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2002年第5期|陳河:天空之鏡(節選)
1 從拉巴斯入境
飛機降落在高原城市拉巴斯機場。這里海拔四千多米,是玻利維亞的行政首都,地勢比西藏拉薩還高。
機場不大,旅客也不是很多。李等在過海關的隊伍里,腦子里老是有一個幻象,覺得今天是1966年11月3號,切·格瓦拉就排在他的前面。格瓦拉持著一份偽造的護照,化裝成了一個禿頭戴眼鏡的人,正在通過海關警察的盤問。這一個幻覺讓李無端緊張得手心冒汗。他十幾年前就已經使用世界上暢通無阻的加拿大藍皮護照,不像過去持中國護照常會遇到刁難,根本無須緊張。很快輪到他進關檢查,警察隨口問他來玻利維亞做什么?他回答是來旅行。警察在護照上蓋了印,他就出關了。
為了出行方便,李把行李都裝在一個隨身可以帶上飛機的拉桿箱里,再加上一個雙肩包。所以他下飛機后不用等行李,很快就到出租車站,讓司機拉他到預訂好的COPA CABANA旅館。53年前切·格瓦拉進入拉巴斯之后,住的就是這個旅館。半個小時后,李到達了這個有年頭的旅館。旅館外面是簡陋的泥土墻,里面建筑結構卻是精致的,有好幾個連環套著的四方院落。
李入住了二樓一個房間。他放下行李,脫下外套,坐到了一張帶木頭護手的沙發上,從雙肩包里拿出切·格瓦拉的《玻利維亞日記》,翻到中間的插圖頁面。第一張插圖照片就是格瓦拉入住這個旅館后,自己給自己拍的照片。照片是透過一扇帶把手的玻璃門拍的,他穿著一件桃心領的羊毛衫,大半個腦袋禿著,手里拿著一部照相機,坐在也是木頭護手的沙發上,嘴里銜著一支雪茄,眼睛看著照相機鏡頭。李看看房間,面前也有一扇和照片里一樣的帶玻璃的門,沙發的木頭護手也是深色的。莫非格瓦拉當年住的就是這個房間?不管怎么樣,他已經進入了《玻利維亞日記》的場景里了,一切就像個不可思議的夢境。
這個夢境的緣起有幾個節點。最初是十多年前他在古巴切·格瓦拉墓園發現那個外號叫“奇諾”的隊員可能是個中國人時,就萌生去玻利維亞做調查的想法。而最近的一個節點是一年前李在秘魯高原湖泊的的喀喀湖的時候,人們告訴他的的喀喀湖有一半屬于玻利維亞,那對岸閃光的湖岸就是玻利維亞土地。當時李的心里閃過一道光:“哎呀!這就是玻利維亞,越過這條邊境,我就可以到玻利維亞去尋找切·格瓦拉當年走的游擊隊之路了!”李這樣想的時候,內心馬上有一個強烈沖動,必須要到玻利維亞去一次。
從那之后他開始安排玻利維亞旅行線路,之前他以為玻利維亞只是一個貧瘠的高原國家,沒什么旅游資源。但他開始看攻略之后,才知玻利維亞不僅有古老美麗的高原城市,還有大片亞馬孫雨林盆地,最著名的是西北部的烏尤尼鹽沼湖,因地處四千米高的高原,高純度的鹽沼結晶產生強烈的發射效應,被稱為“天空之鏡”。李在玻利維亞旅游目錄上輸入一個關鍵詞:CHE GUEVARA(切·格瓦拉),結果馬上跳出了好幾個CHE GUEVARA TOUR(切·格瓦拉主題旅游線路),里面有詳細的日程和地圖。
