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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河》2021年第7期|計虹:我們的岸(節選)
    來源:《延河》2021年第7期 | 計虹  2021年07月09日06:54

    1

    最近一段時間喬安很喜歡嘆氣,走到哪坐到哪,他都無來由的長嘆一聲。那天,局里開大會,局長剛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全局上下都是大氣不敢出的垂頭聽著,生怕連呼吸重了都是錯。就在這節骨眼上,喬安發出了長長的一聲嘆息,原本是個多愁善感的哀嘆,這一刻卻是刺耳無比,就像小時候架著鐵鍬刺啦刺啦的在磚地上磨圈圈。

    全局人的腦袋刷地轉向喬安,喬安低著頭,依舊在劃拉手機,旁邊的人戳了戳他,他才抬起頭來,目光所去之處正好迎上局長那雙火眼金睛,喬安心里納悶,以為是自己看手機的原因,就把手機放回口袋,正襟危坐起來。

    局長算是有些涵養,硬生生的堅持開完了會,底下人都替喬安捏了把汗。開完會,就有人拍著喬安的肩膀說,小伙子,了不起啊,你是喬嘆啊……從那之后,喬安就有了個別名“喬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喬安是個刑警隊長,喬探長嘛。再看喬安整天一件立領黑風衣,背略略有些駝,眼睛滴溜溜的轉,還真有點電視劇里另類神探的意思。

    自從喬安變成喬嘆后,喬安對自己的這個問題開始重視起來,為此他還去看了醫生,看西醫,大夫從頭到腳給他檢查了個遍,最后定義為所有器質性器官未見異常,無病變現象。最可笑的是看到肛腸科的時候,大夫讓他把痔瘡割了看看,氣得喬安甩頭就走,你大爺的,老子治的是嘆氣,你讓割痔瘡,你這不是成心膈應人嘛。喬安想起了前幾天聽個相聲說,有個人割痔瘡了,朋友去看,不好意思說,就說嘴里起了個泡??磥?,相聲也來源于生活啊。

    后來,喬安的朋友給他推薦了一個老中醫,老中醫的診所喬安費了好大勁才找到。診所在的位置是一片城中村,喬安是從基層調到市里,他熟悉的就是單位那一帶的新區,像老中醫診所在的這個城中村喬安是打出租車才能找到。但是出租車進不到城中村的中心,因為路很窄,只容得下三輪車過。下了出租車,喬安手上拿著朋友畫的路線圖,步行去找診所。其實也沒必要這么麻煩,老中醫在這一帶是名人,隨便抓個人問都可以找到診所。繞著城中村轉悠的時候,喬安發現這里是藏龍臥虎的地方。這個城中村,和其他地方的城中村截然不同,這個地方在城市老城區的交通便利地帶,城市老城區改造到一半的時候,市里換了一把手,就把老城區改造工程停了下來,轉而投向新區建設。這在我們國家的三四線城市是個頑疾,城市建設的長遠性就像中年男人的雄風,換一個陣地燃一把火,從沒有如火如荼地長久堅持下去。搞得城市建設得就像得了牛皮廯,這里是新皮膚,那里還是破破爛爛的滿是疤瘌的舊皮膚。為了掩蓋這些明晃晃的疤,建設部門就把這些老舊區用嶄新的圍墻圈了起來,從外觀看,這個地方的圍墻很像故宮的紅墻,那金黃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總是灑出高貴的光芒。喬安有一次去北京學習,在朝陽區,喬安發現首都的建設者也是這么遮丑的,看來這并不是我們這座小城的發明創造。很多被華麗的圍墻圈起來的城中村,里面都是破敗而臟亂,因為原住民大都住到了樓房,通常這樣的平房會租給來城里打工的人。打工人大都來自鄉村,衛生觀念不高,再者,住著租來的房子,收拾整理的心勁會少很多。網上不是總有房東發的房客退房后的圖片,簡直堪比垃圾處理中心。當然,這是些特別案例。但是也充分說明了人的普遍心態:自私。喬安自己也是一樣,住在租的房子里,多一副碗筷都不愿意置辦,怕搬家麻煩。老中醫的這個城中村,給喬安的感覺是亂中有序,曲徑通幽。在逼仄的巷道轉悠,小巷兩邊的房子外觀陳舊,但是很干凈利落,墻面整整妥妥,小院的中央基本都有個小花壇,有的養花有的養時令蔬菜,院中會立著一兩輛自行車,或男式或女式,還有小孩子的小三輪、滑板。院子的門基本都是開著的,院中的一切靜靜地闖入你的眼睛,像小時候奶奶家的小院。只是唯一沒有的是拴著的牲口,活蹦亂跳的雞鴨,小狗倒是時不時晃出一只,也不是那種看家狗模樣,個頭小小的,見到陌生人不狂吠,反而搖著尾巴討好對方。這里的房子有很多也是租了出去,從院子里放的工具可以看出來,喬安在這里發現了久違的彈棉花的。

