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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選刊》2020年第11期|劉玉棟:芬芳四溢的早晨
    來源:《小說選刊》2020年第11期 | 劉玉棟  2020年10月30日11:22

    這是多年前的一個故事了。那時候,馬東和馬南還是兩個孩子。馬東十歲,而馬南剛剛八歲。他們在棗樹林里碰到陌生人的那一天,正好是馬南八歲的生日。馬南的生日在農歷的七月,用奶奶的話說,剛好是小棗紅屁股的時候。在我們這一帶,小棗紅了屁股,就說明開始變甜了,變得好吃了,如同一個姑娘的皮膚變得光滑紅潤,開始讓人想入非非。

    應該是秋閑的季節,而老人和婦女的戶外活動卻猛地多起來,她們來到離村子較近的地頭上,坐在棗樹下面忙她們該忙的事情。捏著針兒納鞋底的,晃著梭子織漁網的,搖著紡車紡線的,擇臭韭菜爛蔥的……反正都是些針頭線腦、雞零狗碎的雜活兒,有一搭沒一搭做著,嘴里卻不停地嘮叨著,七葷八素,張家長李家短的,隨時會爆發出毫無忌憚的大笑,震得棗樹葉子嘩啦嘩啦響。實際上,每個人都明白,她們是在守著自己家的棗樹,防著那些偷棗的毛賊。有時候,孩子們不上學,也跟著跑過來瞎湊合。一時間,女人罵孩子的聲音此起彼伏。孩子才不管呢,爬樹、追鳥,玉米被撞得東倒西歪。

    這一天天氣晴好,太陽早早地從東邊鉆出來。馬東和馬南就像兩個新兵蛋子一樣,從一大早,便開始做準備。馬東把曬干的膠泥蛋子收進一個布袋子里,馬南接過來晃一晃,布袋子里便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膠泥蛋子圓圓的硬硬的,如果打在麻雀頭上,麻雀就會像小棗似的從樹上掉下來。

    “‘撲通’一聲,”馬南笑著說,“‘撲通’就掉下來了,大冬瓜,你說是吧?”

    馬南叫馬東大冬瓜,馬東叫馬南嘎小子。

    “一會兒咱走的時候,千萬要躲開那個孟姜女?!瘪R東把嘴巴湊在馬南的耳朵上,眼珠子轉了轉,很有點神秘地說,“聽到沒有,嘎小子?”

    馬南正使勁地拽著彈弓上的皮筋,并且瞇著一只眼,做出瞄準的姿勢,然后他松開皮筋,朝馬東點點頭。他們知道妹妹馬紅現在正盯著他們,每到他們想出去玩的時候,他們的妹妹馬紅總像一個“跟屁蟲”似的跟著他們。

    “就像一根尾巴,甩都甩不掉?!瘪R南說。

    “還愛哭,整天撇著嘴,跟孟姜女一樣?!瘪R東說。

    于是,他們開始叫妹妹馬紅“孟姜女”“尾巴”和“跟屁蟲”。

    他們的叔叔馬權從偏房里走出來。馬權的手里提著一把刀。刀是木頭把的,窄窄的,長長的,上面落滿灰塵,刀背上生滿醬紅色的鐵銹。馬權來到棗樹下面,他拿刀使勁地敲了幾下樹干,刀背上的鐵銹紛紛地掉下來。馬東和馬南有些好奇,他們是第一次看到這把刀,他們沒想到他們家的偏房里還藏著這么一把刀。他們來到叔叔身旁。

    馬南說:“哪來的一把刀,這么長?”

    叔叔馬權沒理他,他正拿指甲蓋試著刀刃,他的指甲蓋黑黑的硬硬的,臟兮兮的,刀刃滑過去,一點兒痕跡都沒有。

    馬東說:“你拿刀干什么?”

    “宰人?!彼麄兊氖迨羼R權猛地抬起頭,朝他們吼了一嗓子。

    這時候,一顆紅透了的小棗正好落下來,砸在馬南的頭頂上,馬南嚇得哇地叫了一聲。這顆小棗肯定遭蟲咬了,現在還不到小棗紅透的時候。奶奶說,蟲子一咬,小棗就紅。小棗紅了,就會從樹上掉下來。馬東拾起那顆小棗,攥在手里。他看了看叔叔馬權。他發現叔叔馬權臉色鐵青,眼珠通紅,胡子也黑了許多。他們的叔叔馬權耷拉著臉,真像要宰人的樣子。

    “倔騾子這是怎么了?跟狼狗似的?!瘪R南說。馬東和馬南背地里管叔叔馬權叫倔騾子。

    馬東和馬南躲開叔叔,他們抬頭看看太陽。白亮白亮的太陽已經高過偏房的屋脊,就像一個風箏似的懸在空中。

    太陽一熱,玉米葉上的露水就沒有了。馬東和馬南都明白這個道理,他們討厭早晨的露水,弄得身上濕乎乎的,不舒服極了?,F在,露水已經干得差不多,于是他們對了對眼光,便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準備走出家門。他們沒想到,他們的妹妹馬紅就像一匹小馬駒似的從屋里闖了出來。

    “站住,馬東?!瘪R紅的頭發披散著,嘴里叼著一塊饅頭,兩手邊跑邊向上提著褲子。

    “你們想扔下我,沒門?!瘪R紅氣勢洶洶的,如果不是頭發長點,活脫脫的一個野小子。這丫頭剛剛六歲,就神氣得有點兒過頭,這是奶奶說的。

    但現在,馬東和馬南必須停下來,他們都害怕馬紅那驚天動地的哭聲。馬南拿手捂住腰里的膠泥彈子,扭過身子,昂著頭看天。

    馬東說:“你干什么,馬紅,一驚一乍的?!?/p>

    馬紅說:“你們想扔下我不管?!瘪R紅一口把饅頭吞進嘴里,然后拍了拍手。

    馬東說:“我們就沒想出去?!瘪R東梗著脖子,咧著嘴,腰里的彈弓把兒硌得他肉皮疼。

    還是馬南聰明,他知道把話題引開。他把目光從天上拉回來,馬上露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他說:“馬紅,咱姑姑咋樣了?咱姑姑的病好了沒有?”

