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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放軍文藝》2020年第12期|陸穎墨:海之劍(節選)
    來源:《解放軍文藝》2020年第12期 | 陸穎墨  2020年12月10日07:08

    - One -

    六號島是西沙海域邊緣的一個小島。不到一點五平方公里的島上,長滿了防風桐和椰子樹,密密的樹林里,還有野牛出沒,被人稱為遠海的熱帶雨林。小島呈月牙狀,凹進來的部分形成了一個潟湖。湖口朝南,如果臺風不是從正南方過來,漁船可以進潟湖避風。小島坐落在珊瑚礁盤上。從空中看,白白的珊瑚形成一圈寬大的鑲邊,把一片月牙形的綠色圍住。

    剛從軍犬訓練員培訓班畢業的列兵鐘金澤,帶著他從軍犬訓練基地挑來的軍犬金鋼上六號島,光在海上就走了一個多月。他和一位司務長從湛江搭乘了一艘淡水運輸船,急著上西沙報到。鐘金澤帶著金鋼,司務長帶著兩紙盒小鴨子,說是帶到島上養。誰想運水船起航不久遇到了臺風,緊急靠岸,在海南島一個小軍港避風。軍港外有一座野豬島形成天然的屏障,港內沒受太大的影響。金鋼也很適應這里的生活。司務長可苦了,兩盒小鴨子都已長大了,換成了四個大紙盒子。運水船好不容易出發,剛到達西沙永興島,又遇上臺風。這回,島上一待又是十多天。鐘金澤索性帶著金鋼熟悉熟悉地形。司務長更慘了,四盒鴨子已經變成了大鴨子,再離開時,只好留給永興島一大半。從永興島往西去六號島,又有土臺風把運水船逼到了五號島。在五號島一待又是一周,到達六號島時,已是一個月以后。

    戰士們在碼頭上,不光迎來了鐘金澤和他的金鋼,還迎來了司務長和他身后隊列整齊的十幾只鴨子,這整齊的隊伍是金鋼在五號島給訓練出來的。司務長走得很穩很慢,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紙盒,里面是這一路上產生的三十七個鴨蛋。

    看著戰士們都圍過來,在一大包信件里尋找自己的家信。戰士們看到的家信,都是一個月以前的了。到了這兒,感覺就像到了天邊。

    上了島的鐘金澤有些落寞——這是記憶中的六號島嗎?

    六號島,他離開陸戰隊前,海訓時來過。那次是什么架勢,好幾艘大型的登陸艦,在離島不遠處的海面上迅速就位,軍艦前面的大口一張,一輛輛水陸兩用坦克沖進了海中,在海面上向六號島推進。他們兩棲突擊隊,乘著沖鋒舟,緊跟著坦克。到礁盤邊,坦克停下布陣,兩棲突擊隊的特種兵一個個躍上礁盤,開始沖鋒。那個畫面,在腦海中一浮現,馬上就讓他熱血沸騰。

    那次海訓,是他當兵后唯一的一次遠海行動,因此,他對六號島也有特殊的感情。在陸戰隊空中滑降受傷后,他被迫改行,在去艦隊當小車司機和上六號島之間,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后者。 

    從北京軍犬訓練基地挑選出金鋼,鐘金澤和其他學員一道,帶著自己的軍犬,在大連坐上了南下的軍艦。經過渤海灣時,風浪不小,不少戰士都暈得吐了,不少軍犬也暈得吐了。也許是從小習武的緣故,鐘金澤不暈船,但金鋼是第一次坐船,也吐了。在青島靠岸時,許多軍犬上岸休整后,死活不肯上艦。金鋼也不肯上艦,鐘金澤硬把它拉了上去。其他軍犬也一個個被拉了上去。后面的航程,風浪小了點,金鋼不怎么暈了,大部分軍犬也不怎么暈了??墒?,有幾只軍犬,在陸地上生龍活虎,在艦上依然暈得厲害。到了XX軍港,那幾只軍犬就上了岸,跟著訓犬員調整到內地部隊去了。軍艦接著南下,艦上留下的訓犬員和軍犬都基本正常了。駛過舟山漁場,看到上萬條漁船打魚的場面,軍犬們又興奮起來了。經過XX海峽,在XX軍港,軍犬們上岸后,一個個步履蹣跚,暈起陸地來了。休整后,再南下進入南部海域,剩下的一個個才正常起來了。到駐地,鐘金澤和幾個訓犬員,帶著軍犬上岸報到。軍艦帶著最后兩個訓犬員和他們的軍犬繼續前行。

