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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文學》2020年第12期|習習:一條大河
    來源:《人民文學》2020年第12期 | 習習  2020年12月08日06:23

    大學二年級寒假,我們幾個同學相約到蘭州以南的臨洮縣游玩。當地同學領我們去郊外一座有寺廟的大山,冰天雪地,我們騎自行車,你追我趕,頭頂冒著熱氣。和我們一路并行的是一條瘦長的河,河結了冰,像一條白綢子。累了,到河上休息,一低頭,驚呆了,冰面下凝結著厚厚的一模一樣碎小的冰花。臉貼著冰面,我相信,有那么一刻,我和那一河小精靈有過一段靜默的對視。這條小河,靜謐地匍匐在冬天的荒野里,它忽然間宏大了起來。若干年后,在祁連山七一冰川,我驚異于山腳下雪白的冰川是由一根根小冰簇精密結構而成。再若干年后,在嘉峪關漠北,隔著荒漠,正對著明朝蒙古人進關的祁連山唯一一個豁口——卯來泉堡。堡子旁邊,清澈的泉眼四周,輕輕蓋著一層睫毛似的花瓣形冰花。

    河水、冰川、大漠中的泉水,它們用特定條件下被凍結的奇異姿態,呈現時間凝滯的樣貌,仿佛在純真地對抗赫拉克利特的寓言。在青澀懵懂的年歲,那個世界著名的理論——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對我來說,真的只是一片薄薄的理論。

    我們爬上那座離縣城二十多里地的黃土大山,寺院在山巔,風把寺塔檐角的銅鈴搖得滿山脆響,枯葉簌簌,大山散發著冬季特有的隱忍又深厚的氣味。在枯葉中,當地同學教我認識了兩種植物:王不留行、淫羊藿。我熟記它們,一半興趣和我對文字的喜好有關,王不留行像高古的俠客,淫羊藿則有些小色情。恰好這位同學姓王,他父親是鄉里的郎中,一路上,我忍不住叫他“王不留行”,他則立刻用他父親方言濃郁的中藥歌訣來對和我:“王不留行穿山甲,乳房脹痛常常用?!蔽覀儽阈?。

    那條瘦長的冰河流到山下隱入了溝壑,在山上,我總要朝那條結滿冰花的小河望過去。

    我相信,銘刻于記憶的一些奇異,總是暗含隱喻。

    后來知道,那條小河最終匯入洮河。果然,盛大的故事在后面,春天到了,洮河消融,河面上堆滿晶瑩剔透瑪瑙般渾圓的冰珠,這就是被人們稱為“洮河流珠”的盛景。在我看來,這滿河的冰珠就是那些冰花的果實,它們簇擁著推搡著喧嚷著,帶著一河生機,流向要抵達的地方。

    認識事物的真相,需要時間。很多年后,我才真切意識到(其實地理課本早已灌輸),那條曾經接納了奇異冰花的洮河、世人唯獨在它那里看見過瑪瑙般流珠的洮河,它流啊流,流到最后,流入的正是我身邊一條日夜流淌的大河——黃河。而且,作為黃河上游最大的一條支流,在時間上,洮河與黃河一樣源遠流長。

    仿佛是在回溯,從時間之上的空間,或是空間之上的時間。也許其中還暗合著人們都知曉的比喻,河最像時間,時間也最像流不到盡頭的河。

    如果繼續往上回溯,回溯和上述密切相關且和古老的黃河密切相關的還有什么?

    我后來去了位于臨洮縣的馬家窯遺址。一片臨著洮河的臺地上,在青蔥的玉米地埂邊,一位酷愛馬家窯彩陶的同行者給我講述遠古時期熱氣騰騰的制陶景象。那天前夜,下過一場大雨,雨水沖掉了坡地上的一層泥土,坡上露出很多新鮮的碎陶。定睛那些陶片,想象環繞著它的器形和上面的圖畫。一定和博物館陳列的一樣,先民用人類童年的線條,在陶器上繪出河流、河里游動的蛙、河水澆灌的田畦……馬家窯彩陶,是黃河五千多年前歷史文明的最確鑿的實證。黃河從哪里流過?它一路接納了哪些河流?先民依偎著他們的生命之河如何生息?這些我們無法目睹的事實,馬家窯彩陶在靜靜表達著。

    黃河西來,南山北山夾峙著穿城東流的河,城隨河,蜿蜒成一根長帶。矗立的大山和流淌的河流以這樣動靜結合的架構,構成了蘭州的基底,也成為蘭州所以在兩千多年前成為固若金湯的軍事要隘并漸漸繁衍成城市的緣由。

