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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大家》2021年第3期|梁寶星:未來往事(節選)
    來源:《大家》2021年第3期 | 梁寶星  2021年07月28日08:07

    梁寶星,1993年生,廣東省作家協會會員,作品發表于《花城》《芙蓉》《山西文學》《作品》《西湖》《香港文學》《廣州文藝》《南方文學》《鴨綠江》等刊物,曾獲得廣東省有為文學獎長篇小說獎,部分作品被《小說月報》《長江文藝·好小說》《海外文摘》等選載,現就職于某出版社。

    未來往事(節選)

    梁寶星

    ……

    離開條紋島的時候同樣是冬天,不過還沒下雪,大海風平浪靜,我一個人站在甲板上,冒著寒風跟條紋島道別。

    不能說離開條紋島是一種勝利,畢竟我依舊按照時間的軌跡活著。之所以能夠離開條紋島,一方面是我心灰意冷的態度獲得了醫院的肯定,他們將之歸功于他們的治療。另一方面是國際局勢所迫,由于要跟M國和R國交戰,太平洋北部的條紋島難免會陷入戰爭的漩渦,我必須回國靜養。

    島上除了我以外還有好一批人上了船,有醫護人員、工人,大部分還是病人及其家屬,不少病人身上還穿著條紋服。過不了多久條紋島上就會一片蕭條,只有信天翁和死去的希奴衣留守在那里。我久久不愿回到船艙里,寒冷讓我異常清醒。由于長時間封閉在島上,我對外面的形勢不了解,但是我知道戰爭最終的結局。

    烏云開始在半空沉淀,為不久后的硝煙準備雨水。海水是黑色的,黑色的海水靜悄悄的,靜得猶如一面鏡子,這份安靜直至三天后才被炮火打破。我上岸后從邊境乘大巴往南,再坐高鐵前往H城,穿過城市和田野,穿過山溝和隧道,終于回到家里。周茉和貝貝正在收拾行李,她們看了我一眼,跟我說,收拾一下,我們晚上就走。仿佛我只是出門做了一趟短途旅行,或者僅僅是到樹林里散散步,她們覺得我的出現是那么自然。條紋島的三年時間在我生命中的存在價值一下子被貶得一文不值。

    當天夜里我們將會被一輛綠皮卡車送往南方,卡車哼哧哼哧往前駛去,我在家中只待了半天,坐下的時間不到一個小時,因此我坐在貝貝身旁疲憊不堪。周茉在另一邊望著窗外,一句話也沒說。于是,我從條紋島回來,第一次進入了睡眠,我夢見了希奴衣。

    貝貝將我搖醒的時候天還是黑的,小卡車停在路邊,路上閃爍著警報信號燈,交通警察在指揮交通,卡車司機在路邊啃著面包,周茉則在抽煙???,天上有飛機,貝貝指著漆黑的天空說。我這才清醒過來,聽到了戰斗機的轟鳴聲。我問還在路邊抽煙的周茉,這是哪里?周茉將煙頭碾滅,從車外把我緊緊摟住。

    T城,她說,天亮時估計可以到S城。然而,我們要去的地方并非S城,我們要去更遠的南方G城,周茉父母生活的城市。南方相對北方而言平靜得多,雖然依舊可以看到往北去的軍隊,街上行走的人已經不再行色匆匆擔驚受怕。綠皮卡車駛進城區,在擁擠的陰暗的潮濕的雜亂無章的路上拐來拐去,終于來到了周茉父母居住的地方。

    別墅區異常安靜,我們出現在紅磚別墅前,幾年前我和周茉來過這里,那時我們結婚不久,她的父母也希望我們從H城搬到南方跟他們一起住。我久久做不了決定,因為我無法忍受南方的潮濕天氣。路上只有幾個出門晨練的老人,我們一路奔波已經疲憊不堪,周茉的母親陳氏聽到汽車聲,出門迎接我們,她將貝貝抱在懷里,我們來不及寒暄就在客廳的沙發上躺下了。

    那是一場僵持的戰爭,北方的天空彌漫著硝煙,周茉和她的父母每天守在電視前看新聞,晚上吃飯的時候圍在餐桌上交流各自收集到的信息。貝貝在附近一家軍區學校讀書,周茉的父親替她安排好了一切,這個退休的老干部對貝貝非常疼愛。我喜歡待在天臺花園里修剪花草,周茉的父母知道我剛從條紋島回來,也不想給我壓力,不跟我談論戰事。其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戰爭的過程和結局。從門縫里窺視電視屏幕,看到條紋島夾在三軍的炮火之下,那些白色房屋劇烈地燃燒著,我心中隱約感到難過,山上的白色風車瞬間化為烏有,停船碼頭被炸出了好幾個窟窿。周茉回頭瞥了我一眼,我急忙轉身走到花園中去。夏天,南方的炎熱天氣蒸騰著地面,我穿著白色背心拿著水管給花園里的花草澆水,周茉走上來,問我是不是心里難受。我將水管扔在地上,坐在搖椅上對周茉說,我只是想回北方去。