    所以說,從大陸到六號島,一路的臺風,鐘金澤和金鋼都沒有丟臉。而現在,看著走在司務長后面的那群鴨子,再看看自己領著的金鋼,覺得有點滑稽,又好像進了動物園。

    仿佛是要驗證他的預感。這行隊伍離開碼頭,剛走到椰林邊,椰林里探頭探腦出來兩只怪物。說是牛,又瘦又小,比羊大不了多少,說是羊,那黑黑的皮毛和彎彎的牛角分明又在宣稱它們很“?!?。鐘金澤想起老家一句諺語:牛在欄里捂不白,羊在坡上曬不黑。這就是傳說中的野牛?又是淡淡的失落。

    那群鴨子一下子嚇得亂了陣,嘰嘰喳喳都往金鋼身后躲。金鋼好像盛情難卻,從容不迫地朝野牛走過去。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兩聲清脆的狗叫。野牛一聽,就躥進了椰林。一條軍犬跑了過來,一下追上金鋼,用右肩友好地碰了碰金鋼的左肩。金鋼馬上回過身,搖搖尾巴,用脖子貼了貼對方的脖子。

    一位老士官緊緊握住了鐘金澤的手:“你好,我是王海生?!?/p>

    “班長好!”鐘金澤趕緊雙手抓住對方的右手,知道他就是自己的領導和師傅。

    “別叫班長了,就咱兩人,也成不了一個班。就叫我海生吧?!?/p>

    “好的,班長……啊不,海生哥?!?/p>

    “就咱倆住一個屋?!蓖鹾I鷵屵^鐘金澤的行李。

    鐘金澤又搶了過來:“來了不少家信,你快去找找?!?/p>

    王海生愣了一下,馬上說:“哦,有人幫我找?!庇謸屵^了行李。

    島上原來這條軍犬叫?;?,在六號島服役快十年了,已經年邁眼花。上級多次要派新軍犬來,讓?;⒒貎汝戃娙蒺B所養老,王海生一次次要求上級把它留下。這回金鋼都派來了,王海生還是請求上級讓?;⒃倭舳螘r間,說?;⑻貏e熟悉島上的地形,尤其是六號島的礁盤上,地形結構和海流情況都非常復雜,現在海上的形勢又緊,部隊任務重——這段時間,新來的軍犬還是要?;鸵粠?,帶一帶。于是,?;⒊闪私痄摰膸煾?,海生也成了鐘金澤的師傅。海生是老士官,也是十多年的老海島了,雖然文化程度沒自己高,但做自己的師傅,鐘金澤沒話講;可是,金鋼是海軍軍犬訓練基地挑出來的高才生,拜?;⑦@位早該進休養所的老犬為師,還能學到什么呢?

