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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百家》2021年第8期丨郝占奎:八秩父母
    來源:《散文百家》2021年第8期 | 郝占奎  2021年08月25日07:50

    父母相伴相攜,從歲月深處蹣跚而來,沿八秩奔九而去。

    八年前的初冬,父親一場大病后,我將年近八旬的父母接到我家。從那年起,父母像遷徙的候鳥,輪流在我們弟兄所在的石家莊、秦皇島和縣城家中過冬。

    庚子之冬是個寒冬,采暖期長達四個多月。石家莊提前供暖的當日,我駕車再次把年邁的父母從老家接到了省城家中。

    歲月如梭,時光飛跑。轉眼,父母已經年邁,我們也已變老,此時放慢節奏,靜心陪伴從歲月深處過來的父母,既是責任也是孝道和享受。

    《三國演義》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形容世道輪回、世事變遷。依此而論,耄耋父母已在世近三個“三十年”,應該是從“河東”到“河西”又回到“河東”,轉了個來回,世事早已洞明。耳順之年的我輩混世約兩個“三十年”,從“河東”到“河西”,離回“河東”尚有時日。

    父母生不逢時,分別于1935年、1936年出生在冀西南臨城縣境內的一個古老山村,屬同村本族。

    生逢亂世百事哀。那兩年,日本正在加速侵華,國家風云激蕩,民族風雨飄搖,山村的日子同樣動蕩不安,幼年的父母均過著東躲西藏、擔驚受怕的戰亂生活。擔任村保主任的爺爺被日軍關進大牢,慘遭痛打“殺威棒”,不久又被意外砸瘸一條腿。正值壯年的姥爺,在解放前夜無端斃命于日軍槍下……

    解放后,父親高小畢業,屬村中第一批最高學歷的文化人。母親姊妹多,書讀到三冊輟學,所學知識有限,后來生養兒女,操持家務,除了簡單的算術,其他知識基本忘得一干二凈。1952年冬,經人介紹父母成婚。

    父親自幼個矮體弱,個頭比起大個子爺爺、奶奶和姑姑來能矬多半頭。用當地話形容,長個時受了“節落”。中年患上了氣管炎、冠心病。六十歲患腦血栓,經搶救治愈后,便不再種地,開始了康養生活。

    父親當過大隊會計、生產隊長,是莊稼地里的一把好手,為山村發展做過貢獻,也因性格直爽、缺少心計而得罪過一些人。父親是性情中人,鄰縣一個朋友夸贊他幾句,就答應把最小的弟弟送給人家,幸虧家人極力阻攔才沒送成。

    休養后,父親在屋后溝地開發出一大片棗林,冬春修枝剪杈,秋來佳果滿枝,一度成為父母的后花園和離鄉兒女的甜蜜鄉愁。

    母親勤勞,還甘受委屈。兒媳眾多,婆媳難處,可母親寧可委曲求全,也絕不逞口舌之強,很好地維系了大家庭的關系。百歲高壽的奶奶,不乏封建家長作風,母親溫良恭儉讓,孝敬半個多世紀,以身作則,師表后世。年邁后,倍受尊重的母親形象地描繪老人的重要作用,她說,老人像沒多大用處的草繩,攏著大家庭這個稻草人,但草繩要是一散,稻草人就散了,一大家子也就難再聚攏了。

    人生苦短,眨眼已是暮年。父母一生的最大自豪就是幾個兒子都成長為了棟梁之才,自己成為一溜莊少有的奔九夫妻。

    人老惜命,忌言終年。第一次到我家過冬時,一向無憂無慮的父親卻嘆氣道:“哎,活到這把年歲,知足了,如果能活過春節,闖過八十門檻,就是咱們家族年齡最長的老人了,就更知足了!”

