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2021年第9期|樹語:?綁架
【樹語,本名李瑛,1976年生,寧夏同心人。就職于國務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短篇小說發表于《廣州文藝》《民族文學》《兒童文學》《朔方》等。出版長篇童話《深海尾巴工廠》?!?/span>
?綁架
樹語
王貴來找四水。
四水坐在王貴的摩托車后,心里忽然莫名地焦躁。
四水問王貴:“指頭的事怎么賠了?”王貴說:“就那三百?!彼乃f:“一個手指頭就三百?”王貴說:“就三百?!?/p>
四水不再說話,他知道跟老板交涉,工人只能以淚相逼,如果老板不在乎眼淚,工人一點轍都沒有。工人跟老板相比,就好比小手指頭跟粗壯的腰相比,就好比三月的細草跟參天大樹相比。
在一條不很熱鬧的巷道邊上王貴停下了摩托車,站在旁邊點了一根煙,遞給四水一根。
四水說:“咋停這兒了?”
王貴說:“等老邱的孩子?!崩锨袷峭踬F的老板。
四水說:“咋?”
王貴指著遠處的大門:“那是學校,待會兒這孩子會從這兒去上學?!?/p>
四水明白了,他也明白了自己突然而起的焦躁。
“操,你要拉我下水?!?/p>
王貴一笑:“可以要三十萬,成了一人一半?!?/p>
在離他們三四十米遠的地方就是學校藍漆的鐵大門。門很闊,大門上著拴,大門上的小門開著。門口冷冷清清,一個身穿草黃色制服的人在門外的磚頭花欄邊坐著打盹。
陸續有孩子往學校走。王貴停好摩托車,站在路邊一棵楊樹后面,盯著過往的每個孩子。
孩子漸漸稠密,又漸漸稀少了。上課鈴響了,路上再沒有孩子出現。
四水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王貴忽然跨上摩托車對四水說:“快上車!”
四水看見一個男孩從路的遠處走來。男孩背著書包,穿著校服,非常普通。四水看不出他跟別的孩子有什么不一樣。
男孩路過摩托車的時候王貴叫住了他,王貴說:“喂,小孩!”男孩就站住了,看著他。
王貴說:“上車,叔叔帶你玩去?!?/p>
男孩疑惑地看著王貴,王貴捅了一下四水,將車開到貼近男孩,四水就將男孩抱了過來。
男孩個子有點高,四水的雙臂緊緊鎖住了男孩的腰,可男孩的腳還沒離開地面。王貴將摩托車開了起來,男孩的腳在地上拖著掙扎了一陣兒,只好自己將腳抬了起來,四水馬上調整姿勢抱好了他。
男孩擰著身子說:“你們要干嗎?”
王貴說:“別怕,我是你爸的朋友,叔叔帶你玩去?!?/p>
男孩不再說話,也不看他們,只望著前方的路。王貴開著摩托車來到了早想好的地方——一片偏遠的樹林里。
這是一片很大的樹林,林子里樹木密密實實,風吹樹葉發出輕微的嘩嘩聲。千萬棵樹木的包裹使人感到一種祥和而豐厚的靜謐。
摩托車沒法前進,他們下了車,將摩托車推進林子隱蔽在幾棵樹中,繼續步行往里走,找到了王貴早考察好的那個廢棄的房屋。
四水架著孩子的胳膊,三人進了屋。
這是一間殘破的土坯房,木門倒還完整,屋子地上空蕩蕩的,靠窗有個土炕,炕上有張破桌子。昨天王貴已經來過一趟,把炕上收拾了一下,鋪了一塊從垃圾桶里撿來的舊床單。此時陽光從窗戶射進來照在炕上,有著破洞和污漬的床單顯得異常扎眼。
孩子一進門就問:“玩什么?”
王貴笑笑,從兜里掏出一些兒童卡片扔在桌子上,男孩看了一眼說:“我都這么大了,早就不玩這個了?!?/p>
王貴又掏出一副牌,問:“會玩斗地主不?”男孩說:“會!”王貴說:“行,就玩斗地主吧?!?/p>
三個人抓著牌,王貴問孩子:“最近你爸做什么呢?”
男孩說他爸什么都做。
王貴問:“你爸手機號碼多少?”