    礁盤上的巡邏訓練一展開,馬上讓鐘金澤服氣。礁盤的底座是火山巖,在海底突起白白的珊瑚礁盤。礁盤上的珊瑚礁高高低低,深一腳,淺一腳,軍犬特別不擅長在不平坦的硬質地面奔跑。海生為?;l明了跳躍式前進,需要快速進擊時,?;⒛懿煌5剀S奔。每一次騰起后落下,它都能找到準確的落腳點。學過軍犬訓練的鐘金澤,知道落腳點的尋找太重要了。六號島礁盤上的溝壑太多,每個溝壑下面都是海溝,大多有幾十米深,還有的能達到幾百米上千米深。無論是人還是軍犬,掉進去再想出來都很難??茨呛;?,對這片礁盤真是太熟悉了,似乎閉著眼睛都能在礁盤上來去自如。鐘金澤從小學過武術,知道這是一種很高的境界。海生跟在?;⒑竺?,自然也很自如,鐘金澤跟在海生后面,不久也能勉強成行。鐘金澤覺得自己只是因為對礁盤地形不熟悉,他深信過不了多久,就會熟悉這片礁盤,也絕不會比海生差。

    偏偏,他十分看好的金鋼,讓他有些擔心。連續幾天的訓練,就金鋼落在最后。有時候,看到海溝,它還是會遲疑一下甚至停一會兒,分不清是在觀察還是害怕。有一次,金鋼落得太遠,他忍不住折回來,拉了拉金鋼的耳朵說:“發什么呆,想當文學家還是哲學家?快跟上!”

    由于沒有完成訓練課目,正常巡邏,鐘金澤和金鋼不用參加。常常,他帶著金鋼坐在岸邊的礁石上,表情復雜地看著礁盤上跟在?;⒑竺娴奈溲b士兵。

    晚霞映紅了海面,白白的珊瑚上也似乎開出來朵朵小紅花。面對夕陽,跳躍的?;⒑涂焖傩羞M的士兵在鐘金澤的眼中構成了一幅美麗的剪影。在這剪影里,仿佛那跳躍的就是金鋼,而走在排頭的那個士兵就是他自己。

    淡淡的惆悵涌上心頭,他把手放在金鋼的頭上,不知說什么好。難道自己挑選金鋼看走了眼?對他來說,金鋼是最重要的武器。學過武術的鐘金澤明白,一個戰士挑選的武器不好使,意味著什么。

    真希望金鋼能爭口氣,盡快進入狀態。在老?;⑼顺霈F役離開海島前,一定把那身功夫都學到。

    沒想到,?;⒔o金鋼留的時間太少了。

    - Two -

    一場突如其來的土臺風襲擊了六號島。一陣怪風,竟然把值班室的一本日志吹上了礁盤。?;⒂⒂碌卦诮副P上和臺風搏斗,最后受了重傷。日志搶回來了,但?;奚?。

    ?;⒌臓奚o鐘金澤帶來了很大的震動,遠海島礁的惡劣環境和生命的無常一下子撞到面前。他更擔心海生,怕他陷在巨大的悲痛里出不來??墒?,海生沒有表現出什么異常,這讓鐘金澤更加擔心。

    整個小島讓濃濃的悲傷氣氛籠罩。為?;⒑T崮翘?,所有的水兵都擁到了碼頭,沒有一個不掉眼淚的。用白綢裹著的?;⑦z體,被抬上軍艦舷梯時,島上傳來一陣巨大的吼叫聲。大家驚訝地回頭,才發現是野?!掷锞尤慌艹隽藥资^野牛,發出了悲傷的哀叫。那叫聲拍打著海面礁盤,震動著椰林和林梢上的天空。

    鐘金澤心頭猛地一顫。?;⒃谶@島上十年,書寫了多少故事和輝煌,戰士們的眼淚和野牛們的叫聲都在向他訴說。

    島上隨艦出海的有隊長和指導員,還有王海生和鐘金澤。本來沒有安排金鋼上艦,在?;偙惶宪娕灂r,金鋼一下子躥上舷梯,躍上了甲板,撲到?;⑸砩?,緊緊抱住?;?。沒人能把它拉開??此难凵?,也沒人敢把它拉開。

    隊長問王海生:“它去行嗎?”