    喬安印象是很小的時候見過彈棉花的,那時候他著迷于彈棉花的聲音,只要彈棉花的來了,他可以安靜地聽上一天,就連飯都要端來邊聽邊吃。今天再見這個場景,喬安沒有了小時候的喜歡,他站了一會兒就發現彈出的灰絮集中飛到了他的黑衣服上,一會兒工夫衣服就成了土狗,他皺著眉頭無比厭煩地拍著身上的灰毛,彈棉花的大哥沖他喊,用濕毛巾撣就好了。他為自己的小氣紅了臉。這里還集中了很多夜市里賣小吃的攤販,院子里的小吃車充分證明了這一點??梢娨故械男〕孕l生質量堪憂不是空穴來風,在小院里這樣的小作坊生產的吃食,或許大都是三無食品,而且重復使用的食油或者干脆是地溝油,就更是雪上加霜。喬安經過的一家人就圍在院子的方桌上,穿簽子,簽子是今晚要用來賣的炸串串,有蘑菇、素雞、菜卷、牛肉、火腿腸……一家人只有女主人系了圍裙,男的還都光著膀子,一個老者手上揮著一個蒼蠅拍子,驅趕著聞著味道趕來的不速之客,也許是經過了高溫油炸才把這些細菌毀尸滅跡在油鍋里,大部分的人吃了這些小攤小販的吃食,也多是第二天拉一下肚子,并不會帶來多么危險的疾病。上小學的時候,喬安肚子疼,大夫說喬安的肚子里長了蛔蟲。那時候,喬安和他的同學都吃一種白色的像寶塔山一樣的藥,藥吃了幾天后的一個中午,喬安肚子擰著疼,肛門附近感覺有東西往外爬,喬安蹲在墻角解大手,起來的時候嚇得喬安褲子沒提好就往屋里跑,喬安拉下了兩條大白蛆。母親告訴他,那就是打蟲藥打下的蟲子。到了今天,喬安還是會恐懼這樣的蟲子。喬安的小侄女也很怕蟲子,她怕的是帶翅膀的,侄女剛會說話的時候,一個人在客廳玩,突然大喊大叫著,鳥,鳥,大鳥。他們跑到客廳一看,是個蛾子,在侄女的眼里它就是只鳥,恐怖的大鳥。

    老中醫的診所幾乎在城中村的腹地,大門掛了個木頭牌子,白底黑字只寫著倆字“診所”,進了院門濃郁撲鼻的中藥味喬安知道這個診所應該開了很多年。沿著屋檐,有一溜熬中藥的鍋子,朋友說過,這個診所還賣熬制成的中藥,老中醫說有些藥病人不會熬,藥性大減,治療效果不理想。開始的時候都是老中醫的老伴給患者熬藥,但是患者太多,老伴一度累病了。最后老中醫的女兒說父親,想跟您學醫的這么多,您就留下幾個邊學習邊熬藥,既能傳承您的衣缽又能為病人服務。老中醫就這一個女兒,可惜她對學醫沒興趣,女兒喜歡金融,大學畢業進了銀行工作。老中醫估計也是看女兒學醫無望,才下了決心收了幾個學生。這些學生都是一邊學習,一邊熬藥,所以一年四季老中醫的院子里都是藥香流動。