李仔細研究著行程和地圖,興奮地看到《玻利維亞日記》所寫到的地理都在行程里面了。他沒有想到玻利維亞會有格瓦拉游擊隊主題旅游線路,之前他以為要是去尋找格瓦拉蹤跡,完全得像考古學家一樣去發掘呢。他聯系了當地幾家旅行社,發現都是西班牙語,能提供英語翻譯只有一家名字為AMBORO TOURS的公司,收費要比西班牙語團高一倍。他和AMBORO TOURS公司聯系上,用西聯匯款打了訂金。之后,他訂了飛往玻利維亞的機票。
李安頓好之后,就下樓了。他從前臺拿了一張城市地圖,要出去走一走。他沒準備在拉巴斯逗留,明天一早就要坐車八百公里去圣克魯斯,格瓦拉的旅游線路是從那里開始的?,F在距離他飛機落地已有兩個小時,他開始感覺到高原反應,腿變得沉了,胸悶氣短,人有點昏昏欲睡。他平靜地迎接著高原反應來臨。最近兩年,他走了好幾個高原地方,先是在秘魯,之后在國內去了梅里雪山、稻城亞丁和青藏高原,經常在海拔四五千米以上。他來拉巴斯之前讀了游記攻略,知道這里最著名的是女巫市場,還有幾個西班牙風格的教堂。他走了這幾個地方之后,就到了武器廣場,幾乎南美的大城市都有同名的武器廣場。他在武器廣場附近的一個餐館坐了下來,一邊看著廣場上的人群和景色,一邊吃著晚餐。
趁著李在吃晚餐時候,讓我們稍稍了解一下這個人的背景吧。他的老家在中國江南一個小城,1994年5月出國到了東歐的阿爾巴尼亞做生意,曾遭武裝人員綁架,五年之后移民到了加拿大,在多倫多定居了20年了。從近兩年頻繁在高原旅行來看,他大概是個有空閑的人。但是他肯定有某些不同之處,因為一個普通生意人是不會去追蹤切·格瓦拉足跡而深入玻利維亞的。他二十來歲開始寫小說,想當一個作家,但沒有寫出有影響的作品。后來他選擇出國經商中斷了寫作。在國外生活十多年之后,2005年他重新開始寫小說,這一回他源源不斷地寫出一本本受讀者歡迎的書。就在幾個月之前,他去了意大利的西西里巴勒莫參加他的一本新書發布會活動。意大利讀者喜歡他的書,巴勒莫市長還給他頒發了榮譽市民的證書。讀者不必在百度上搜尋李的信息,李不是他的真姓名,也不是他的筆名,只是作者在這個故事里給他的一個臨時代號。
李坐在餐館外邊的露天位置上,桌子上有一瓶無糖的可口可樂,他總是不愛喝酒。他以一個經過長期訓練的作家眼睛觀察著廣場上人流和光線的變化。他對南美這片土地有著特別的感覺,因為在他開始寫作時,正是拉美文學開始進入中國的時候,他熟讀過馬爾克斯、博爾赫斯、略薩等人的作品,所以眼前武器廣場場景在他的心里會喚起陣陣熟悉感。注意到這一點,會對我們了解李這個人有幫助。事實上,他追尋切·格瓦拉不是在追一個狂熱的革命者偶像。更多的意義上,切·格瓦拉像是博爾赫斯筆下的一個在交錯時間小徑中行走的刀手,是一個文學的想象。他追尋格瓦拉,某種程度是在追尋自己內心深處的一個影子。這個影子深埋在意識的深層,他無法接觸到。但如同聲納的原理,他把心力專注到格瓦拉的事跡時,能隱隱約約感覺到內心那個影子的回聲。
晚餐后,天開始黑了,他在暮色中走回旅館?;厝ナ巧掀侣?,高原反應開始加重,走路變得很吃力。到房間后,他想要打開電腦做些事情,發現房間里沒有上網密碼提示,只得回到樓下接待前臺去取。前臺的接待員不在,大廳很安靜,只有沙發上有個棕發的女人坐著看手機。李等了幾分鐘,接待員還沒出現。他不經意間和沙發上的女士有了目光接觸,出于禮貌,他和她打了招呼,并問她知不知道接待員去哪里了?