    誰也沒想到這場戰爭會持續十年之久,所有人都以為戰爭很快就會結束,這個時代打不了持久戰。

    天上一邊是烈日,一邊是烏云,沒過多久,烏云將烈日吞沒,臺風就來了。由于不能外出,電視被周茉和她的父母霸占著,被戰爭新聞霸占著,除了站在天臺門口看雨,我就躲在周茉父親的書房里拿他的書來看。臺風吹了三天,雨也下了三天,我在那三天時間里一直沉浸在書籍當中,往后的十年,我在周茉父親的房間里看了四堵墻壁的書。

    雖然在我的未來當中我知道自己會看哪些書,但在讀書的過程中,我發現有些書即便我讀過無數次,它依舊有無數次的新鮮感,也就是說,在讀書的過程中,我的時間是活的,我往往能夠獲得我未知的感受和思想,或許讀書能將我帶離五維空間,去到更高維度的空間。那便是我可能的突破點,我開始了書不離手的日子,我不讀歷史,不讀政治,不讀社科,就讀詩歌和小說,讀哲學,讀艾略特和保羅·策蘭,讀陀思妥耶夫斯基、卡夫卡、博爾赫斯,讀薩特和弗洛伊德。

    我從條紋島回來后的平靜讓周茉感到欣慰,我沒有再跟她聊關于未來的事情,她活在擔驚受怕當中,活在戰爭的陰影中,每天為死去的人流眼淚。有時候她也想知道結局,在戰局越來越糟糕絕望的時候想提前知道結局會減輕戰爭帶來的痛苦,可她開不了口向我打聽未來。

    我對生活上的事情異常冷漠,當有一天我不經意間抬起頭來看周茉的時候發現她老了,身體瘦了一圈,頭發枯燥,臉色暗黃,而貝貝快有周茉那么高了。那是四年后的一個午后,紅磚別墅里來了個客人,身穿軍裝的男子在花園里呼喚我,那時候我手里正拿著海明威的《喪鐘為誰而鳴》。

    男子是周茉的堂哥周逸,2017年我跟他見過一面,他前往部隊的時候到H城做客。他的樣子粗獷結實,脖子上有好大一塊傷疤。他看見我手上拿著海明威的書,調侃說,在南方也關心戰事,挺難得啊。周茉為我解圍說,他病愈不久,不適合談戰爭。

    周逸清楚我在條紋島上待過三年時間,他這次前來拜訪目的正是為此,他看到戰局不利,作為沖鋒連連長,他有極大的可能死于戰場。于是,晚飯過后周逸會想辦法從樓下脫身,到天臺花園找我說話。天臺上更接近月亮,由于戰爭的僵持,戰線拉長,子彈飛出槍口的時間也被拉長。

    花園里彌漫著桂花的香氣,我知道周逸會來,因此他輕輕拍打我肩膀的時候我并沒有吃驚。他只是聽聞過我的事跡,并未親自驗證過。他會說很多話來引出他的問題。他跟我聊海明威的小說,聊《太陽照常升起》。他說,死亡好像是個偶然事件,悲傷也是。

    月亮,月亮在塔尖上,很快就到八月了,臺風已經來過好幾回。我和周逸一前一后在花園里轉圈。我說,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周逸明白我話里的意思。他說,最后的結局會是怎樣?周逸是我離開條紋島后第一個主動向我提及未來的人。

    看著周逸惆悵的面孔,我跟他說了實話。我說,戰爭會贏,但你會死。周逸沉重地低下了頭,他在計劃自己死后的安排,他最放心不下的無疑是他漂亮的妻子。他假裝堅強地對我說,死不是我一個人的結局,是所有人的結局。

    離開之前,周逸還想知道他死后妻子的命運。我沒有跟他說,死者是不應該知道未來的。周逸上車離開后,我聽著遠去的發動機的轟鳴聲,心想,假如我把他死后他妻子的生活境況說給他聽,會不會導致時空悖論,從而使得時空發生違背規律的運動?后悔是虛無的,幻想也是。

