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2021年第4期|詩歌精選2021:詩頌百年路(四)
建黨百年,初心歷久彌堅。本刊特推出“詩歌精選2021:詩頌百年路”小輯,匯集數十位全國各地詩人和海南本土詩人以迎接建黨百年、黨史學習教育、新時代美好生活為主題創作的詩歌作品,激蕩起“新聲曲度”,講述昨天與今天的中國故事,演繹時代的協奏,突出熠熠閃爍的信仰光芒。
現推送“詩頌百年路”之四:科夫、 王愛民、 郜辰辰、張譯勻、 趙瓊、 趙煥明、溫柔一刀、董洪良的詩。
春天的高鐵站
□ 科夫
上饒高鐵站,每一次出行和抵達
都是一朵杜鵑花靜靜開放,又輕輕收攏
騎跨式骨架和雙線交叉的旋律,落在母親的銀針上
繡出了江南女子的嫵媚和祝福
風從東南吹來,樓宇,綠植,光影浮蕩
比境內“華東屋脊”的黃崗山更有高遠之氣
容顏微醉,仿佛畫舫聽曲,品茗吟詩
不僅僅是合福線的腰眼,還有凌空二十米的矚望
軌道跳著芭蕾,窈窕絲毫不比《天鵝湖》遜色
十字交叉的鎖扣,將遙遠的感情攥在候車時光里
向東:三清之峰,金華星光,稱贊著西施故里
向南:武夷俊秀,古田光輝,迎候著臺海名勝
近在咫尺:龍虎山俯臥,與英雄城一氣呵成
直通天堂:田園婺源,映襯黃山云霧
長三角的茂盛,蕩漾持續的變遷與大數據的幻影
頭腦風暴一陣一陣,信息流的水系響成一片
紅五星閃耀東南夜空,佇立在烈士碑頂
閱讀《可愛的中國》,方志敏的鐵骨焊接在高高的梁架上
“到處都是活躍躍的創造”,英雄的鈣質充足
高揚著大鵬展翅的雄偉和凌厲
天空是一張藍色車票,可以乘坐鴻雁的里程
萬紫千紅沿信江河谷奔騰,一條細浪就是一列車次
不再焦急相望,我們知道無論相聚還是分別
都是春神發送的一趟趟襲人的芳芳
科夫,現居江西上饒。
滿山竹子為井岡山立傳
□ 王愛民
1
井岡山的竹子,骨頭長在外面
節節正直,葉如側鋒
如刀,如劍,曾殺敵無數
剛出土,像矛,像梭鏢
2
一桿喊破黑夜橫掃寒風的竹子
如閃電,如一把硬骨頭
在這桿竹子的帶領下
百草揭竿而起,麥芒紛紛亮劍
3
一棵,愛著另一棵
一棵,攙扶另一棵
槍桿和鋤頭的心貼在一起
為天下計,你會瘦
會鋪展西江月的光
每一根竹管里
都充滿正直善良的空氣
4
滿山竹子養大了革命,也盈滿淚滴
一根竹扁擔上的字,像座右銘
讓一代代,接受歷史的再教育
紅米飯、南瓜湯是一味藥
一管竹子里有一所學校
5
吹響竹子里的水調歌頭
井岡山緩步秋點兵
井岡山是一塊碑
滿山翠竹,為一座山立傳
王愛民,現居遼寧營口。
守邊,從一場春風抵達(外一首)
□ 郜辰辰
不規則的軌跡褶皺在光里
巴掌大的山村與哨所,包圍著白色
像一場磅礴的梨花雨,一夜之間開了
又在迷途里陷落
炊煙一縷一縷高過山崗
遠處的燈火像沉甸甸的家書
從山外帶來春天的訊息,停留在邊關
融化著,藏匿門前的舊溪水
我在雨季抵達前與你相見
像喜鵲帶來春風,在黑夜跋涉你走過的小路
低矮的木屋像你匍匐的身軀
和梨花一起告別溫暖的詞語