“不知道,你有什么事嗎?”她說。
“我想問一下Wi-Fi的密碼,你知道密碼嗎?”李說。
“我不知道,不過我們可以試一下這個?!彼f著,站起來走到前臺。那里的有張紙頭上有一串數字。她讓李把數字輸進去,網絡馬上通了。
“你是從哪里來的?”她問李。旅館里相遇的人通常都會這樣問。
“加拿大。不過我是中國人,居住在加拿大?!崩钫f。
“來這里旅行嗎?要住幾天呢?”她說。
“是來旅行,下午剛到,明天一早我就離開,要去圣克魯斯那邊?!?/p>
“為什么要去那邊?據我所知,圣克魯斯不是旅行熱門的地方。而拉巴斯才是最熱門的地方,你為什么不待幾天?”她說。
“你知道嗎?我這回是專門到圣克魯斯去行走切·格瓦拉游擊隊的線路,所以心很急切,想早點趕到那邊去。對不起,你應該知道切·格瓦拉是誰吧?”李說。
“我當然知道切·格瓦拉。因為我是阿根廷人?!迸空f。
“真的啊。阿根廷人肯定都知道格瓦拉的?!崩钫f。
“是的,如果你真想了解切,那你應該來阿根廷走一走?!?/p>
“是的,我讀過切的《摩托車日記》。我前些日子還研究過這條線路,看到在伊瓜蘇瀑布附近就有切的家庭住過的房子?!?/p>
“不,切的老家房子在南部省份,一個非常美麗的地方,你應該去那里?!?/p>
“切因為小時候有氣喘病,他家里選擇了不同的氣候帶居住,所以會有好幾個住地對嗎?”
“一點沒錯。你對切了解得不少呢?我有點奇怪,你作為一個中國人,怎么會對切·格瓦拉這么感興趣?”
“這事說來有點長。大概是十年前吧,我到古巴度假時去參觀過圣克拉拉的切·格瓦拉墓園。在墓園的博物館里,我看到在玻利維亞游擊戰中,格瓦拉身邊有個隊員的外號叫奇諾(Chino),我雖然不懂西班牙語,但明白Chino(奇諾)的意思是中國人,當時就有了一個疑問,莫
非格瓦拉的身邊真有個中國人?度假回到加拿大之后,我也查過一些資料,想證實格瓦拉隊伍里到底是不是有個中國人,但一直找不到答案。所以這一回我要到切·格瓦拉游擊隊活動過的現場去,我想當地的導游應該會知道奇諾的身份,會幫我解開這個謎?!?/p>
“我知道奇諾這個人。但他不是中國人。他只是眼睛是這樣的?!彼秒p手在太陽穴邊把眼睛往后拉,表示中國人眼睛比較瞇?!翱赡芩难劬ο裰袊?,所以大家叫他奇諾?!彼f。
“是嗎?”李說。她這話讓他有點失望,Chino(奇諾)真不是中國人嗎?但另一方面,這世界上居然還有別人知道奇諾,讓他受到鼓舞。
“你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希望你接下來的旅途愉快。特別是希望你會解開Chino身份之謎?!彼f。
“謝謝你!阿根廷人?!崩钫f。
2 前往圣克魯斯
第二天一早,李前往巴士車站。從拉巴斯到圣克魯斯有八百五十多公里,大部分路程在高原安第斯山脈的高山上,需行駛18個小時。李在訂線路時其實有另外兩個輕松一點的選擇。第一是直接從多倫多飛到圣克魯斯。但他因為想模仿切·格瓦拉當初進入玻利維亞的線路,所以第一站選擇了拉巴斯。還有從拉巴斯飛圣克魯斯的航班,只需一個多小時,機票比巴士還便宜。但是李了解到當時格瓦拉進入拉巴斯之后,是當地的游擊隊聯系人科科陪同他坐一輛越野吉普經安第斯山脈到達圣克魯斯這邊的,所以他就決定坐當地巴士走走這條高原之路。