    王海生說:“就讓它一起去送送吧?!?/p>

    到了遠海,王海生把金鋼拉開了。?;⒈惶?,拋進了深藍色的大海。藍得發黑的海面,濺起來雪白的浪花,像一雙雙大手將?;磉M懷抱。

    這一瞬間,鐘金澤腦子一片空白。王海生手疾眼快,突然后退——他及時拉住了想跳進大海的金鋼。

    連金鋼都這樣悲傷,鐘金澤暗暗擔心,怕王海生挺不過去。

    讓鐘金澤沒想到的是,軍艦返航后的傍晚,王海生立刻叫上鐘金澤,開始了對金鋼的訓練。

    現在開始訓練讓鐘金澤有點尷尬。艦隊軍犬隊知道?;⒁呀洜奚?,申請要把王海生調過去當教員。王海生說再拖一拖,現在金鋼還不能獨立執行任務,他必須在這兒盯著。這是實話,但很讓鐘金澤受不了:金鋼不能獨立執行任務,也就說明自己不能獨立執行任務。但這都是事實,訓練和執勤是來不得半點含糊的。

    王海生現在充當著兩個角色,一是擔起?;⒌娜蝿?,既要帶金鋼熟悉礁盤,又要在部隊巡邏時在最前面當向導;二是他還要帶好這個新海島兵鐘金澤。

    這天晚上睡覺前,王海生匆匆從隊部回來,對鐘金澤說:“你們老部隊要來島上海訓了?!?/p>

    鐘金澤一愣,既興奮又緊張:“還是利劍行動嗎?”

    “是的?!?/p>

    “??!真的?”

    “是真的,去年你參加那次是‘利劍—〇一’,這次是‘利劍—〇二’,去年是攻,今年是守?!?/p>

    一下子,鐘金澤熱血沸騰了,馬上又回到了去年那場演習。

    插圖:陸千波

    去年的訓練除了搶灘奪島,還圍繞礁盤進行了一系列的課目。最難的一次是穿上潛水服,在海溝里潛行上島。潛水的深度不大,但水下珊瑚礁地形非常復雜,一不小心,很容易找不到出水口。入水后,他一直叮囑自己要沉住氣,情況越復雜,越要有定力。憑著這個信念,他穩扎穩打,一舉獲得了第一,讓許多老兵都驚嘆。也就是那次訓練,他才知道礁盤里有三條海溝可以由岸邊通往外海。如果有敵軍蛙人偷襲,海溝是重點防范目標。

    所以,他也明白礁盤巡邏對六號島是何等重要。

    王海生帶來的消息,讓鐘金澤像換了個人似的。熄燈后,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王海生突然開了口:“想離開六號島啦?”

    鐘金澤心里一驚,一時沒吱聲,一會兒他終于忍不住了,起身拉開了燈。這是他內心深處的念頭,自己都不敢面對,王海生怎么知道的?難道他有特異功能?

    王海生也起了身,認認真真地看了他一眼,說:“是金鋼告訴我的?!?/p>

    “金……金鋼?”鐘金澤心里更打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金鋼。還記得上個月它受了點傷嗎?打那以后,我有好幾次從它的眼神中讀到這個信息?!?/p>

    鐘金澤沉默了。王海生是老訓犬員,對軍犬的習性和肢體語言的了解,遠遠要超過新兵鐘金澤??山痄摬煌?,金鋼是他專門從北京軍犬訓練基地挑出來的。不說從北京到湛江這一路航海,光從湛江出海后,他和金鋼又風雨同舟了一個多月。上島半年多來,也是朝夕相處,金鋼的眼神還有誰能比他更了解?怎么自己從金鋼那兒沒有看出任何表現呢。

    他又想起了那次金鋼負傷。

    那天下著雨,海風有點大。浪花撲到礁盤,不時濺到人身上,有時,巡邏路線離海面近,浪大能打濕半身。

    依然是王海生在前面領路,金鋼排在第二,它已經能在礁盤上穩健地行走,只是還不能像?;⒛菢邮炀毜靥S。

    忽然一個大浪過來,把所有人都打了個踉蹌。金鋼一下滑倒了,它再站起來的時候,右后腿不利索了。跟在身后的鐘金澤趕緊蹲下查看,發現它的腿部讓珊瑚礁劃了一個口子,不大,但在流血。王海生讓一位戰士拿出急救包給金鋼包扎好,對鐘金澤說:“你先帶金鋼返回吧?!?/p>