男孩說,他爸沒手機。
四水臉色一沉,看著王貴,王貴沖四水瞪了一眼。
四水扔下手里的牌說要去撒尿,就出了屋。王貴也扔下牌,告訴孩子好好待著。王貴也出了屋。
四水點上煙抽了一口,惡狠狠地說:“怎么回事?不是你們老板的兒子?”
王貴說:“他可能今天生病了,沒上學,我尋思咱也不能就這樣白跑一趟,正好碰上這孩子,就帶他來唄?!?/p>
四水扭頭就走。
王貴搶上去一把抓住四水的胳膊低聲說:“別走,到這份兒上了咱倆只有賭一把?!?/p>
四水扯著胳膊還是要走。
王貴:“還想不想弄錢給你媽化療了?”
四水停了下來。
四水垂著頭嘆了口氣說:“你呀你,沒看出這孩子家里窮嗎?他爸連手機都沒有!比咱倆還窮呢?!?/p>
王貴嘆了口氣:“真是,運氣不好!”
抽了幾口煙,王貴想出了說辭,王貴說:“人越窮越疼兒子,富人有錢,窮人除了兒子啥也沒有,所以窮人把老婆賣了也要贖兒子的?!?/p>
“關鍵是有幾個窮人的老婆能賣上錢?窮娃丟命算個啥?”
王貴把煙踩滅:“管它呢,先要三十萬,能給幾個算幾個?!?/p>
兩人一起進了屋。那孩子拿著方才摸好的一把牌興沖沖地說:“你倆怎么這么長時間才回來?趕緊的,我這一把肯定贏你倆?!?/p>
四水和王貴對望一眼,拿起牌有一搭無一搭地打著。王貴問孩子:“你媽在家沒?家里有電話吧?”
孩子:“我媽這會兒不在家,在飯館搞衛生呢?!?/p>
王貴:“那飯館電話多少?”
孩子:“飯館沒電話?!?/p>
四水沖王貴哈哈一笑,搖搖頭,王貴也泄氣了。
“你平常想找你媽怎么聯系她?”
孩子微皺眉頭,眼睛盯著牌,嘴里說:“給飯館旁邊的小賣部打電話?!?/p>
四水問小賣部的電話號碼,也問了孩子媽媽的名字,王貴就放下牌,開始撥電話。
電話接通了,王貴說了孩子媽媽的名字,說在隔壁飯館打掃衛生的,麻煩小賣部的人去叫她接個電話。過了好半天,孩子的媽媽來了,接上了電話。
王貴叫了孩子媽媽的名字,說:“我是他爸的朋友,你們家孩子現在在我這里,你跟他一起來接孩子?!?/p>
王貴說完,沒等對方反應就迅速掛了電話,他拿電話的手在抖。
看到王貴的手在抖,一絲不易覺察的笑爬上了四水的臉。
孩子還張羅著:“叔叔,打牌?!蓖踬F卻將牌一扔,說:“不打了?!?/p>
孩子很掃興地說:“怎么又不打了?”
王貴沒說話,點起一根煙抽了起來,遞給四水一根,給四水點著了。
孩子饒有興味地看著,吧嗒吧嗒嘴說:“叔叔,給我根煙唄?!?/p>
王貴說:“你小子還會抽煙哪?”
孩子:“看你倆都抽,我有點饞了?!?/p>
王貴遞給孩子一根煙,將打火機打出火伸手過去給孩子點,孩子很老練地把煙放在嘴里叼著,吸上了。
王貴的臉上浮出難得的笑容:“你小子一天在學校不學好,學抽煙。你爸你媽那么辛苦,你一點兒也不懂事?!?/p>
孩子鼻子噴著煙皺著眉頭說:“家里活兒也干?!?/p>
四水厲聲說:“送你去學校是讓你學習的,是讓你學抽煙的?”
