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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文學》2020年11期|盧一萍:父子的大地藝術(節選)
    來源:《人民文學》2020年11期 | 盧一萍  2020年10月27日06:37

    麻興剛認為,相對于脫貧來說,穩定脫貧成果,不返貧,振興鄉村,就必須要有可靠的產業。為此,湘西州定了一個產業發展的方向,把茶葉放在首位。

    馬拉村坐落在一面偏坡上,條件很差。村里六十歲以下的人,在家的極少,都到外地打工去了,很多的田土都撂荒了。加之這幾年對環境的保護,植被茂盛,野豬都躥到了房前屋后,來看望它們的遠親家豬了,紅薯、玉米都被野豬糟蹋了。

    麻興剛經向專家咨詢,得知馬拉村的氣候、土質和地理條件都適合栽種茶葉。他在上任當年就帶著村支兩委和群眾代表,三次到保靖縣黃金村去觀摩。第一次去了十一臺車,六十多人,擠得滿滿的。到那邊一看,就被震撼了。那里也是山區,地形跟馬拉村差不多。但漫山遍野的茶葉,連房前屋后只要能栽下一棵茶樹的地方都種上了,沒有一家種一棵蔥、一棵辣椒。家家戶戶住的是小洋房,吃穿住行跟城里一樣,六七十歲的人穿的都是皮鞋。一張嘴,牙齒白凈,不像馬拉村的人牙齒烏黑。他們雖然身居山區,身為茶農,但生活早已達到小康,精神面貌與馬拉村的人相比,完全不同。

    麻興剛把兩個地方的土質進行了PH測試,通過對比后,得出結果基本一樣。

    回來一開會,大家都說,那我們也可以把荒田、荒土、荒山全部開墾出來,種上茶葉。

    巴儺山海拔八百八十六米,位于湖南與貴州交界的梳子山脈中段,橫亙在民樂鎮馬拉村和梳子山村之間。

    高山阻隔、溝壑縱橫,兩村一度是花垣縣貧困的代名詞。麻興剛不僅帶人在馬拉村種茶,還把梳子山村的荒山荒地流轉過來,進行成片開發。

    麻興剛的兒子麻紹成就在梳子山村擔任黨支部書記。不過,梳子山村比馬拉村更窮、更渙散,縣委組織部就派麻紹成去梳子山村擔任村支書。父子倆一山之隔,都是臨危受命。父親先上任,兒子隨其而來。

    梳子山村情況之復雜,全縣無人不知。那個村屬合并村,有兩千多人。全村三百九十多戶,有二百六十多戶是貧困戶,非貧困戶只有一百三十戶。這種工作是很難開展的。貧困戶和非貧困戶之間的待遇不一樣,每個貧困戶有兩千塊錢的產業資金,孩子上學不要錢,看病可報百分之九十以上,以致一些人即使感冒咳嗽都會去住院,而非貧困戶只報百分之五十。貧困戶就是去打工,來回車費都可以報銷。貧困戶之間也有差別,低保戶每人每月有一百四十元補助,一家五個人,一個月七百元,一年八千多元;而兜底戶每人每月是二百五十二元,一般都是殘疾人。

    非貧困戶和貧困戶之間,有些的確存在差距,而有些的差距根本看不出來。所以,貧困戶和非貧困戶之間、貧困戶和貧困戶之間、非貧困戶和非貧困戶之間都有矛盾,村里做事彼此不配合,甚至拆臺。

    看到這種情況,當父親的自然要助兒子一臂之力。

    梳子山村拋荒的田地更多,一些荒山也沒有價值,麻興剛就把他們的土地和荒山流轉過來,兩個村聯合起來,共同開發,以形成更大的規模。

    原來同一個村的人,平時都在各自的一畝三分地里忙碌,來往不多;兩個村因山阻隔,更少來往,有些甚至老死都未往來。進行產業開發后,兩個村的人在一起做工,每天都說說笑笑的,互幫互助,加之有了一致的目標,以前的矛盾淡化了,精神面貌隨之一變。

    麻興剛在二〇一八年進行修路、架線、引水等基礎設施建設的同時,就開始謀劃產業。他二〇一九年發動群眾,用一年的時間,就把三千六百多畝茶園開墾出來了,其中兩千畝已經種上茶苗。為了把馬拉村和梳子山村連片,兩村之間的公路也修通了,產業路已經形成。