    對父親的慨嘆,我嘴上寬言,內心卻格外在意。我知道,郝家明初遷到山口村,分東頭、西頭和后街三大股,父親為西股,母親屬東股。

    西股郝家的男人性命都不長。清末時,壯年的太爺到山西還債,染疾客死他鄉。1970年冬,爺爺六十歲患重感冒,殤于村中庸醫的誤診。因家庭貧弱所致,太爺、爺爺皆屬非正常亡故。

    但這些并不影響我家是長壽家族的事實。依血緣論,奶奶壽年九十九,無疾而終。姥姥高壽八十六,壽終正寢。皆為長壽基因。

    如今進入小康時代,社會富裕穩定,父母頤養天年,祖輩未竟的長壽心愿,在他們身上定能得以實現。

    父母勤勞善良,吃過忍饑挨餓之苦,受過被人欺辱之罪,卻從未在子女上學上打過退堂鼓,在成長進步上絆過腿,這是他們最值得稱道的養兒之道。

    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前后,冀西南地區百年不遇的大饑荒、大洪水和大地震接連不斷,但并沒有影響當時的生育高峰,多子之家比比皆是。

    孩多命賤但見風就長,皮實得很。哥哥們各有逸聞,流傳廣泛。九歲的哥哥看護三歲的妹妹,妹妹失足跌入水井池中,幸虧井水不深,救助及時,免過一難。蹣跚學步的我曾爬上溝邊護沿看羊群,倒栽蔥掉到溝下羊群中,全賴人小身輕,逃過了劫難……

    改革開放前夕,我曾在村鎮中學連讀五年高中,始終沒能擠過高考的獨木橋。在紅城中學復讀三年,幾乎每周回家返校時,母親都要早早燃起鍋灶,烙上一書包兩摻面火燒,有時也帶粗糧干糧和山藥。最后一年補習,兄弟同校,家中負擔更重,實在不忍再讀,決然報名參了軍。哥哥在臨城中學讀書時,條件更差,甚至常帶“砸死狗”的紅高粱面窩窩頭,自卑不敢拿到食堂蒸,吃飯時躲在一旁悄悄啃幾口。同學們形容產量“跨長江”的紅高粱面窩窩頭“色如干屎,質賽塑膠,霉變長毛,鼠見鼠逃”。為此,哥哥常常忍饑挨餓,但從不抱怨叫屈,因為作為家中頂梁柱的父母和正在長個的弟妹們的飯食還不如自己。

    艱難困苦塑造了我們樂觀向上的性格品質,賦予了我們奮斗不息的力量源泉,而母親的勤勞堅韌更為我們做出了無聲榜樣。春織布,夏做鞋,秋下地,冬紡棉,一家老小的吃喝穿用,一圈豬、一群雞的喂養,都離不開母親的一雙手。在我的印象里,年輕時的母親天天操勞,時時忙碌,雙手幾乎從沒得過閑。為此,母親幾乎沒睡過囫圇覺,酷夏中午納著鞋底打盹、漫長冬夜紡著棉花坐著打瞌睡的形象,像一座座豐碑雕刻在我的心底,每每想起,便心疼不已。

    我們弟兄的平凡世界,除了得益于優越的社會分配制度,就是受惠于父母的克勤克儉。

    父愛如山,母愛似水,在父母的關愛下,我們弟兄自幼便受到了艱苦生活的磨難,接受了多彩人生的必修課。

    往事如煙,過往皆為序篇。

    作為那個時代的過來之人,經歷風雨坎坷,胸藏萬千溝壑,看破紅塵輪回后,父母卻更加珍惜和熱愛來之不易的生活。

    讀書看報是父親晚年的主要愛好。弟兄們有的給他送書,有的訂報,加上他每年到城市居住,養成了愛讀嗜讀的習慣,知識面大為拓展,心胸眼界更加開闊,成為“百事通”式的文化人。

    我著述不少,年少時的重要啟蒙,就是偷看了父親書箱里的各類文學書籍,有《老殘游記》《官場現形記》《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等等。如今,輪到父親感嘆我的書多了,甚至剛到我家時由衷感嘆,“你這凈好書!”