    黃河是蘭州存在的根本。

    我的母親,幾輩人生活在和北山隔河相望的南山。南山是典型的黃土地貌,人們靠天吃飯。走在盤旋到村子的羊腸小道,一回頭,總能看見城市的一角、一塊和鄉間顏色不一樣的天空。但看不到黃河,它韜光養晦藏在看不見的低處。

    我的父親,祖輩生活在黃河北岸,那里雖臨山不遠,但在很久以前,平坦狹長的黃河谷地,農業已依河而生。父親出生在一個叫十里店的地方,那里曾是古絲綢之路的一個驛站。河灘上棗樹成林,父親說,棗兒成熟時,摘下的紅棗在河邊堆成小山。爺爺不搞種植,他是個匠人,在林木繁茂的十里店做壽材營生。爺爺五十多歲就離世了,留下奶奶在世上又活了四十多年。爺爺走之前,給奶奶做了一口壽材,白森森的壽材端正地架在小院偏房的兩條長椅上。堅硬的柏木,細膩豐饒的花紋。我們會從窗戶縫長時間窺望,一個空空如也的棺材,就在奶奶出出進進的院落一角耐心地等著她,那時,想起一個必然的結局,難過得就要哭。父親繼承了爺爺的手藝,他的性格也承繼了河灘上棗木的性格,堅硬、枝杈上生滿頑固的樹癭。

    河北岸的大山是灰白枯瑟的石頭山,是河邊永久矗立的沉默的屏風。夏天,我們在河灘玩耍,手拉手,努力試探著往河里走,看到河對面的人影,就撕心裂肺地大喊:“河北里的破山石!”母親所在的南山,離河遠,農人的生活因缺水尤為艱辛,吃的是地窖里儲存的雨水,每每舀上一盆,要澄很久。早晨,共用一盆洗臉水,先是老人大人,后是我們孩子,到最后,臉盆上浮著一層油膩。我們用舅母自制的胰子洗臉洗手,滑膩膩的胰子竟是豬胰臟所做,我那時老想不通,用油膩洗臟污,竟能一清二白,只是水最后稠了,稠了也不能隨意潑掉,要倒進杏樹窩里給樹喝。從蘭州城的格局來看,隔著黃河,南山北山最門當戶對。村里,辦喜事的爆竹噼里啪啦一響,大致又是南北兩山上的一對新人結合成了一家農戶。我阿舅的大兒子,娶的就是個北山媳婦,黑臉大眼睛粗辮子,性情羞澀。反正說不清哪里,我覺得和南山的人就是有些不一樣。

    但南山上我的母親和河北岸我的父親聯姻了,原因是他們成了同一個階級——工人。軍事重鎮蘭州一下子轉身為新中國最重要的工業基地之一,那時候,城里工廠密布,長長的白圍墻隔開一個個廠院,人們見面以師傅相稱。我母親是白氣蒸騰的柔軟的針織廠女工,我父親則是原木堆積、電鋸嘶叫的木器廠的木工。下班后,母親愛穿紅高跟鞋跳交誼舞,父親喜歡在大院里耍弄木頭刀唱樣板戲。

    每年過年,我們全家要去高高的南山上給鄉里的姥姥阿舅拜年,還要過到河對面,到十里店和奶奶叔叔們吃年飯。黃河上的橋,對我父親母親來說,有點兒像神話里的鵲橋。如果時間再往前推幾十年,他們見一面還要坐羊皮筏子。

    公元一九〇九年八月十九日(清宣統元年七月初四),黃河上游段,第一座橫跨黃河的大橋竣工通行,這個橋被稱為“天下黃河第一橋”,是一座鐵橋,就建在蘭州。鐵橋的建造充滿傳奇,帝都以巨額投資罕見地眷顧了蘭州這個邊塞一隅,而且是在積貧積弱風雨如晦的慈禧時代。此外,建橋的所有材料來自遙遠的德國,工程師是讓蘭州老百姓倍感新奇的外國人。大批鋼材從德國運至天津后,經過火車、駱駝、騾馬、人力,歷時近兩年,才完全運抵蘭州。

    一九〇七年年底,芬蘭人馬達漢姆穿過茫茫河西到達蘭州的黃河北岸,終于看到一個城池。他頗為興奮,過河進城,在蘭州逗留數日,拍攝了很多照片。其中有一張攝于一九〇八年一月二十九日,上面正是籌建中的黃河鐵橋。其時,明朝洪武年間的鎮遠浮橋尚未拆除,黃河邊堆滿將要建橋的材料,華洋工匠在其間忙碌著。一九〇九年,建成后的黃河鐵橋,成為過往絲綢之路的必經橋梁。在美國人蘭登·華爾納所著的《在中國漫長的絲綢古道》一書中,有這樣的記載:“由美國工程技術造就的有鋼板護欄的鐵一般堅固的橋梁上,不斷通過的竟是來往于新疆的牦牛、駱駝和滿載的騾車?!保ㄋ^“美國工程技術造就”有明顯訛誤,正確的歷史是,黃河鐵橋由德國人建造。)這是一九二三年蘭登·華爾納赴敦煌考察途經蘭州時,看到的情景。