    對于這個速度,麻興剛說:“我是做企業的,做企業就要講究效益。我搞不來形式主義,玩不來虛的?!?/p>

    他們現在采取的是“公司+合作社+農戶”模式。前期的投資都是麻興剛墊付,農戶都用土地入股。

    現在開茶山,大多用挖掘機,有些太陡的地方靠人力,做工的每天有六十元工錢,麻興剛自己做一天工也是六十元。沒有當支書之前,偶爾回到村里,坐下來就是打牌,現在他一到村里就是干活。村支兩委也做了一個規定,村干部每周必須要勞動五天,付給工資。所有人同工同酬,每天的工資都是六十元。

    兩個村在一起開荒種茶,最多一天達三百八十八人。馬拉村一共八百七十人,實際有八百二十六人,因為有些女孩子嫁出去之后,戶口沒有遷走。扶貧人口數里面,出嫁的人就不算在里面了,但實際人口要算,因為她們的戶口和承包地都還在這里。

    麻興剛的小兒子麻紹成生于一九八四年,畢業于湖南林業大學,在縣國土局工作。他二〇一八年到石欄鎮龍門村當第一書記,梳子山村是花垣縣六個特困村之一,要脫貧,需要有能力的人,組織部選人時,就選了他。二〇一九年他到梳子山村擔任第一書記,主要是管黨建。梳子山村的村支兩委已集體辭職,組織上就讓他擔任村支書兼村主任。要抓全面工作,工作任務更加繁重。

    老百姓很高興,因為他們認為,麻紹成是有單位的人,是公務員,會盡心盡力地為村里做事;他家里有錢,他也不會用老百姓的錢;再加上他是外地人,村里沒有親戚,做事會公正、公平。

    梳子山村有一個自然寨,要通過另一個自然寨引自來水,那里不讓引水,兩年多都通不了。還有一條路也修了兩年多,有一戶人家一直堵著,不讓修。這兩個問題都很關鍵,不解決,就脫不了貧。麻紹成上任后,這些問題都解決了。按農村的話來說,也叫“一把鑰匙開一把鎖”。

    這也跟我和他發動群眾做產業有關吧。做了產業以后,這個村就有甜頭,村民就看到了希望。用阻止修路的那戶人家來說,那條路必須從他家田頭經過,占用他家七挑谷子的土地,村里為了他能讓路,給了他一份低保,他讓了三挑谷子的田地。后來要挖七挑的地,另外四挑他要求賠錢??纱謇餂]錢可賠,也不能賠,因為賠了他家的錢,那占用別人家的田地也要賠錢。兩年多了,解決不了。他其實是以讓地來要挾,拖一年就會多給他評一年低保,如果路通了的話,他就評不了啦。二〇一九年,我兒子麻紹成來了以后,要清理低保戶,因為他家有人在政府工作,是不能享受的。這樣,他的意見就更大了。

    麻紹成一去梳子山村,就去那戶人家做了幾次工作。說你如果不讓過路,我們的確沒有辦法,因為這是山區,不像平原,你這里不通,可以從其他地方繞一繞,但對方就是不松口。

    這家人在家的只有老兩口,都七十多歲了,村里做茶葉產業的時候,他們也天天在工地上做工,看到這個產業前景光明,給每家每戶都帶來了好處。為了做產業要修路,他們再繼續堵著,其他老百姓也有意見,他們一家在村里也會被人說道。他們的思想就發生了轉變。

    村里也沒有虧他們,把他們那四挑谷子的田地作為土地入股。

    現在馬拉村和梳子山村一共流轉了三千六百畝土地,都已開墾出來。其中馬拉村因為面積小,只有一千二百多畝,剩下的都是梳子山村的。

    茶葉要有效益,快的要三年,慢的要五年?,F在兩個村人均已有一畝多茶葉,當然還要擴大面積。

    茶山打造出來后,巴儺山真的變得很美了,按照詩人的說法,很有詩意。我自己有時候站在高處看著,都有些陶醉。我覺得,我這輩子算是真正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

    麻興剛和麻紹成父子認為,他們在馬拉村和梳子山村發展茶產業,更大的目標是要做農旅,要茶旅一體化。實現了這一點,兩個村不但可以真正脫貧,還可以奔小康。

    茶葉出產之后,人均有一畝多,預計人均增收五千元是有希望的。

    梳子山的映山紅很有名,現在花開的時候,自發來的游客已是人山人海。而杜鵑花開的時候,也是采春茶的時候,茶葉產業與杜鵑美景結合起來,就是優質的旅游資源,對茶旅一體化的發展,是優良的條件,可以帶動吃、住、玩、養殖、種植等產業。每家每戶都會有產業分工,務工收入是固定的。返貧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了。