    為了方便父親讀書,我將書房書架上的書進行了分類擺放,對書架下的書背朝外碼放,還為他準備了筆記本和紅藍筆。

    父親每天揀書、看書、做筆記,其樂無窮,在書房里一待就是一天,只嫌時光短暫。

    父親看書很雜,易經八卦、醫療保健、修身養性方面的書他喜歡看,小說故事、民間傳說、鄉土文學也愛不釋手??错樞母吲d了,就大聲念與母親,邊念邊議論。讀老莊,就感慨:“死了老婆不哭反笑?!笨础堕e來筆潭》《百姓舊事》,慨嘆:“吳官正、堯山壁可不是簡單人物?!薄?/p>

    為了迎合他的閱讀興趣,我推薦文友張炳吉的“三路”散文系列、左志國的《失去的甜甜根》、郭慶華的《天放詩韻》,他讀后慨嘆:“你們這一代過來的人都不容易,吃的苦多,被耽誤的多,能成事都不簡單!”

    對看過的書籍,父親有的佩服,有的喜歡,也有的不贊同,看不懂或不感興趣。書房里也有我的著作和評論文章,他老人家卻很少提及。提到的兩次,一次說“這篇文章下的功夫不小”,另一次說“你寫得可不簡單!”我想,我十三載求學、二十載軍旅、二十載省直機關工作,五十三年天各一方的生活,他早已不了解我的內心和生活。再就是父子角色轉換,兒子閱歷更豐,視野更闊,見識更多,已不在一個層階?;蛘呶覍懙念I域他不熟悉,文中的觀點他并不認可。還有,我讀書有個標注的習慣,書房里他看到的書大多有我讀過的標識,容易給人誤導。

    由于工作忙,在單位顧不上看的報紙,有時抱回家翻閱。我發現,老人家竟然對《參考消息》倍感興趣,像拜登、普京、默克爾,一帶一路、中美關系、防疫抗疫等等時政內容,成了他和母親的熱門話題。

    父親的愛好堪稱骨灰級別。古人大都有姓名、雅號,老爺子也想過把癮。一天,他笑容可掬地對我說:“我也應該有個字號?!蔽覇枺骸吧蹲痔??”他胸有成竹地說:“我名叫萬青,字號應叫老綠?!蔽乙宦牁妨?,還真佩服他的想法,勸道:“青綠一家,比青更深的色彩就是老綠,很有道理,也很具哲理和深意,真是不錯。不過,咱不是古人,也不是藝術家和名人,還是算了吧?!闭f過后,老人悻悻,便沒再提過名號之事。但我知道,父親已經具備雕龍情懷,正在脫胎成為文人,我似乎不應該掃了老人家的興致。

    人生匆匆幾十年,最終難逾三萬天。年少時,我們心中滿是渴盼,成年后卻多是磨難,所幸二老歷盡千帆,其心依然如少年。

    父親體格一般,六十歲上還得過一次血栓。但自從住進兒輩新建的農家獨院后,父親開始注重養生和長期練功,如今多年的冠心病、氣管炎等病癥漸消,身體也終無大恙且老當益壯。持續鍛煉,先練氣功推拿,再跨步蹲立,一練四十分鐘,氣定神閑,腿臂有力,肌肉發達。注重飲食營養,好酒嗜肉,腸胃很好,體能很棒,如今還能手提兩桶水走路。黎明即起,日落而息,一年四季,一日三餐,生活規律有常。一輩人不管兩輩事,老即歇心,少有掛礙,身外之事鮮有過問,是是非非充耳不聞,人來人往少有關心,云卷云舒多由淡去。

    母親憤慨人心不古,給我們講鄉間奇聞。兩個孫子同天婚禮,雙迎雙娶,雙喜臨門。雙雙癱瘓在床的父母被遺忘,一天天沒人照應吃喝。沒過幾天老爹輕生咽氣,隔天老娘也撒手西寰,安排在一天同葬。鄉親們看不過眼,編排順口溜譏諷:

    嗩吶聲聲,大開門連著小開門;

    笑笑哭哭,娶了媳婦就去上墳。

    兒媳雙入洞房,雙喜臨門,雙迎雙娶;

    父母同赴黃泉,同生共死,同死同埋。

    父親卻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從不接言插話。

    父母八秩之后,耳力漸背,眼力不濟。前幾年,先為母親的雙眼成功做了白內障手術。隨后,為父親的左眼做了手術。如今,為了看書,父親還想著把視力不濟的右眼做了,讓人又心疼又佩服。

    母親則不然,十幾年前就罹患糖尿病,每天口渴腿疼,醫生開過藥方,囑其邁開腿,管住嘴。自那時起,按時飯前吃藥,嚴格忌口,且每天忙不停地收拾家務,自律有加,很是難得。到如今,除腰椎明顯彎曲、雙耳稍背外,其他基本正常,滿頭銀發,思維清晰,記憶超強。

    社會有種戲謔的說法,人生是有定數的。比如飲酒,有的人量大論噸計,有的人不勝酒力則以斤兩計,無論量大量小喝夠了就得忌口,再喝就要出毛病。還比如壽命,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閻王路上無老少。

    以此類推,人老體衰,就得遵循自然法則,眼少看,耳少聽,腿腳少走路,因人而異,適可而止。

    父母的昨天越來越多,明天越來越少。他們不戀過往,不畏將來,為晚輩的我們做出了榜樣。父母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從他們身上既可看到我們不遠的未來,更值得我們思考人生的價值和意義。

    疫情肆虐,就地過年,這樣通過網絡進行云拜年,便減少了一些應酬和接待之煩。

    國之大事惟祀與戎。家國一體,事事相連,祭祀先祖便為家族大事。年節前,請出三代宗親家譜供置起來,擺上銅鼎香爐及豐盛供品,將照片傳遞給諸位弟兄。除夕,與老人共同包餃子、貼春聯、看春晚,及時把相關信息云發給各地關注老人的親人們。

    尋根溯源,郝家一族,乃黃帝封姓,明代中早期由隴南經山西洪洞遷徙冀地。明末由十里外的鄰村徐村遷至山口村。山口一溜莊,從北至南依次為閆家莊、董家莊、趙家莊、李家莊、山口村、王家莊。山口居李、王二莊之間,因背天臺山面白云山而得名。

    明末國亂,天臺山上的山大王經常下山禍害百姓,山口村居民為了壯大威勢,主動邀請郝姓一族入住山口。村中原有劉、王、賈三姓,隨后郝姓越來越多,其他姓氏始終不發,令人費解。

    郝家入住山口后分為三大股。按照輩分排列如下:

    建成如正道,

    定傳萬世發,

    繼善春常在,

    守憲志永貞……

    家譜顯示,“成”字輩五男三員武秀才,興盛一時。父親占“萬”字輩,系三代單傳。我輩“世”字六男一女,人丁空前興旺。下一輩趕上獨生子女國策,四男六女,遍布多地。

    從父母而論,如今郝家已四世同堂,共三十多口人,是不折不扣的大家族。以前過年相聚時,無論身價高低,旅途遠近,吃飯大都沒有飯桌和板凳,皆為自取自食的自助餐,照合影照從來沒把人湊齊過。

    生命如河,長流不息,世世綿延,代代傳承。

    煙火、燈火、香火,編織出綿延歲月,惟愿父母相伴相攜,奔九沖百,再跨“東逝水”到“河西”!

    【郝占奎,國家一級作家,第五屆冰心散文獎獲得者,有散文作品入編全國中學輔導教材、入選全國經典散文選,現任職于河北省直機關。系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中國法學會會員,河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北省書法家協會會員等。主要出版著作有《短笛長歌》《墨語流觴》《說文論著》《月天如水》等多部,多有獲獎?!?/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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