    老中醫在正房坐診,喬安去的時候,有一個肥胖的女人正在看病,女人旁邊立著一個精瘦的男子,喬安看看兩人的面相,琢磨半天也沒看出是夫妻還是母子。老中醫坐在一個紅木的大方桌中央,比那個男子看起來更精瘦,感覺一點油水都沒有,黃皮寡瘦,看著讓人倒胃口。老中醫的胡子頭發都很長,不是仙風道骨那種長,是臟兮兮的,眉毛胡子一把抓得長,他的毛發也和他的人一樣清湯寡水。老中醫的五官卻很硬棱,眉毛也有些劍眉的張揚,喬安想,他不如把這些稀疏寡薄的毛發推平了,倒是和武當張三豐有點相似。喬安看著老中醫腦子里在飛速地胡思亂想,這時老中醫松開了給胖女人把脈的手,開口了。原來這二位是來看不孕不育的,老中醫講了很多,大概意思就是,女子雖然胖,但是對懷孕并無太大影響。相反,男子倒是問題比較大。簡單點說,就是男子的精子幾乎都是死精,活著的那不多的精子也是些活動力弱的病種子,所以造成女子受孕困難。胖女人聽完老中醫的話,立刻轉臉沖著瘦男人狠狠地撇下兩個字:廢物!因為喬安的在場,瘦男人的臉上有些掛不住,原本像苦瓜條一樣的窄臉因為氣急而更加得泛綠光,喬安倍覺自己多余,搓著手趕忙從屋子里退出來假裝去看護士熬藥。

    來老中醫這里看病的通常都是預約好的時間,不會有病人扎堆的情況。喬安在走廊看了一會兒藥罐子嗚嗚咽咽,胖女人和瘦男人出來了,胖女人明顯的趾高氣揚起來,瘦男人耷拉著苦瓜條臉跟在后面,喬安覺得他的兩條小細腿走起路來都有點打旋旋,喬安同情地看著瘦男人被小大夫帶到了另外一間屋子抓藥。熬藥的護士提醒喬安趕緊進屋去看病,喬安才緊忙收起泛濫的同情心,幾步再次跨進診室。老中醫用眼神示意喬安坐下,然后伸出干巴巴黑乎乎的右手給喬安把脈,看著老中醫留得很長,都有點微微蜷曲的指甲,喬安覺得自己像小時候和小朋友玩的時候常說的那句:XXX被鬼爪子抓住了。這還是一雙涼冰冰的泛著蒼老色澤的老鬼爪子。老中醫給喬安把了好久的脈,喬安看著他似睜非睜,似醒非醒的眼睛,一度以為他睡過去了。

    終于,老中醫松開了手。先是用手邊的毛巾擦擦手,邊擦邊抬眼問喬安:

    結婚了沒有?

    沒有。

    有女朋友沒有?

    沒有。

    工作穩定嗎?

    穩定。

    忙不忙?

    大部分時間很忙。

    晚上睡眠如何?

    還行。

    ……

    老中醫沒有像其他醫院的大夫掛了號就先開一大堆的化驗單,等到喬安樓上樓下照這個拍那個,拿著一大堆的化驗結果去找大夫。大夫手里抓著一摞子單子,嘴里卻問著他最近都在哪看了病,吃了什么藥,然后就像有了參考答案一樣,依葫蘆畫瓢地給喬安開了一堆藥,說先吃這些藥看看,沒有效果再想其他辦法,至于病因以及具體是什么病,都說得大而化之,似是而非,喬安回家琢磨了大夫們的話,全是些官話套話,喬安是精神病了,身體并沒任何問題,所以他們是說什么都對也不對。老中醫這里,號好了脈,并不做任何檢查,喬安帶來的一大包在其他醫院拍的片子查的化驗單吃的藥,老中醫也一概看都不看,他上來就問了喬安一些和病情有關又好像無關的私人話題。喬安這個人話少,惜字如金,老中醫問了很多問題,喬安加起來回答得沒超過三十個字。老中醫笑著說,小伙子也話少。這個“也”字,喬安不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和誰,或許老中醫不看病的時候和喬安一樣,話少。老中醫最后給喬安下的定論是:郁結于心。他給喬安開了些鎮定安神的藥,說,小伙子,心病還需心藥醫,你這病不是病,想開了就好了。這藥吃上有助于你睡眠,不想吃也行。喬安取了藥,謝過老中醫,回了家。這次看病喬安花了九塊八,不夠吃一碗炒刀削。而在其他正規醫院,掛號做檢查開藥,一趟治下來每次都得小半千。說出的病名也是五花八門,全不在點子上。喬安聽到老中醫說的“郁結于心”四個字,就知道這次遇到了明醫。老中醫的話戳到了喬安心上。

    2

    生活就是這樣,總是給人太多無可奈何的考驗,無論我們走多遠走多久,都不過是在不停地整理自己這顆狼狽不堪的心。

    喬安今年三十五歲,依舊光棍一個。喬安的條件還是不錯的。公務員的體面。家境因為母親是財務高手,他從小的生活環境和質量就優于其他人。他的模樣個頭也算男人中的中上水準。喬安只有一個哥哥,在市里一個要害部門任一把手,也是個仕途一片光明的人。喬安能到局里工作,也一部分仰仗了哥哥的關系。

    有時候,喬安想,如果自己一直待在基層,不要到局里來,或許現在也已經像其他同學一樣為人夫為人父了。但是任你怎么強又怎么能扭過命運的安排呢?