本來以為這一聲會把孩子唬住,沒想到那孩子一點兒也不在意,吐著煙霧老成地說:“我爸媽也不指望我學成啥樣,還不是混幾年出來打工?!?/p>
四水用煙頭指點著說:“這孩子,一點不明白大人的苦心。越是干苦活的人越是盼著兒子有出息,你知道嗎?你要是我兒子我這就抽你?!?/p>
孩子好像有點尷尬,撇過臉去假裝看了一眼窗外,等回過臉的時候神色已經很自然了。
“你們別指望跟我家里要錢了,我爸媽不會給你們什么錢的?!彼鋈徽f。
王貴和四水對望了一眼,沒有說話。
孩子彈著煙灰說:“有一次我從家里拿了十塊錢都差點被打死,我敢肯定你們連一百塊錢都要不到?!?/p>
“知道我們是綁架你,還跟我們玩斗地主?”
“那我還能干嗎?我跑又跑不過你們,你們兩個人,還有摩托車?!?/p>
“我看你是個人才,還不是一般的人才?!彼乃f著忍不住笑了,兩只眼睛看著孩子的臉,目光中蘊含著一種大人對大人一樣的平等。
那孩子也回敬四水同樣的目光,他把煙頭扔地上踩滅,笑了笑,吐了口唾沫。幾個人都不說話了,不約而同地往門外望著,仿佛在等待著什么。
過了半天,王貴說:“你爸和你媽怎么還不打電話呢?真的一點都不著急?”
孩子苦笑著:“我就說嘛,你們連一百塊錢都要不上,你們還不信。我媽肯定又干活兒去了,根本就沒管這事?!?/p>
王貴說:“不可能?!彼悬c失去了主意。
“我們家平時花個二三十塊都緊張死了,怎么可能出大錢贖我呢?”孩子說,臉上的笑容帶著某種輕蔑。
“看來他媽真的又去洗碗了,干脆你再給她打個電話?!彼乃蛑踬F。
“這會兒六點了,我媽應該回到家了,你打我家的電話?!焙⒆映蛑踬F,有點遲疑地說了自己家的電話號碼。
王貴撥了號碼,果然是孩子媽媽接的電話。
王貴對著電話露出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說:“兒子不見了你不著急呀?怎么還沒來?”不料孩子的媽說:“你不是說我老公的朋友嗎?我尋思在你那兒呢,我們不著急去接?!?/p>
王貴嘴角動了動,臉上露出兇相:“傻娘們兒你聽著,你和你男人拿二十萬來接孩子,不要報警,要報警你們就見不到兒子了?!?/p>
電話那頭傳來“媽呀!”一聲,王貴掛了電話。
王貴轉頭看那孩子,只見他笑了一下,又收住了。
王貴忽然惱怒起來,厲聲道:“你笑什么?你不信我會宰了你這個兔崽子?”
說著,他“哐”一下拉開了桌子僅有的一個抽屜,抽屜里赫然放著一把刀。
四水連忙拉住王貴,另一只手關了抽屜:“你發什么神經,這孩子肯定不是在笑你,他是在笑他媽?!?/p>
王貴抬起手指著那男孩說:“我就殺笑自己媽的這種人,小兔崽子以為自己能了是不?”
那孩子收了笑容,眼睛瞟著桌子嚇得不敢吱聲。四水安撫好王貴,過來拍了拍孩子的肩膀。
外面安安靜靜的,三個人愣了一會兒神。
王貴又點著煙抽起來,給四水扔了一根。
孩子望著窗外,忽然回頭看著王貴和四水說:“我們班邱小思家有錢,他學習又好,他爸媽舍得花錢贖他?!?/p>
王貴眼睛瞪著孩子:“邱小思?他爸……”
“他爸可是大老板,邱小思一年壓歲錢就五六萬,吃頓飯就要花好幾百?!焙⒆优d奮地說。
白色的煙霧從王貴臉前騰起,煙霧過后露出他緊皺眉頭的臉。
孩子的嘴角露出笑意:“綁了邱小思肯定能要上錢?!?/p>
王貴忽然沖那孩子一瞪眼:“邱小思邱小思,你能把邱小思領來?盡說沒用的?!彼宦秲聪?,那孩子毫不膽怯,鎮定地盯著王貴的眼睛:“我領來就我領來,你們敢讓我領,我就敢領?!?/p>
王貴和四水都愣住了。王貴臉上露出了笑意,他呲著黃黃的牙齒說:“你能把邱小思領出來?你領出來就行,領到你們學校門口附近?!?/p>
“能?!焙⒆诱f。
四水瞪了王貴一眼,咳嗽一聲,王貴假裝沒聽見。
四水掐了王貴一下走了出去。
王貴沒有動,四水出去后王貴沒再跟孩子討論邱小思的話題,他有些愣神。就在這時,王貴的手機響了,王貴接了手機。
一個男人的聲音,說是孩子的爸爸,問地址。王貴臉色變了,他拿開電話瞅了一眼號碼,迅速瞟一眼孩子,清了清嗓子才又將電話搭到耳朵上。
“二十萬湊齊了沒有?”王貴說。
男人說家里沒錢。
“你家里有多少錢?五萬也行?!蓖踬F說。
男人說,五萬也拿不出。
到底有多少,把家里所有的錢都算上。
三百。
王貴氣笑了。男人說老婆剛做了手術,把家里的錢花光了。
王貴破口大罵:“你老婆剛做完手術就在飯館干了一天活?你是不是再不想見兒子了?”