對于李這樣一個幻想型的人來說,在高原上行駛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他在秘魯高原第一次到達了五千米以上的高度,看一座座圣潔的雪峰不時出現在遠處,在缺氧引起的眩暈和惡心狀態中似乎更能感覺到神的存在。半年之后,他在云南從梅里雪山腳下徒步走進了四五千米的雨崩村。沒多久,他又一次從成都出發,坐巴士班車沿著318國道經過稻城亞丁,最后到達了西藏?,F在他又一次在高原地帶活動,他已經迷上了這種行走狀態。巴士位置很大,旅客不多,他邊上沒人,便于舒展肢體。車子升到五千米以上,他進入缺氧狀態下半睡半醒的迷糊中。暈乎乎的眼神里,車窗外一忽兒閃過發呆的野生駝羊,一忽兒是高高的雪峰。這時他意識中浮現出一個記憶的畫面:一個女人裸露后背上張開雙翅的飛蛾文身圖案,非常美麗奇特。十年前古巴海邊度假區維拉蒂羅機場入境處,這個女人排在李的前面。古巴海關的效率極慢,過一個人要等十幾分鐘,所以那天這個女人后背一直展示在李眼前。這個女子戴著一頂做工精致的草帽,穿著后背裸露的短裙裝,皮膚被陽光曬成棕色。李幾次看到過她的正面,她身材健碩胸部豐滿,是單獨的旅行者,有一張華人的臉,但顯然不像在大陸成長的?!八莻€什么人呢?她是獨自來度假?她不像一個旅行者,穿著那么講究的高跟涼鞋,她是來會見一個什么有錢的人吧?她背上的飛蛾圖案是什么意思呢?她會說中文嗎?”李當時就這么胡思亂想著,還偷偷用諾基亞手機拍了她背后的文身圖案。從那之后,這個昆蟲的文身圖案,就刻印在他意識深處。
后來這個文身圖案和切·格瓦拉形象聯系到了一起,當他在古巴各地看到格瓦拉戴著貝雷帽的大型畫像時,會情不自禁給他插上一對隱形的飛蛾翅膀。這一次他在古巴待了十天,大部分時間是在度假區的海濱享受陽光,中間去了哈瓦那,參觀了海明威的瞭望山莊故居,之后去了一個他計劃要去的地方——切·格瓦拉紀念碑所在地圣克拉拉。在這之前,他對格瓦拉了解得不是很多,只知道他是個受西方憤青崇拜的偶像,薩特也推崇他。不久前,史蒂芬·索德伯格導演的好萊塢電影《切》上演,李看了這部上下集的大片,電影里有格瓦拉帶部隊攻陷圣克拉拉城的情節,所以他才會想到赴古巴一定要去圣克拉拉看看。
他坐巴士前往圣克拉拉,古巴的巴士全是中國造的宇通牌,很顯眼。路上還看到幾個油田的磕頭機吸油塔,有中石化的標志。到了車站之后,改坐馬車進入了城內。他在這個城市里看到一個奇特的景象,滿街的人都拿著一根塑料做的掃把柄。他百思不解,這個疑問直到下午他轉到一個百貨店門前時才解開,很多的人在這里排隊,手里拿著一張計劃供應券,為了買到這一根塑料掃把柄。這下他明白了,古巴還是計劃經濟,物質供應短缺。人們可能有很長時間買不到掃把柄了,這回終于生產出來一批,全城的人都來排隊。也許過幾天,全城
滿大街的人手里會拿著個水桶或者鍋蓋。
看過當年激戰的火車站之后,李前往了這個城市主要吸引游客的地方:切·格瓦拉墓園和博物館。墓園中央有一個特別高大的格瓦拉雕像,他戴著貝雷帽,橫挎著沖鋒槍,造型很好,但是看起來很粗糙,像是用普通水泥做的,已經風化得很厲害,顏色也都褪了。墓園的一側是格瓦拉博物館,里面的收藏很豐富,有格瓦拉用過的衣服、武器等實物。大量的圖片中有幾張述說格瓦拉帶領古巴人種甘蔗的往事,讓李親切想起在1965年那段時間他家鄉供應的就是棕色的古巴糖。然后他看到了格瓦拉玻利維亞游擊隊生活的部分,看到他在堅持了11個月山地游擊戰之后,被抓獲、槍殺。