    馬紅一聽這話,小臉立刻嚴肅起來,她伸出兩只胳膊,踮起腳尖,摟住馬東和馬南的脖子,把他們的腦袋瓜攏到她臉前,聲音低低地說:“姑姑光哭,姑姑從那天回家來后,就不停地哭。眼睛腫得跟水蜜桃那么大。姑姑不能吃東西,一吃就吐,爺爺正準備去很遠很遠的地方請大夫呢?!?/p>

    馬東和馬南都瞪大了眼睛。他們不能不相信馬紅的話,因為馬紅和奶奶、姑姑睡一間屋。姑姑哭,馬紅既能聽到,也能看到。姑姑在城里的紡織廠做工,都好幾年了,做得好好的,不知道為什么被爺爺和父親接回家來。奶奶跟別人說,馬靜生病了。馬靜就是姑姑了。奶奶跟別人說話時,臉陰得像要下雨的樣子。母親和奶奶一向合不來,兩個人老是指桑罵槐地斗幾句嘴。盡管還在一個大門里進進出出,可勺子早就不在一個鍋里攪和了。這幾天,奶奶滿臉陰云密布。母親呢,卻是一臉的陽光燦爛。母親似乎也比往日勤快得多,一大早,就哼著小曲兒下地干活去了。

    馬東和馬南問過母親:“姑姑這是咋回事?”

    母親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打地洞?!?/p>

    馬東和馬南不明白,說:“這與老鼠有啥關系?”

    母親說:“母雞能變成鳳凰嗎?”

    母親盯著馬東和馬南問,有些趾高氣揚的樣子,搞得他倆一頭霧水。

    馬東搖搖頭說:“沒見過鳳凰?!?/p>

    馬南說:“母雞也不錯啊,可以下蛋,也可以吃肉?!?/p>

    母親朝著馬南的屁股踹了一腳,罵道:“就你奶奶的知道吃?!?/p>

    不過,漆黑的夜里,懵懵懂懂的馬東還是聽到了一段父親和母親的對話。

    母親說:“強扭的瓜不甜,不行就散伙拉倒啊?!?/p>

    父親說:“馬靜都做了流產,這要是傳出去,咋活呀?”

    母親嘆一口氣,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唉,也不能喝藥尋死啊?!?/p>

    父母說的話,馬東聽不明白,一歪脖子,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爺爺和父親從屋子里走出來。爺爺穿得很板正,黑褲子和黑布鞋都是新的,大熱的天,爺爺還戴著他那頂帽子。爺爺的頭發都掉光了,所以一年到頭,爺爺都是戴著那頂帶遮檐的黑帽子。爺爺手里提著一個黑人造革提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用說,那準是給大夫帶的酒和點心。爺爺把人造革提包挎在自行車把上,推起自行車,便急匆匆地走出門去。爺爺從他們身邊走過時,根本就沒瞅他們三個一眼。爺爺太陽穴上的那顆黑痣不停地抖動著。

    “姑姑得的什么???”馬南問馬紅。

    馬紅搖搖頭說:“誰知道?她又不說話,她光哭?!?/p>

    “生病了就治病唄,也不能整天哭啊?!瘪R東說。

    “就跟孟姜女似的?!瘪R南說。

    “孟姜女?孟姜女是誰?”馬紅很認真地說。

    馬東和馬南猛地笑起來,他們看著馬紅滿臉迷惑的樣子,便笑得更歡。

    “馬紅,你過來?!备赣H站在屋檐底下,他用舌頭舔了舔卷好的紙煙,叼在嘴上。

    馬紅聽到父親喊她,便回過頭去問干什么。父親說:“叫你過來你就過來?!备赣H的嗓門猛地大了許多,模樣看上去很兇,以往父親可不是這個樣子。

    馬紅噘著嘴,扭著小屁股向父親走去。這時候,叔叔馬權把那塊磨刀用的大青石搬出來,還端來一盆清水,放到棗樹下面。叔叔正準備磨那把生銹的刀。

    馬東捅了捅馬南的腰,脖子使勁朝外一扭。馬南立刻就明白過來,他們悄悄地退出大門,然后撒腿便跑,他們嘰嘰咯咯地笑著,幾乎一口氣跑出村子。

    “總算甩掉了這根尾巴?!瘪R南停下來喘著氣,又回頭看了看村子。

    他們最害怕馬紅哭天喊地地追上來,這次還好,村里的街道上只有一只黑狗瞪著眼睛瞧他倆。馬東掏出彈弓,朝著黑狗晃了晃。黑狗齜開牙,想叫沒叫出聲來。馬南就把馬東拽跑了。他們跑到村子東邊的破窯上。

    ……   

    劉玉棟,男,1971年生,山東慶云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作家協會副主席,《山東文學》主編。20世紀90年代開始發表小說,出版有長篇小說《年日如草》,中短篇小說集《我們分到了土地》《火色馬》《南山一夜》等多部,另著有兒童小說《泥孩子》《白霧》《月亮舞臺》等。小說多次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等選刊轉載,并多次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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