    鐘金澤一愣,馬上說:“我覺得應該讓它走完?!?/p>

    王海生看看鐘金澤,再看看金鋼,沒有再吭聲,領隊前進。金鋼還真爭氣,忍著傷痛,硬是沒有掉隊??粗痄撘还找还盏挠彝?,他又有些不忍:也許他應該聽海生的,把金鋼先領回去。但是,在這幫戰士的腦海里,還站著一個?;?。在臺風中那次,?;⒃诮副P上搶回了一份被風刮走的值班日志,當時也是腿受了傷,但沒有絲毫退卻,直到完成任務后,大家才發現它的傷口。他選定的金鋼,在熟悉礁盤上可以不如?;?,但在吃苦耐勞忍受傷痛上,絕對不能比?;⒉?!

    偏偏,在跨越一條寬大的海溝時,金鋼痛苦地哼了一下。這一哼,讓鐘金澤臉上發燙。

    巡邏結束,給金鋼處理完傷口,鐘金澤有些憋屈,回到宿舍,聽到隔壁兩個戰士還在議論:“你看這金鋼,還是條年輕軍犬,這點傷口怎么說哭就哭了呢?”

    “傷口是小,但海水里鹽分高,換你你不哭?”

    “我哭不哭不知道,我知道?;⑹苣敲粗氐膫矝]哭,班長不是和我們說,軍犬都能這樣,何況我們,讓我們向軍犬學習?!?/p>

    “那要不要向金鋼學?”

    “你這不是抬杠嗎?”

    ……

    王海生看了看鐘金澤,沖過去,訓斥那兩個兵:“金鋼是新兵,受傷了還不許叫喚幾聲?我是新兵時,在礁盤上崴了腳,也哼哼了!”

    沒有人再吱聲了,王海生回來,看鐘金澤臉色還是不好,打岔說:“這幫新兵蛋子,嘲笑金鋼不就是嘲笑我嗎?”

    鐘金澤有些小小的感動,但馬上感慨:在這個六號島上,?;⑹墙痄撾y以逾越的高峰,而王海生,也是他自己不可逾越的。

    打那以后,他對自己有些小小的怨恨:真不知天高地厚,離開陸戰隊,來到了這個小島。沒想到這個巴掌大的小島,臥虎藏龍,太不簡單了。他自己不知道,他的怨恨已經無聲地轉移到了金鋼身上。

    金鋼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種怨恨。

    是不是想辦法離開小島,重返陸戰隊?

    上次腿骨折出院到現在,已經一年零六個月了,醫生說他兩年內不能劇烈運動。這段時間在礁盤上的運動還不劇烈嗎?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也許,這六號島真的不適合他?不,是他不適合六號島,他適合的是兩棲偵察隊,他要回到原部隊。

    因為他的夢想從來就沒有離開過陸戰隊,雖然他是因為訓練受傷被迫離開。

    還沒上小學時,他就跟著鄰居一位老中醫學太極拳,當時老中醫跟他父親說,這小孩站樁有模有樣的,是他帶的徒弟里根器最好的。后來,他父親又給他找了幾位名師,直到他初中時參加省里比武拿了冠軍。打小習武時,他就夢想像武俠故事中的豪杰一樣,仗劍走天涯。后來長大了,目標更具體,希望自己能像岳飛一樣武藝高強、精忠報國。等進了體育學院,他才發現理想很浪漫,現實很骨感,將來的去向最大可能就是中小學體育老師。于是,他為自己尋找夢想,終于找到了海軍陸戰隊的特種兵。本來訓練時,處處冒尖,沒想到突然讓他離開了。