    黃河鐵橋在蘭州解放時經受過炮火洗禮。一九四九年八月,國民黨西北軍政長官公署代長官馬步芳的兒子馬繼援在北山指揮作戰,馬家軍重兵把守南山,中間隔了天塹黃河,馬繼援信誓旦旦宣稱:蘭州是一個攻不破的鐵城。但彭大將軍率領的解放大軍經過浴血鏖戰,拿下南山,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黃河鐵橋,馬繼援狼狽西逃,很多來不及逃跑的國民黨士兵,紛紛跳進黃河。

    黃河在蘭州流淌得非常沉靜持重,即便到盛夏,遠遠望去,河水陡漲,河面愈加開闊,但水流愈加滯重,甚至看不到一朵翻起的浪花。它最生動的時候,應該在幾十年前,父親說,春天一到,河冰消融,黃河上的麻?。ê用娴谋鶋K)徹夜轟響,吵得人沒法兒睡覺。

    河的天性桀驁不馴,黃河,這條中國第二大河,在我看來,沒有古人所言的“上善若水”的中庸。在蘭州,一個巨大的悖論是,黃河穿城而過,但南北兩山艱辛的人工綠化直到今天一代代未有中斷,歷史上甚至有過背冰上山的壯舉。河低岸高,即便曾經水車林立,但大山始終焦渴。黃河不愿主動融入人們,在蘭州,它制造難題,特殊的地理形勢造就的蘭州人的脾性,是缺水的脾性,干爽硬朗,更像黃土疙瘩,厚拙而包容。

    二〇一九年九月,幾個寫作的人在飯桌上議起蘭州名稱的由來。一個小名叫“尕蛋”的蘭州作家說起了小時候的事情。

    一二三四五六七

    馬蘭花開二十一

    二八二五六

    二八二五七

    二八二九三十一

    尕蛋說,這是她小時候,女孩子們跳皮筋時唱的歌謠。馬蘭是一種蘭草,有些老人又叫它馬蓮。那時候河灘上、路邊、山上,到處長著馬蘭,一大片一大片。馬蘭開花十分好看,望過去,一片馬蘭草,就是一片翩翩欲飛的紫蝴蝶。女人們割了馬蘭,把葉子用水泡韌后晾干,用簡單的捻線工具就可以捻麻繩了。尕蛋還說,蘭州的得名和黃河也直接相關?!爸蕖弊职凑展乓?,是水邊之地,只是在蘭州,雖然大河穿城,但自古缺水,又為了省儉,就少了三點水。尕蛋說這些,言之鑿鑿,仿佛一個考據專家,“州”的解釋聽上去多少有些演繹,但叫她說得確有其事。這算不算解讀“蘭州”的一個民間版本呢?

    關于馬蘭,有史料可查。早在《楚辭》中,馬蘭已經出現,《楚辭·七諫》:“蓬艾親人御于床笫兮,馬蘭踸踔而日加?!薄侗静菥V目》載,馬蘭入夏,高二三尺,開紫花。植物學家孔憲武,在西北師范學院、甘肅師范大學任教五十余載,經過長時間田野考察,他寫了《蘭州植物通志》一書,書中記載:“馬蘭,多生于道旁、田邊或河床,蘭州附近甚普遍,葉內纖維強韌,可代繩以縛物……花期四月,美而香?!?/p>

    蘭州古稱“金城”,和尕蛋一樣,我們為何要執意于琢磨“蘭州”這個名稱的由來?于我而言,也許我想探尋蘭州另一種氣質的由來,它錚錚鐵骨固若金湯中的柔婉細膩;我想探尋蘭州作為軍事要隘之外,之所以這樣稱呼它的日常意義。有時,我還會憶起在蘭州博物館看到的白衣寺塔的天宮寶剎里藏過的一個小荷包,荷包上,肅王王妃刺繡了精美的蘭草。

    蘭州人的脾性,是缺水的脾性,干爽硬朗,像黃土疙瘩。但樸質的黃土,一樣能生出柔美的蘭草。

    好幾個年頭,二月末的一天,我的生日,我會登上黃河北岸的大山,在高處,靜坐、眺望。內心安謐,視野開闊,那是我喜歡的時刻。我竭力調整角度,以便和那幅畫的視角更為接近。

    二月末,初春已至,但蘭州的山和河仿佛還在酣睡。如若不是親見,外鄉人很難想象,這條叫黃河的河,在深冬和初春,會呈現一種怎樣的難以描述的嫵媚的藍色。河岸邊,高樓鱗次櫛比的蘭州城,在陽光下安靜得像畫。