羞于相見
從日出到日落,從流水到山巒
從未停歇,不曾走遠
正在解凍的土地
每一寸,神圣無缺
紅蓮,紅船上綻放詩箋
盛開的波光從南湖里探頭
點亮了詩箋,還有風
以及蓮荷之外的聲聲吶喊
磅礴的浪潮回蕩在熱風里
引著航船,像一場盛大的婚禮
對岸殷紅,金色的外衣療愈瘡痍大地
一片湖水的獨寵
從一朵含苞待放的蓮開始
英靈繪制葉脈,忠貞織就花魂
一把炊煙也能照亮人間
斧頭擦亮的是歲月,也是萬家燈火
包圍一艘紅船的贊歌
納入人間的慈悲
郜辰辰,現居太原。
南湖尋蹤
□ 張譯勻
紅船橫臥煙雨樓旁,像一把時間的鎮尺。
遙望東南,仍是錦繡的湖山。
幾千年的湖水安靜地托著它
它認識的浩淼煙波曾叫作滮湖,它用摻雜著
常州話、嘉興話的撮口音發出這兩個音節
它托起的未來叫中國:
在嶄新的中國夢下,跳動著時代的脈搏
百年前,一群熱血的人
在滿天風雨陰霾中,堅定地輕喊:
時代的最強音
此時一湖煙波無聲,仿佛聆聽
也仿佛見證,這開天辟地的聲響
周圍,運河帶來不歇的清潤
它把身體里六省五江的水卸下來
再回過頭來向南湖放一朵雪浪花
我去的時候,煙雨正再次迷蒙
湖面上千頃浪花在汽艇的加速度中紛飛,駕駛員在風中
高聲告訴我們:前面就是湖心島
一望無邊的湖面被緩緩收攏在一方翠綠邊
厚厚的水聚集著,微微泛著藍綠色,被船只分開又馬上聚攏
——藍汪汪的墨玉。這豐饒又厚重的湖水環繞著我們的船
浸潤著,蕩漾著。歷史的風云撲面而來
一顆朝圣般虔誠的心——
我能感受到因我的喜悅而帶來的
它的喜悅,在飛快的風里,
帶著一點點溫熱的潮濕。
張譯勻,現居山東臨沂。
母腹
——致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大禮堂
□ 趙瓊
曾經,是一塊躁動的母腹
讓夢,在江西祖宅的一座老屋里
鋪開
那一聲其實并不嘹亮的號角
還是驚著了后院樹叢里的
一群小鳥
從而注定了一個生命,與密林
和樹梢的淵源
也將肌體成長的年輪
以臍帶纏繞的方式
在鄉村和山路之間蜿蜒
縱使在生命的壯年
仍將由糧食和土地寫就的經文
在夢中誦念的同時
把與民眾緊密相關的一塊鐵
在雪山與草地的爐膛里
鑄成化成主義
于是,在江西的瑞金
在瑞金的沙洲壩,在沙洲壩
一個不太宏偉的建筑里
與農民毫不相干的子彈和槍支
把家園的形狀,以一個屹立輪廓的
形態
著盤于祥和地頭的那些種子里
總的來說,要“為人民服務”的血液
一定會在信仰的鍛造下
終究成鐵
為鍬為鎬為犁為鋤頭和鐮刀
等一切與播種和收獲有關的器物
當鮮紅的春聯被和風吹成旗幟
所有與糧食相關的谷類
都會在秋天,為一場夢想的成真
離開母腹一般的禾穗
并在某一天的某個時辰
滿懷感激地喊出“母親”
這個稱謂……
趙瓊,現居北京。
“舊卷尺”隊長
□ 趙煥明
向陽村的隊長總愛帶一把舊卷尺
比如村口那條通向縣城的新水泥路
是他帶著眾鄉親
一尺一尺地測量出來的
隊長的性格,雖然有些“大老粗”
但工作起來卻粗中有細
尤其是在扶貧工作中
把贏得鄉親們信任的那把舊卷尺
