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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小說選刊》2020年第9期|包倬:初開
    來源:《小說選刊》2020年第9期  | 包倬  2020年08月31日09:13

    半山溫泉酒店真在半山上,離縣城五公里。四海用智能手機訂了房,并且給酒店前臺打電話,說需要接送服務。然后,他立即關機。這個十八歲就在外流浪的人,這些年來,像個漂流瓶一樣,心里裝滿了各種想法,不時將自己扔向茫茫人海,不時被人拾起又扔出去,周而復始。

    “怎樣?”葉開花問。

    “啥?”四海反問。

    “電話?!?/p>

    “沒啥?!?/p>

    十分鐘后酒店派來一輛國產轎車。在等車的過程中,四海一直牽著葉開花的手。牽手,葉開花既不反對,也不回應,就像這手不是她的。其實,自從到了縣城,葉開花整個人就顯得六神無主。四海說去買幾件衣服,她說好的。四海說去看場電影,她說嗯。四海說我們坐下來休息一下,她說好。

    新修的柏油路在下午的太陽下閃著光,像條闖入城郊的黑色巨蟒。那些已經初具規模的農家樂站在路邊,餐飲、停車、棋牌之類的字樣不時閃現。公路盡頭,便是這家剛開業的酒店。門前的噴水池里還沒有水,兩條銅鑄的龍干涸地張著嘴,眼巴巴地望著對方。大廳里飄著淡淡的油漆味。葉開花打了個噴嚏,她壓抑的聲音聽上去有點滑稽——啊糗。

    前臺服務員要他們出示身份證。葉開花猶豫了一下,蹲下身在大廳里拉開藍色牛仔包的拉鏈,將布鞋、舊衣服、梳子、毛巾以及一個裝著方形不明物的紅色布包拿出來,攤放在地上。她清楚記得離開阿尼卡時,是帶了身份證和戶口冊的。四海就那么站著、看著,嘴上叼著香煙,說慢慢找,不急,不急。葉開花翻遍背包里的衣物,站起身來,沮喪地望著四海。

    “老了,記性被狗吃了?!比~開花自嘲道。她四十五歲,外貌和歲數相稱。如果人這一生活到六十歲算及格的話,她還差十五年。

    “你確定肯定自己真的帶身份證了?”四海的語氣中流露出懷疑,“難道它長翅膀飛走了?”

    葉開花驚慌地點頭,同時將手伸向衣兜和褲兜,像是要證明自己所言非虛。但過了一會兒,她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抱歉的笑容,從牛仔褲的右后兜里摸出了身份證和戶口冊。

    “今早走時好緊張,總覺得有人盯著我看?!?/p>

    登記住宿信息時,葉開花的心一直在跳。但工作人員并沒有多問。電梯下行,數字跳動,叮咚一聲門打開,葉開花搶先進了電梯。服務臺后面傳來了笑聲。

    房間很大。除了一張大得可以橫著躺的床外,還擺了一張自動麻將桌和四把椅子。左邊床頭柜上放著一本地方文人出版的古體詩和酒店宣傳冊,右邊放的是付費避孕套和同樣需要付費的其他成人用品。

    四海進了衛生間,玻璃門縫里傳出飛濺的尿聲。葉開花默默坐在麻將桌前,紅著臉,手上不知何時捏了一只麻將。

    “是哪樣?”四海一身輕松地走出來,潮濕的雙手在葉開花的肩上捏著,仿佛她的雙肩是兩張餅。他確實是這樣說的,是“哪樣”,而不是“啥子”,葉開花聽出來了,也聽懂了。這些年,四海走南闖北,除了收獲一些半生不熟的謀生技藝外,還收獲了一些南腔北調的外地方言。阿尼卡人把四海嘴里的腔調當笑話講,但至少現在,葉開花覺得這正是四海的過人之處。

    葉開花偷瞄了一眼手上的麻將,笑著說:“二筒?!?/p>

    “二筒像什么?”四海進一步引導。

    “想不出來?!比~開花紅著臉說。

    其實,葉開花也想上廁所,但她憋著。尿意和血液讓她身體腫脹,仿佛輕輕一按就會爆裂。她站起身,來到了陽臺上。山下是縣城,葉開花的心里涌起一絲怯意。這是她所能親眼看到的城市的樣子,至于更大的城市,她只在電視里見過。她看著那些樓房,竭盡所能地想象它們:那個升起國旗的地方,應該是學校;那片低矮的紅色建筑應該是老小區;那個聳立著煙囪的地方,可能是個工廠。這時,四海在床上喊:“哎,我說姑娘,你打算在那里做一棵電線桿嗎?”