    曾幾何時,他夢想自己能在這個遙遠的天邊小島,這個面對戰爭風云的小島,重新拾起自己的夢想。沒想到,上島這么長時間,自己還是不那么合格??磥?,唯一的希望,就是重返陸戰隊了。

    從那以后,他按照特種兵的要求為自己增加了體能訓練內容,這一切肯定都讓金鋼看在眼里??刹?,這段時間,心思很少在金鋼身上了?;蛟S,他沒有注意到金鋼的眼神,或許,金鋼知道了他想離開的心思,覺得沒必要向他訴說了。

    面對王海生的目光,他有些慚愧,對金鋼,也有了些許內疚。

    “我知道你在老家省里拿過少年武術冠軍,在陸戰隊這一茬新兵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要不是你那次受傷,也不會來這六號島,也不會……”王海生突然止住,輕嘆一口氣。

    鐘金澤覺得不對,馬上追問。

    王海生又嘆了一口氣:“你們那批兵里還有一位也拿過省里的少年武術冠軍?”

    “是啊,叫張亞平,他怎么啦?”

    “今年被推薦到特種兵學院上學去了,這次演習完就去報到……你也是省里的冠軍,要是不受傷……”

    王海生惋惜地看著鐘金澤。

    鐘金澤很奇怪:“你怎么知道的?”

    確實,他和張亞平兩人都是省冠軍,訓練比賽中誰也不服誰。那次他摔傷,是因為直升機滑降訓練。平地滑降時,兩人分數一樣,并列第一。山地滑降,按慣例是讓平地滑降的第一名先跳,所以他們倆都爭著第一個跳。最后,營長說,平地滑降時鐘金澤著地姿勢穩當一些,讓鐘金澤先滑。如果當時是張亞平先滑,那……鐘金澤總覺得自己這樣想不厚道。

    “你的營長和我是同年兵,新兵訓練一個班的?!蓖鹾Iα诵?。鐘金澤一驚,才恍然大悟,馬上覺得自己老是想著超越王海生,真是有點不知天高地厚。

    “我知道你特別想重返陸戰隊,也特別想參加這次演習,馬上向上級推薦了你。上級同意了,如果你參加這個演習,各個課目都合格,就可以重返兩棲偵察隊。你們營長說他特別看好你,也特希望你回去。剛好張亞平上學去了,他那個班你去帶。這不,忙了一晚上,熄燈前才有了準信?!?/p>

    鐘金澤感激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他馬上明白了?;⒅阅艹蔀楹;?,是因為王海生之所以為王海生。一種不舍之情油然而生,喉嚨哽?。骸澳墙痄撛趺崔k?”

    “我來帶?!蓖鹾If,“我看再訓一段,它就可以獨立執行任務了?!?/p>

    “你也不能老待在這島上,艦隊那邊一直要調你。再說,你家屬就在湛江,早就該回家團聚了?!辩娊饾烧f這話時有些哽咽了。這叫什么事,該走的不肯走,留下來帶他和金鋼,他這個不該走的,倒走了。

    “放心,我已經申請了一位訓犬兵,艦隊正在今年的新戰士中選調,去北京培訓后就可以來接我的班。哎,你怎么還哭了,這要讓金鋼看到可樂壞了。抓緊訓練,好好表現,別給我丟臉,讓我白推薦了你!”王海生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腦袋。

    鐘金澤覺得特別別扭,忽然反應過來,對方拍軍犬腦袋這么多年,習慣了。

    ……

    作者簡介

    陸穎墨,一九六三年出生,一九八七年在《當代》發表小說處女作,一九九一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曾獲多種文學獎項,其中《海軍往事》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小說《小島》收入二〇一九年全國統編五年級語文教材。另有十余篇作品收入各種中小學語文教材教輔。主要作品《尋找我的?;晟馈贰栋资纸?,黑飄帶》《中國月亮》《遠島之光》《軍港之夜》《海軍往事》《小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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