    周逸將死于距離條紋島一百二十海里處的另一座島嶼上。那時戰爭已經接近尾聲,R國和M國相繼退出戰場,周逸帶領沖鋒連登上一座荒島,遭到了埋伏,埋伏在荒島上的是一架無人操控的空間武器,通過時空轉移,把從M國打出來的子彈在百分之一秒內轉移到戰場前線。沖鋒連沒有時空武器裝備,在島上全軍覆沒。

    我不清楚周逸在告別南方重回北方戰場后的內 心,不清楚他是否把每一次沖鋒都當成了自己最后的吶喊,不清楚看見戰爭的尾巴的時候他是否會認為自己能夠僥幸存活。他的死訊來到南方的時候我還在花園里看書,周茉哭著跪在我面前,給我看周逸被子彈打得面目全非的照片。我心如止水,任周茉將眼淚抹在我身上,照片里的人不過是一張被子彈打穿的皮囊,跟路上被汽車壓扁的貓一樣。

    畢竟是十年戰爭,我不能輕易結束這段歲月,曾有士兵在街上征兵,那時候我和周茉從外面回來,我被士兵盯上了,他們打聽我的情況,要我去支援前線。那時我已經三十八歲,戰場上需要一個三十八歲的男人,說明前方已經失去了太多年輕 的生命。周茉跟手持沖鋒槍的士兵解釋說,他精神有病,在條紋島住過三年,知道條紋島吧,就在北方,三國交界的地方。

    我們膽戰心驚地回到別墅,周茉一邊跟她的父母訴說,一邊將我往樓上推,仿佛要將我藏起來。周茉的父親是一位狂熱的主戰派,他在書房里張羅了一張地圖,在上面擺滿了地標和各式武器模具,給周茉講戰術。戰爭爆發前做事規矩的周茉這時候顯現出她在軍區大院長大養成的熱血和野心,她通過各種途徑收集信息幫助她的父親分析戰局。書房成了他們的指揮中心,他們熟悉作戰三方的武器,知道軍力情況,清楚戰場的地理以及各方將領的用兵方法。當他們分析得足夠深刻,周茉就會幫助她的父親將作戰計劃做成文件發送給她父親曾經的一位下屬,那位將軍正在前線指揮戰爭。他們發出去的郵件沒有得到任何回復,但是他們不得不為下一場戰爭做分析,戰爭是動態的,他們不能靜候回信。

    直到戰爭爆發的第八年,他們開始氣餒,漸漸厭倦了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戰爭就是這樣,今天這方死一批人,搶得一些地方,明天那方死一批人,奪回失地。周茉的父親時常發脾氣,我經過他房間門口或者到書房去取書的時候不得不小心翼翼,他看我的眼神充滿了質疑,仿佛我是透露他們戰術的叛徒。

    有一天,我在花園里散步,被太陽曬了一天的地面熱烘烘的。在南方生活了幾年,我的皮膚黝黑,頭發干燥,一年四季穿著人字拖、白色背心和亞麻短褲,看起來像熱帶海島山上的島民。我在花園里凝望月亮周圍沉甸甸的云,想到冬天時候的北方,下雪之前天上同樣烏云密布。

    這時候,貝貝會出現在我身后,她穿著白色的裙子像個幽靈。想回家了嗎,她問我,沒等我開口她又說,我想回去了。貝貝到南方來的時候才六歲,我以為北方在她的印象中不會那么深刻,因為過早的童年往往不容易被記住。

    貝貝在我身邊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已經十四歲,初中畢業,像做了一場夢,夢醒時分她一下子由一個小孩變成了少女,身體一下子膨脹了。貝貝想要回北方,她的計劃將會得以實現,而她回北方的代價是我將失去我的一只眼睛。我清楚自己的遭遇,并試圖勸貝貝放棄回北方。她所在的學校組建了一支青年軍,要給前線的戰士做表演。她認為這是她唯一能夠接觸戰爭的機會,活在戰爭年代,她不愿意讓戰爭在生命中白白流失。

    這是無法拒絕的一次遠行,我將在離開八年之后重回北方。我身上肩負著保護貝貝的重任,肩負著周茉父女的信任。周茉和她的父親支持我陪同貝貝北去,為的是替他們把厚厚的一疊戰略分析書交給在前線作戰的周逸。

    火車上,我心事重重,畢竟是一趟悲壯的行程,我將親自交出在我身體里面存在了三十八年的左眼。抵達北方以后,前面的日子是平靜的,士兵們都厭倦了戰爭,兵營里靜悄悄的,青年軍的任務正是鼓勵士兵拿出最后的勇氣結束這場漫長的戰爭。

    ……

    (全文見《大家》2021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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