰中,被戰火殃及,餓殍遍野,苦難叢生。明智大師心有不忍,決定閉廟建窯,好招募勞工,以解周邊民眾苦厄。沒想到,隨著窯貨四處熱賣,勞工收入大增,三元很快成了江淮之間的富庶之地。明智大師因此揚名四方,引得南宋府尹專門派員前來慰問。胡太息想到這些,張嘴而出,明智大師的仁德之舉,不是氣味,是德行。
周三圭不服氣,犟脖子爭辯,仁德就是滋味。見胡太息心中有鬼似的,周三圭再次發問,請問后來的窯師為啥燒制不出明智大師造的那種甑呢?
胡太息怎么能知道。
周三圭料想胡太息不知,于是故作深沉說,少了仁德的滋味。
胡太息無法忍受周三圭的四六不著調,大聲說,咋又扯上滋味啦?
周三圭冷冷說,仁德是有滋味的。
實際周三圭想說,文家改變了三元姓氏格局后,引發新的紛爭,后人多有失德之舉,焉能再燒制那樣的甑呢?
要怪就怪昔日的文家祖上太能吃苦。那個看起來文弱不堪的后生孤身一人乞討至僧家窯,寄居在僧家廟院外的蒿草中早已奄奄一息。要不是明智大師仁善,救他一命,只怕三元再也沒有文家后人。誰也沒有想到,這位潦倒不堪的年輕后生,用了不到三十年的時間,一躍而成三元的首富。為此廬州地界謠言不斷,有說“文見鄭,風不順”,有說“文見周,咕嚕?!?,有說“文見胡,滿地出”,最后有人把這些話歸納起來,變成一句話:“鄭胡周遇見文,啥事都不成?!蔽募艺剂松巷L,鄭胡周三姓隨之黯淡下去。打鬧、紛爭,由此開始。據說鬧了幾代人,最后還是文家占了上風。鄭胡周三家人只好懷揣悲傷和絕望,再次選擇遷徙,遠的去了江西,近的去了周邊縣區,實在無法遷徙的當了文家之奴。離奇的是,到了明末清初,就是那批甘于為奴的鄭胡周三家遺老遺少,再次起勢,竟然打敗了文家,又占了主流。直到三小姐這輩,文家早變得勢單力薄了。
這些事實,胡太息清楚,可這些紛爭不是一句“滋味”就能概括的,更不是“味道”之說就能道盡其中玄機的,是時事弄人,跌宕起伏。
周三圭聽到胡太息的辯解,越發惱火,繼續犟著脖子說,失去仁德之心,焉能燒出過硬的甑。
胡太息實在無法忍受周三圭的造次,見他步步緊逼,這才豁出身家性命一般大聲說,說了半天,不就是讓我承認,我的行為,失德失仁嗎?
話到這種地步,周三圭才點頭,不再吭聲。
事實上,文家衰落后,后人多有不服,到了三小姐這輩人依然不服。委屈多了,三小姐心里便堆滿憂傷和蒼涼,常常在夜深人靜之時,捧出祖上留下的那只甑,一遍遍撫摸。
甑確實為明智大師所制,不說器型,單就紫紅色釉身、疏朗處綠釉,就可以看出那個年代的特征,更別說甑內通透處的描金和其他特征了。撫摸久了,三小姐就會暗自落淚想,我一個女流之輩,如何擔當重振文家的大任呢?
文家后人無人知曉祖上傳下的古甑落在三小姐手上,女兒周文更不知曉。直到周文出嫁前,三小姐才把她叫到面前說,眼看你就要出嫁了,娘有件事不得不說。三小姐的神情肅穆,樣子十分嚇人。周文見娘神色怕人,有些發蒙,神情跟著莊重起來。三小姐這才焚香凈手,捧出那只傳家寶,顫顫巍巍放在桌上說,它是老文家興盛的見證,傳到我這里,文家依然沒有任何起勢跡象。說完這些,三小姐面呈凄涼之色,很久才慢吞吞說,祖上有“傳盛不傳弱”的家訓。娘的子女中,唯你讀了中師,眼看又要嫁給前途無量的胡太息,娘思考很久,才選中了你。記住娘的話,此甑姓文不姓周,往后它依然姓文,不能姓胡。
周文嚇得哆哆嗦嗦,不敢接甑。
三小姐撫摸著甑說,將來子嗣中如有騰達跡象,你就到娘的墳前燒場紙,火光沖天的那種。周文見娘越說越沉重,急忙跪下接過甑說,這么說,娘將這只甑傳給大哥便是。
三小姐長嘆一口氣說,你大哥周武太過老實,你二姐周荃目不識丁,娘只能傳給你。
面對這等交代,周文只好順從娘的意思,接過甑,好似抱著千斤重擔似的,面對娘,長跪不起。
......
(全文見《當代》2021年5期)
【陳斌先,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安徽文學院第二、三屆簽約作家。曾掛任《清明》雜志副主編,現在安徽省六安市文聯任職。著有長篇紀實文學《鐵血雄關》《遙聽風鈴》《中原沉浮》,長篇小說《響郢》《憩園》,小說集《吹不響的哨子》《知命何憂》《寒腔》《蝴蝶飛舞》等。作品入選多種選刊、選本,曾獲安徽省政府文學獎、第二屆魯彥周文學獎、第二屆《飛天》十年文學獎等?!?/sp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