    那幅畫是一幅全景式的設色山水畫,名叫《金城攬勝圖》,成畫時間大約在清朝同治和光緒年間。這位佚名畫師選定的作畫地點,正如我依照他的視角選定的地方,蘭州城一覽無余。這幅筆觸細膩的紀實繪畫凝固了舊時間蘭州的樣貌,它是我最早認識蘭州城地理形勢的一個完整的參照,也是我興味盎然地比照古今變化的一個時間坐標。

    有時候矚目那幅畫和矚目面前的山河,二者的景象會疊加,讓我對時間產生一種恍惚。時間之河有多長?人真的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我的追溯和瞻望,仿佛正沉入時間中的空間,抑或是空間中的時間。記得某天,我陪父親回到十里店,在河邊,夕陽下,父親白發皓首、身影蒼老虛弱,但他身邊的黃河還是他年少時的那條黃河,它一如往昔日日新鮮。

    我想,世代生活在蘭州的人,把目光凝聚到《金城攬勝圖》,畫面一定是活的。

    隔河對望,我先看到畫幅東邊那一片璀璨的梨花,那里曾是我工作多年的地方。河都是個事件,它流淌出前因后果,狹長的阿干溝里流淌著阿干河,河水澆灌了河岸兩側的果園,果園盛產皮薄肉脆甘甜多汁的冬果梨。我先前工作的學校,春天,教室窗外梨花堆雪。畫面上,梨花云蒸霞蔚,還是春天,阿干河河水豐盈,河由南自北長長地流下來,在阿干溝溝口,因為阻擋了東西過往的行人,河上于是跨著那個建于唐朝的優美的握橋。阿干河在握橋下流過,匯入黃河。

    我看《金城攬勝圖》,時常心疼那些永久消失的古物,比如那精美別致的握橋,比如圍繞著城池的厚實的城墻,還比如城池里林立的寺院和佛塔。先前的絲路重鎮,佛教文化在蘭州多么興盛??上С浅乩锏貥怂频淖罡呗柸朐频哪舅矚в谝粓龃蠡?,現在徒留一個孤單的巷名:木塔巷。鼓樓巷、金塔巷、箭道巷、駱駝巷,如果這些殘存的地名也消失殆盡,附著于《金城攬勝圖》上的歷史將愈加稀少。

    初春的蘭州,風已經開始軟了。望著山下的黃河南岸,一邊比照《金城攬勝圖》,我試圖在圖上勾畫出每天上班經過的路線:小西湖——白馬浪——黃河鐵橋——西關——南關——五泉山。

    可追溯到元朝的小西湖曾叫蓮蕩池,它緊鄰黃河,蓮花飄香,后來,明朝肅王想將家鄉的西湖重現在這片水草豐美的地方,將蓮花蕩更名為小西湖。白馬浪是黃河在蘭州段的最湍急之處,因浪頭形似白馬而得名,與白馬浪正對的正是曾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赳赳的金城鎖鑰金城關。年過百年的黃河鐵橋以北,白塔山上矗立著建于明朝的俊秀的白塔。我還要路經曾經古城池的西關、南關,最后到達五泉山廣場。五泉山是蘭州南山上最靈秀濕潤的一塊寶地,傳說霍去病西征,駐兵五泉山,在山上連甩馬鞭五次,鞭過之處,涌出五眼清泉。我每天的路線,先沿河而行,然后向南,踅入城中,繼續南行,到達南山山腳。我所過之處,都綿延著深長的歷史,這些歷史,讓我的日子有了根基。

    當然有《金城攬勝圖》上看不到的繁盛的變化,金城的舊輪廓里盛載著翻天覆地日新月異。兒時,我們的工廠大院前橫著一條馬路,過了馬路,就是黃河。后來,依偎著黃河,有了綠樹成蔭的黃河十里風情線,像流動的河,風情線在不斷延伸,一直要延伸到《金城攬勝圖》以外一百里的遠處。二〇一九年九月,我探訪了蘭州西部的河口古鎮,再到蘭州以東皋蘭縣百年梨園的河畔乘船,穿過了風光奇美的黃河大峽。幾十年來,蘭州段的黃河,在我心里完整了。

    可以上高山鳥瞰,又可以在河面上看大河長流的蘭州人,心胸怎會促狹?

    年少時,我對這條大河熟視無睹,年長了,我發現任何人、蘭州的任何一處都與黃河有著難以割舍的關系。每天清晨,我朝濱河路走去,一眼看見在低處流淌的靜謐的黃河,心內不由感動。在蘭州,每一天每一刻,吹過河面的風,吹過我,又吹向更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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