時刻拿在手中
從村東頭寡婦何翠姑的危房改建
到歪脖子柳旁黑山大叔的搬遷
隊長都要嚴格按照“三條紅線”
一絲不茍的量面積
把親戚的不理解測成了會心一笑
將朋友的怒目圓睜量成了握手言和
他說,手中的舊卷尺一頭是政策
另一頭是鄰里之間的情感啊
如今,向陽村綠蔭掩映中的小洋樓
已鱗次櫛比,錯落有致
隊長有時候站在村口欣欣地
拿著那把舊卷尺
對著天空吐一串煙圈
趙煥明,現居湖北黃石。
把墨汁當蜜吃的人
□ 溫柔一刀
我想說到墨汁,和粽子
既非明喻借喻暗喻,也非象征
墨汁就是書寫之墨
粽子亦即果腹之食
看似無瓜葛的兩物,于一個信仰斗士
會如何擎起一個時代的記憶
母親關心兒子冷暖
而你胸懷萬里關山
當一硯墨汁,成為粽子最好蘸料
硯邊紅糖無恙,你滿唇的烏黑
綻開母子會意笑聲——“紅糖夠不夠?”
“夠甜,夠甜的了!”
1920年2月的義烏分水塘村
《共產黨宣言》猶如一只異域雛鳥
等你用毛筆和智慧,為其豐翼
以便飛入星火華夏,飛向廣袤人間
而你,陳望道,嘴里吞墨如蜜
炯目繪出綿綿春光
溫柔一刀,現居廣西崇左。
致禮(外三首)
□ 董洪良
看見一塊墓碑
他就脫帽
恭敬地立正、敬禮
哪怕是無姓氏名字之碑
他亦如此
仿佛那碑黏著天空大地
仿佛那碑上
刻的就是他自己
在嘉興紅船上
我還沒坐下來,紅船就動了
駛向湖心,去開一場秘密會議
與一百年前的天氣略有不同——
那么多的人被火紅包裹著
表情嚴肅、凝重,但神色自然
船每進一寸,崇敬就逼近一尺
時間每過一分,緊張就迫近十分
仿佛湖水下,存有暗礁和驚濤駭浪
周圍也潛伏著看不見的敵特
窺秘的風,一陣陣從船身吹過
如激蕩起硝煙,響起了槍炮之聲
但是,一滴滴湖中之水
卻用無比磅礴的力量擊穿黑暗
一陣怒吼的波濤,推倒三座大山
從湖中兜轉了一大圈,折返而回時
一船的人像從戰場和硝煙中穿過一樣
大汗淋漓,紛紛來到會議桌前
莊嚴就座,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而我,悄悄地用手緊握住桌上茶盅
好像里面裝著一百年前的中國命運
好像裝著熱血澎湃、激動無比的
我和十四多億人的心跳
紀念碑
那是一座座墳瑩
有骨,或者是無骨
那是一塊塊石頭
有字,或者是無字
出身如此一致:貧苦百姓
履歷如此相同:工農大眾
還有一些知識分子,教師、學生
和不知名的熱血青年……
但是,他們都是無所畏懼的戰士
他們都曾舉起右手,在黨旗下宣誓
——哦,秋風中的鐵蹄
黃土中的墓碑
鐵和石頭碰出的火花
燃燒過后,成為紅色的五角星
——每次我和兒子路過這里,低頭中
對那片紅色我們不敢遺忘
爬雪山關
命運關頭。以雪山關
對人世圍堵和絞殺
雪下了幾世?頭上雪
心上雪,消融有幾次
一座山脈,我瞻仰了若干次啊
始終,我還在山腳下
紅軍原來爬過。我爬了一會
便再也爬不動了,山頭卻現出巍峨
董洪良,現居四川瀘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