    喬安是托了哥哥的福從基層一步到了局里。在基層,喬安是個小會計。喬安從小學習一般,只上了個本地的財校,一所中專學校。喬安不像哥哥,性子內向,他一整天都可以不說一句話,就在那安靜的待著,常常讓身邊的人忘了他的存在。喬安母親是財務能手,在全市都是數一數二的一把刷子。在她無論是在單位還是家里加班加點做報表做計劃的時候,只有喬安安靜地陪著她,有一次,她有一個報表怎么都核不平,氣得她把最喜歡的一把算盤都摔裂了,喬安的父親撿起算盤,說,喝點水,當會計可急不得。母親氣得直哼哼。這時坐在旁邊一直陪著母親的剛上中學的喬安,指著一個數字對母親說,媽,這個你好像記錯了。母親怒火正在浪尖,呵斥他,你懂個屁。喬安并不生氣,手指落在那個數字不離開,母親瞪著眼,像只氣鼓鼓的青蛙,但她用氣得幾近扭曲了的手核對了喬安指的那組數字。真是事實勝于雄辯,喬安的一句話替母親解決了問題。原來,這組數字的最后面是個點五,但那個五記賬員寫得實在太像零,喬安的母親反反復復核算都是按零去計數,就為這五毛錢,她整整耗費了一個小時。財務工作就是這樣,有時候為了找平一分錢都有可能讓幾十號人熬幾個通宵。這也說明坐在母親旁邊的喬安,并不是傻傻地坐著,而是一直在默默地幫母親把關,他既要看母親打在算盤上的數字,又要盯賬本上的數字,這可是很不容易做到的,就連很多老會計也未必有這個功底。當然,也不排除喬安在那一刻靈光一閃,眼睛才捕捉到了那看錯的五毛錢。但是從那天起,母親開始有意無意的給喬安講一些財務方面的知識,讓母親驚喜和意外的是,喬安雖然話少,可是財務知識他一聽就通,一點就明,后來喬安寒暑假的時候,他已經能幫母親做一些財務報表,母親加班的時候,喬安成了母親最好的幫手。因此,雖說喬安考上的本地財校只是一所普通的中專院校,可是對于喬安來講卻是人盡其才。在學校喬安的功課一直是中上,他的成績并不拔尖,可是讓喬安在學校名氣很大是因為他很會考證。會計和其他專業不一樣,光有學業證書不行,你得有會計專業的上崗證。喬安畢業的時候,不僅考取了會計證,他還參加了注冊會計師職業資格考試,喬安一舉過了三門,另外一門也只差了兩分,如果喬安運氣好一點,他在中專畢業就考取了注冊會計師證,這在當時都是轟動一時的事件。注冊會計師就相當于會計業的哈佛學位,很多做了一輩子財務工作的人,都未必能考過一門。喬安卻考出了這么優異的成績,因為此,學校授予了喬安優秀畢業生稱號,并保送他到高等院校讀大專。大專兩年喬安順利畢業,也理所當然地通過了那門沒過的考試,拿到了注冊會計師證。有了注冊會計師證,喬安畢業后就想去會計師事務所工作,可是母親和哥哥都堅決不同意,當時的會計師事務所是新興行業,在他們眼里事務所是私企,極不穩定。母親還打聽到事務所里像喬安這樣剛被錄用的小會計都只是做一些基礎工作,天天要熬夜加班,沒有節假日,連軸干幾個通宵是家常菜。母親心疼喬安,她說喬安從小體質就弱,去事務所工作身體垮了怎么辦。于是,母親和哥哥出面,喬安雖然文憑弱一點,可是憑借強硬的業務能力,他分配到了一個基層事業單位當出納,這個單位的會計還有半年就退休,喬安做出納過渡一下,會計一退他就接班。

    ……

    (全文見《延河》2021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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