那男人忙求饒,啰里啰嗦說了一大堆話,大意是家里本來就沒什么錢,老婆去年做了手術,家里真的沒錢,最后答應給一千。
王貴吼道:“一千塊錢你就別要兒子了,再湊!”突生的憤怒讓王貴身體發抖,他掐了電話轉身出屋,走到門口又回身對坐在炕上的孩子惡狠狠地說:“你給我好好待著!”
林子里樹木茂盛,樹木間隙長著蒲公英和雛菊,蒲公英的小黃花開得到處都是,和紫色的雛菊長在一起,支撐起了一個被忙碌的人們遺忘的春天。四水踩著一朵鮮嫩的蒲公英花,用腳尖碾著。
“天真不?真的想讓他幫你帶邱小思出來?”
“談條件嘛,給他分錢?!蓖踬F語速很快,心里對此已失去了信心。
“把警察領來了怎么辦?”
王貴眉頭擰得緊緊的:“現在能怎樣?除了賭一把還能怎么的?”他語氣里滿含著焦躁和抱怨。
“別他媽犯傻,現在你啥也沒丟,除了一個破指頭啥也沒丟?!彼乃f。
頓了頓四水又說:“你別老打聽邱小思邱小思的,容易暴露?!?/p>
王貴不說話了,目光從四水臉上挪開,兩個人陷入了沉默。
這時,他們同時看到那孩子走到了屋門口,在門口向外張望著。
“你要干嗎?”王貴遠遠喝問。
“我想撒尿?!焙⒆哟舐曊f。
“撒尿去那邊撒?!彼乃哌^去,“走,我帶你去?!?/p>
四水和孩子穿過房子附近的一些樹木往稍遠處的一塊坑洼地走去。
“你們倆說啥呢?”孩子問。
“你少管閑事?!?/p>
“是不是在商量讓我帶邱小思出來的事?”
“邱小思個屁?!彼乃荒蜔┑卣f。
孩子好像并不在意四水的惡意,笑著說:“我和我同學去邱小思家玩,出來的時候經常在他家菜園子里的菜上撒尿,西紅柿上,辣椒上,都撒?!?/p>
“為什么要給人家菜上撒尿?”四水有些意外。
“李榮每次都特意找最紅的西紅柿往上撒尿,說那個西紅柿晚上就要吃了,要給他們加點料?!?/p>
四水忍不住笑了起來,孩子也笑了起來,在笑聲中孩子的尿嘩啦啦痛快地撒了出來。一只蜜蜂飛翔著靠近了孩子拋出的尿柱,它仿佛渴望著接近卻又心存警惕,忽近忽遠地嗡嗡飛個不休。尿本來是落在空地上的,可孩子忽然看見附近有一株蒲公英,就把尿柱挪向蒲公英,澆得蒲公英黃色的小花左搖右擺。
“你們經常去邱小思家玩嗎?”回去的路上四水問。
“去過幾次?!?/p>
“為什么老給人家菜上撒尿?”
“一從家里出來就想撒尿,又不知道到哪兒去撒?!?/p>
“那干嗎要撒在菜上?”