    他又換了一種腔調。他叫她姑娘。

    “我都快要當奶奶的人了?!庇写嗡坏貌恢赋鏊挠妥旎噙^了頭。

    “但在一個應該當爺爺的人眼里,你就是姑娘?!彼f,“人呢,心態決定一切?!?/p>

    葉開花扭過頭,見四海正在床上向她招手,滿臉詭笑。

    “進來,”四海勾了勾手指,“進來讓你看個東西?!?/p>

    “你想讓我看啥?”葉開花邊走邊問來到床前。

    “看我噻?!彼暮Uf著,出其不意地抓住了葉開花的手。

    她仍然和先前一樣,不拒絕,也不回應。她低著頭,耳畔嗡嗡響著,像是有一只蟬在頑強地鳴叫。四海用力一拉,葉開花跌進了他的懷里。他抱緊她,像是抱著一只受了驚嚇的貓,她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他估摸著她已經沒那么緊張了,開始吻她。他們的親吻像是在胡亂吃對方的嘴唇,甚至發出了吧嗒聲。但接下來更進一步的動作,葉開花堅決制止了。她像掐斷一棵剛冒土的豆芽,掐斷四海心里的那種念頭。短暫的僵持后,四海放開她,并且幫她扣好了襯衫紐扣。樓上有一把該死的電鉆嘯叫起來,那尖厲之聲鉆進耳膜,鉆進他們的骨頭縫里。

    “沒關系的?!彼暮T谠胍糁姓f。

    “啥?”

    “沒啥,我們該下樓了,吃飽了才有力氣?!?/p>

    “真沒啥?”

    “真沒?!?/p>

    四海的回答比葉開花期待的似乎遲了那么一點點。

    山林是個隱秘的世界?,F在的人們不再上山砍柴、割草,只在蘑菇冒土的季節才會去打擾鳥獸們的清靜。所以,在山林里約會,是個不錯的選擇。他們曾在樹林里親吻。他張嘴的時候,像是打開了一個封閉已久的香煙盒子。她不太習慣親吻,她死去的丈夫沒有這個習慣。那時,四海將葉開花攬入懷里,頭頂的樹梢上有只喜鵲叫了起來。她受了驚,想掙脫,但他卻摟得更緊了。

    “啊么,連喜鵲也來祝賀我們啊?!彼暮?鋸埖馗呗曊f。

    確實,如人們所說,他能夠把天上的飛鳥哄下來,落在肩上。那時,她對他的油腔滑調心存反感,甚至感到了某種屈辱。不能讓他得逞,她想,她甚至想扇他一耳光,或高聲叫喊。但是轉瞬,她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同情心?!八駛€孩子,”她心想,“他餓了,像頭發情的驢子,哭喊了那么多年?!?/p>

    每一次拒絕他,她心里都隱隱不安。但看到他并沒有因此而放棄,這不安又變成了一種微妙的幸福。也許他并不像別人說的那樣,她心想。

    酒店的大廳里有一個賣銀飾的柜臺。四海問柜臺小姐,這是不是葡萄村的銀?對方說是。他跟她講起葡萄村,那里最有名的是銀飾、葡萄和賭博。他買了一只銀戒指。

    “黃金的,我買不起,只能送你這個了?!?/p>

    他有送女人禮物的習慣。不刻意,就地取材。他倆在山上見面時,他送她一把山茶花。她拿回去插在兩個空酒瓶里,擺放在神龕上。她丈夫的遺像在墻上微笑。茶花還是骨朵,至少要十天才會蔫。她從茶花想到了人。人生一世,草木一春。

    ……

    包倬,男,彝族,1980年生于四川涼山,現居昆明。2002年開始發表小說。有作品見《人民文學》《十月》《鐘山》《江南》等刊。出版有中短篇小說集《路邊的西西弗斯》《風吹白云飄》《春風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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