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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選刊》2020年第8期|吳克敬:拾臉(節選)
    來源:《小說選刊》2020年第8期 | 吳克敬  2020年08月04日09:10

    面子究竟有多重要?它關乎一個人的尊嚴,它基于他人對自我的價值認同,它是普遍的社會心理需求。小說中的閨蜜二人,高考數次落榜,在對自己內在價值缺乏信心的當口,婚姻成為她們獲得臉面的唯一途徑,男人的身份和地位更是衡量幸福與否的絕對標準。這樣的婚姻,無關愛情和生活質量,只有各種欲望的滿足。吳克敬用溫和、風趣甚至有些“絮叨”的文字,溫柔觸碰著兩個底層女性的心靈,在豐富且有深度的人性刻畫中,還原了中國人尤其是鄉村百姓對面子的畸形渴求。愛面子不是缺點,更不是罪過,然而當臉面成為一切行動之動因,人生的虛無和悲涼便漸漸顯現出來。

    —— 尚 書

     

    1

    丟臉容易,拾臉難呀!

    古周原的語言體系,是要稱作雅言的。春秋時期,孔子講學,他的三千弟子來自四面八方,魯國的孔子為了他的弟子聽得懂,用的就是古周原的雅言?!墩撜Z·述而第七》即有記載:“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薄笆澳槨痹摼褪莻€雅言哩。類同于現在的人說的爭臉,還有長臉。當然說此話的語氣不同,氛圍不同,效果就也不同。鳳棲鎮在古周原上,一段時間,鎮子上北街村的高文艷,把她光光彩彩地嫁給了東街村的郝大器,就感覺特別拾臉。然而誰能保證自己就不丟臉呢?丟臉不像丟錢、丟物,丟在地上了,彎腰拾起來就好。臉丟了,掉在了地上,就不好拾了,只能任人腳來腳去地踩了。

    高文艷把她嫁給郝大器,做了他媳婦兒,自覺他有一手木作手藝,而且又還出類拔萃,她便感覺郝大器給她就很拾臉了。

    方艾艾尋到高文艷家里來了。

    高文艷自小生在鳳棲鎮的北街村,處心積慮地把她嫁給了東街村上的郝大器。方艾艾與高文艷從小一起長大,小的時候常在一起玩,找她直去北街村找。這成了她的一個習慣,所以再找高文艷,就還先去北街村,在她娘家看了一眼,沒有見著高文艷,就拐著彎兒到東街村來了。正像方艾艾感覺的那樣,她倆從小一起長大,可人家高文艷出嫁了,嫁了個給她拾臉的郝大器。但她依然沒把她嫁出去,不過這不影響她倆的友誼。過去的日子,她倆在鳳棲鎮上,誰有一件拾臉的新鮮衣裳,今日你穿,明日就是她穿了。讀小學時,高文艷值班打掃衛生,方艾艾自覺陪著她,幫她灑水掃地。后來上到中學了,還是這樣,方艾艾值班打掃衛生,高文艷就自愿陪著她,幫她灑水掃地。

    一對鳳棲鎮上的好閨蜜,遺憾的是,在進一步的深造考試上,屢試不中,名落孫山,所以就只好還在鳳棲鎮里“閨蜜”著。

    好閨蜜的高文艷,把她成功嫁給了木匠郝大器,讓她把臉拾了起來。而方艾艾卻還沒有,這不僅使方艾艾自己著急,高文艷也為她著急上了。

    為好閨蜜著急的高文艷,清早起來,把院內院外打掃干凈,翻出一堆要洗的衣物,端在一面碩大的鋁盆里,端到她家井臺邊,從井里絞上水來,把衣物泡進水里,正要挽袖子來洗的時候,方艾艾攆到她家來了。

    好閨蜜見面,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先伸了手,高文艷打方艾艾一拳,方艾艾回高文艷一拳。

    方艾艾回給高文艷的一拳,把她的話匣子也打破了。

    方艾艾說:“你有個給你拾臉的郝大器,我要給你說哩,我也有了?!?/p>

    方艾艾說:“我今日來,是請郝大器給我與我拾臉的人,打制結婚用的箱箱柜柜、梳妝匣子、臉盆架子哩!”

    古周原人評論木匠的一句話是:“糟糟木頭,手藝匠人?!?/p>

    這是句啥話呢?別人可以不懂,郝大器是一定要懂得的,而且就還沿著這個眾人希望的標準,無論面對咋樣的木料,都要給人做出漂亮的活兒。做活兒是這樣了,做人亦然。郝大器自覺他做得不錯,是很受人們器重哩!別說他身在的鳳棲鎮東、西、南、北四條街,出了鎮子,四村八鄉的人家,有要做木器活兒的,首先想到的就是郝大器。認識他的人,就直接到他家門上請了,不認識他的,托了郝大器的親戚朋友,捎話過來,也要約請他……木匠這個行當,在古周原人眼里,那是門里匠人哩。

    所謂門里匠人,相對應的自然是門外匠人了。譬如補席的、箍甕的、接鏵的,收拾蒸籠、笸籮、簸箕的等等,不一而足,他們身為匠人,轉村走鄉上鎮子,是沒人請他們進門的,就在村道鎮街上,擺開攤子給人干活了。他們干到了吃飯的時候,人家給他們端一碗飯出來,就是給他們的體面了。他們千恩萬謝地接到手里,恭恭敬敬地吃了,到要結賬時,還要把那碗飯錢,從他的工錢里扣出來。