    麻興剛說:“因為發展產業,現在兩個村的老百姓已得到了實惠。二〇一九年,僅發放的務工費用就是六十八萬元,而在家務工的多為老人,這個錢是發給他們的。以后,很多在外無工可務、老后返鄉的人——打工者的主力六〇后、七〇后現在已五六十歲——回到農村,如果沒有其他替代產業的支撐,如果只能種莊稼,那就得重新開荒。那一兩畝土地,能創造多少收益?只能立馬返貧?!?/p>

    如何解決在外無工可務、老后返鄉的人不返貧,這其實是一個即將面臨的難題。

    以馬拉村為例,出去打工的青壯勞力占百分之八十五以上,所以,現在脫貧的人絕大多數都還是依賴打工的收入。農村外出打工的,又多分布在基建行業。而這個行業已經飽和,很難消化這么龐大的體力勞動者群體。隨著今后沿海一帶智能化產業的發展,務工需求的標準越來越高,沒有文化,即使是年輕人,也可能連工廠都進不了。這樣,大量的務工者只能返鄉。

    如果村里沒有產業,他們何去何從?

    花垣縣委對此很有緊迫感。所以,縣委縣政府對產業的開發在資金上給予支持,以茶園為例,開發一畝茶園獎補三千元。政府把茶苗、肥料、土地流轉的費用都考慮到了。茶葉從栽下去到開始采茶,至少要五年時間,期間還要施肥、鋤草,進行管理,通過評估,一畝茶園要有收益,至少需要六千元錢的投入,也就是前面栽下去三千元,后面幾年管理要三千元。老百姓沒有這個錢,后面管理不好的話,就變成荒園了。

    為此,花垣縣委找了各大國有銀行,用各個茶園的使用權來作抵押,進行貸款,五年以后慢慢償還。但這些銀行最多只能貸三年,甚至很多發展生產的貸款,大部分都是年初貸,年底就要還。這個只適于當年收益的一些短期項目,比如煙葉、蔬菜、生豬養殖。茶葉這種長效的項目,是沒辦法做到的。

    花垣縣委找到華融湘江銀行,華融湘江銀行同意放貸。有縣委如此盡心盡力的支持,麻興剛自然倍受鼓舞。他這么多年來積累的財富幾乎都投到茶山上了,正需要后續資金的注入,華融湘江銀行的貸款無疑是雪中送炭。

    麻興剛明白花垣縣委的遠見,因為他們認識到了,只有村里的產業能夠接納那些不得不回到花垣的萬千打工者。今后他們回來,就是這里的產業工人、管理人員。

    麻興剛說:“因為年輕人都出去了,我們現在只能用村干部來做管理者。今后產業發展起來,管理、培管、采摘、加工、市場推廣、銷售等方面,都需要有眼界的年輕人,我們現在先把梧桐樹栽好,然后期待著鳳凰歸來?!?/p>

    是的,五年后,當馬拉村和梳子山村的茶園開始采茶,根據市場行情,按每畝四千元的純收入計算,僅目前已開墾的茶山一年的收入就可達一千四百萬元左右?,F今馬拉村脫貧攻堅的帶頭人麻興剛說:“你簡直無法相信,我現在做的這個事,比以前開礦要長久得多,開山種茶才是真正的富礦。還有,以前我是給自己掙錢,現在,我是帶著父老鄉親一起掙錢,那這個事的意義就不一樣了?!?/p>

    他回望了一眼壯觀得像大地藝術的茶園,接著說:“礦山總有挖完的時候,還總出生產事故,破壞環境,現在的茶園產業,讓我不用擔驚受怕,覺也睡得踏實。而且一座茶園就是一個景點,一座茶園就是鄰里鄉親的搖錢樹,這真應了習近平總書記的那句話——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p>

    ……

    盧一萍:四川南江人,一九七二年十月生。曾在新疆生活二十余年。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白山》《我的絕代佳人》,小說集《銀繩般的雪》《父親的荒原》《天堂灣》《帕米爾情歌》,長篇紀實文學《八千湘女上天山》《祭奠阿里》,隨筆集《不滅的書》等二十余部。作品曾獲解放軍文藝獎、上海文學獎、天山文藝獎、四川文學獎等?!栋咨健吩辉u為“《亞洲周刊》2017年十大小說”;《白山》《祭奠阿里》分別于二〇一七年、二〇一九年入選“收獲文學排行榜”?,F居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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