“給菜施肥嘛?!?/p>
四水笑了,這樣的笑讓他感到輕松,他看著眼前的孩子,覺得好像是他熟悉的某個人似的。
他們回到屋,王貴正一個人坐在炕沿上抽煙。
“打電話了嗎?”四水進門就問。
“打了?!?/p>
四水瞅著王貴。
“沒啥用?!蓖踬F的聲音有點無奈。
四水待了一下,吐出了一聲難以覺察的嘆息。
王貴扔給四水一根煙,那孩子眼巴巴看著王貴,動了動嘴唇,王貴就當沒看見。
“我看,讓他走吧?!彼乃c上煙,兩眼看著王貴。
王貴的手在桌子抽屜上拉了一下,隨手又關上了抽屜。
“這孩子不錯,天快黑了,抓緊時間讓他走?!彼乃难劬o緊盯著王貴,眼神里有說不盡的意味。
王貴沉默了一陣,站起來指著門說:“你走吧,現在就走?!?/p>
見孩子沒有動,他瞪著眼大叫了一聲:“走啊,等著送呢?”
孩子不知所措,他站了起來,看著王貴,又看看四水,低聲嘟噥:“啥?”
“他讓你走你就趕緊走?!彼乃o了孩子一個凌厲的眼神。
孩子看著門,門離他不遠,他頂多跨四步就能出門,出了門他就可以以最快的速度鉆進林子。他又看了看桌子,桌子的抽屜關著,抽屜里有一把刀,他親眼所見。他想到了很多電影里的鏡頭,四步之內,這把刀完全可以穿透他的背部。
“趕緊走?!彼乃谂赃叴叽僦?,沖他頻頻使著眼色,下巴努向房門,好像是讓他快跑的意思。
孩子的眼睛依然看著王貴,兩手垂著,胳膊緊緊夾著身體兩側。他一點一點往門口退去,退到門口,忽然一個轉身猛跑了起來。
王貴和四水也長吁了一口氣,身體出現了一種大戰之后的松懈。
可是他們沒高興多久,就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噠噠噠”的聲音,一會兒,門被推開了,一張臉先從門框邊探了進來——那孩子竟又跑回來了!
“怎么還回來了,你?”四水驚訝得下頜都要掉了。
孩子急促地呼吸著,臉上冒著汗珠:“你們聽!”他說,指著外面的林子。
在一種異樣的寧靜中,遠處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聲音,那聲音似乎越來越近,有些嘈雜。孩子和他們一起緊張地屏息聆聽了十幾秒鐘,看著他們說:“你們倆跑吧?!?/p>
兩個人回過神來,王貴一步跨到門口抓住孩子的胳膊,四水抄了刀出來,兩人左右看著不知道往哪兒跑。
孩子叫道:“往西跑,西邊有一堵高墻,警察從那邊過不來?!?/p>
王貴和四水真的就往西跑,四水說:“高墻能翻過去嗎?”
孩子快速跑著,氣喘吁吁地說:“從墻左側往中間走二十米左右,有一棵大樹離墻很近,爬上樹靠樹枝幫忙可以翻過墻?!?/p>
“你順口胡編呢?你怎么這么了解這個地方?” 王貴狐疑地說。
孩子猶豫了一下說:“其實……我一直想策劃一場綁架,想綁架我們班邱小思,以前在這個地方玩的時候特意到處看了一下?!彼煌踬F拖著說話有些聲音發抖,“有了這次經歷我以后再不會考慮綁架這種事了,太費勁兒,風險也太大?!?/p>
王貴和四水不再說話,王貴拉著孩子不方便,就放開了他,孩子跟在王貴和四水兩人后面跑。
警察的動靜越來越大,王貴和四水拼命跑著。果然,遠遠地在樹林西邊看到一堵高墻。王貴感到自己拼了老命在往高墻的方向奔跑,四水落到了他的后面。等他到了墻邊,才意識到那孩子不知什么時候已不見了,他轉身尋找,遠遠看見孩子的身影一閃,就消失在樹林中。正在這時,他聽到跑上來的四水指著前面對他說:“看,真的有一棵樹!”
王貴順著四水的手看去,一棵高大的榆樹站在墻邊,繁衍出茂盛的枝葉,一枝結實的樹枝伸向墻外,仿佛向墻外的人們遞送著四月榆錢的清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