這個時候,有一件事引起他注意:游擊隊中有一個隊員的名字叫奇諾(Chino)。準確說這不是名字,是外號,每個游擊隊員都有一個外號。他覺得奇諾(Chino)這個外號有點怪,好像是中國人的意思。而讓他進一步感到奇怪的是,當他走到了地下層全體游擊隊員的墓穴時,看到挨著格瓦拉墓穴的就是奇諾,上面寫著他的真實名字:JUAN PABLO CHANG NAVARRO LEVANO。墓穴里有微暗的長明燈,照著死者淺淺的浮雕。李心里一動,因為他注意到了長長的名字中那個CHANG字,這是外國人翻譯中國人“張”的寫法。如果說他叫奇諾是出于偶然,那么加上了一個“張”的姓,是中國人的可能就很大。
李久久看著奇諾的畫像,但是浮雕上看不出他有什么中國人的特征。關于這一段,他在前面和阿根廷女士交談時已經提到過,說明他心里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情。他在這里買了一本英文版的《玻利維亞日記》,后來仔細閱讀時,看到這本不長的日記里,格瓦拉有很多次寫到奇諾,但沒說他是哪個國家的人。李猜想奇諾可能是玻利維亞的一個姓張的早期華人移民的后代,他企圖在網上查找奇諾的資料,想搞清他的身世。但是因為研究格瓦拉游擊隊的資料都是西班牙語的,他不懂西班牙語,無法進行下去。然而他沒有忘記這件事,奇諾的名字像是一顆種子埋在他心底,一遇到合適的條件就發芽長出枝葉來。這一回,他終于登上了切·格瓦拉游擊隊線路。李抱著這樣一個希望,到了玻利維亞游擊隊活動的現場,一定會有人知道奇諾的來歷。
從拉巴斯出發,第二天上午才到達圣克魯斯城。李住到預訂好的拉斯帕爾馬酒店,倒頭昏睡了一陣,醒來時已是中午。他趕緊起身,今天要去一下AMBORO TOURS旅行社,把旅行費用用美元現金付清。他查了一下谷歌地圖,旅行社就在中央廣場隔一條街的地方,打車需十分鐘,步行大概半個小時左右,他決定步行過去,一邊走路一邊熟悉街景環境。
沒費多少周折,他到了中心主廣場,過了一條街找到了旅行社。門牌號下面有一扇小門,里面是一個光線不好的樓梯間。他往里張望時,里面一個看門的老人向他示意去樓上,辦公室在上面一層。他上了樓梯,二層樓梯周圍有不少房間,所有的門都關著。他看到一扇門上有AMBORO TOURS旅行社標志。他敲了門,門打開了。
開門的人是個不高的男人,看樣子像白人,穿著帶領子的短袖汗衫,戶外活動短褲,身體很結實,像在健身房練過的。他就是和李聯系的人。李感覺中以為他會是一個皮膚黧黑的當地印加人,所以略感驚訝。之前他給的西聯賬戶,收款人用的是一個女性名字,看來是他的妻子,這會兒她不在。他叫馬扎羅。付清美元現金之后,馬扎羅告訴李明天的英語團只有他一個客人,公司駕駛員去別的地方了,他自己來給李開車,到了目的地巴耶格蘭德后會有當地英語導游陪同。
……
陳河,原名陳小衛,生于浙江溫州,現居多倫多,曾任溫州市作家協會副主席。主要作品有中短篇小說《黑白電影里的城市》《夜巡》《西尼羅癥》《我是一只小小鳥》《南方兵營》等,長篇小說《紅白黑》《沙撈越戰事》《布偶》《米羅山營地》《在暗夜中歡笑》,紀實作品《被綁架者說》。曾獲首屆咖啡館短篇小說獎、第一屆郁達夫小說獎、《小說月報》第十四屆百花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