    門里匠人就不同了,像郝大器這樣的木匠,既要高接,更要遠送。

    高接是要直接到木匠的家里去,挑起人家的木匠挑子,引領著往他的家里去。木匠給事主家把活兒做罷了,他們是要遠送了,就還挑著木匠挑子,挑著送回木匠的家里來。

    把木匠接進門里來,在他家做活兒的時候,割一刀子肉,打一壺酒,那是必須的,原來的三頓飯,自己家里的人就還是三頓。但對請進門里來的木匠,就要毫無商量余地地早上加一餐,下午加一餐,一天要吃五頓飯。不說應該有的正餐,就是加進來的兩餐,也十分地講究,早上時要荷包兩個雞蛋給木匠吃,下午呢,就是肉臊子和油炸饃片了。

    所以說,做個門里的匠人,是特別受事主敬奉的呢!

    何況郝大器,他的手藝好,因此就更受人尊重了。

    方艾艾來請郝大器,仗的是她與高文艷的友誼。她到高文艷的家里來,要請郝大器,高文艷能不答應,敢不答應嗎?她一嘴就給方艾艾應承下來了。

    2

    郝大器可不是老木匠。但人的手藝好不好,似乎并不在于年齡。

    郝大器的年齡就不大,三十不到的樣子,能夠“浪”出這樣的名望,真是不容易哩。這主要是他做活兒不保守,敢于創新,老木匠做不了的新式家具,他就敢做?,F在的人,偏偏是喜新厭舊,老木匠的舊作,看不上眼了,所以就紅了一個郝大器。當然,似乎與他生得俊朗帥氣,也不無關系。有了這許多優勢,瞄上郝大器,要把她嫁給他的姑娘多了。不僅是姑娘家自己,許多家里的老人,也都瞅著郝大器的好,尋著他,或托付媒人,給他捎話帶信,想要與他結親。然而高文艷捷足先登,就那么自自然然地把郝大器拿在她的手里了。

    高文艷像她的名字一樣,高高挑挑的身材,文文靜靜的樣子,卻又不失她鮮鮮艷艷的本質,誰見了,都說高文艷是古周原上少見的一位俏女子哩。

    當然了,在鳳棲鎮上,高文艷的俏,配在郝大器身邊,倒是十分相合。那句“郎才女貌”的話,仿佛就是為他們夫妻說出來的。

    是個月圓星燦的夜晚哩,高文艷并未提前謀劃,只是連續幾年的高考,把她考累了,考煩了。她心灰意冷,待在鳳棲鎮的家里,好些天連門都不出,再那么惡心地待下去,非把她待出病來不可。她是有了感覺呢,覺得她不出門走走,她就要瘋魔掉了!為了安慰自己,散散心,消解自己的煩亂,她摸黑走出鎮子,走到了鎮子西的鳳棲河邊,下到河溝里去,獨自一人,坐在河一側的荷花塘邊,順手抓折了一枝荷花,很粗心地揉搓著,把荷花上的花瓣,揉搓得紛紛跌落在她的腳面上,被她還抬腳踹進河水里。

    過去的日子,高文艷也會到鳳棲河邊來,來看荷花。她那時候看荷花,把荷花看得是很珍惜的呢!絕對不會折下來揉搓的,她只是癡癡地看,看得她會心喜如花哩。是這樣了,她還要伸手過去,很憐惜地用她的纖纖素手,把荷花撫摸那么幾下。

    高文艷過去的舉動,郝大器是看見過的。

    今天晚上的舉動,被郝大器又看見了。

    郝大器那天給鄰近村莊的一戶人家打家具,他本來是要歇在人家屋里的。門內匠人哩,有這個優勢,在誰家里做活兒,就在誰的家里睡覺歇息了。而且是,給他們準備的睡覺歇息處,還必須好。但不知為什么,郝大器那天都脫了鞋,上了人家的炕,就差脫了衣裳往被窩里鉆了。但卻沒有,自己個兒復又下炕來,往鳳棲鎮自己的家里回了。

    郝大器回鳳棲鎮的家里,是要翻鳳棲河的河谷哩。

    郝大器翻過鳳棲河谷,再走一段路程,就能走進鳳棲鎮里了??伤诜P棲河谷時,在河邊看見了高文艷,就沒有立即回去,而是看著高文艷,也在鳳棲河邊坐了下來。他倆坐著,是隔著一大段距離的,相互既不交流,也不干涉……高文艷像她初始時一樣,依然故我地糟踐著她伸手夠得著的荷花;郝大器沒有那么做,就抬起頭來,仰望著天空中圓圓的月亮和燦燦的星星……郝大器把晴朗朗的夜空,看了好一會兒,他數星星,數得清北斗七星,數得清南斗六星。他把夜空中的星星數得可耐心了,他沒有注意,高文艷什么時候,不再糟踐荷花了,她站起身,向郝大器磨磨蹭蹭地磨過來,磨到郝大器身邊了,也不給郝大器言語,就把她的熱燙燙的身子,偎進了郝大器的懷里。

    ……

    吳克敬,男,1954年出生于陜西省扶風縣,陜西省作協副主席,西安市作協主席。中篇小說《手銬上的藍花花》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曾獲“禧福祥杯”《小說選刊》最受讀者歡迎小說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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