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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紅豆》2020年第2期|吳安欽:五里灘
    來源:《紅豆》2020年第2期 | 吳安欽  2020年03月02日08:50

    那年我和月珍分手后下了狠心,一定要離開生我養我的五里灘,如果沒有發達的那一天,這輩子都不回五里灘。

    我回到五里灘的那天,晚宴是朱寶玉安排的,按說他也應該給我接風。這些年來,朱寶玉每次到上海我都會請他和隨他來的人吃飯。如果他一個人來我不會請他吃飯,我至今還不高興。

    朱寶玉為與我修好,他第一次來上海是和我最好的朋友金佃一起來的,同時還把我們縣的縣長和工商聯的主席也請來了。我在家養魚資金短缺,金佃幫我借兩萬塊錢,我總覺得欠著他的人情,當我聽說金佃要來上海找我,我別提有多高興了,誰能想到他竟然帶朱寶玉和朱寶鐵來了。我頓時愣住了,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火在升騰。金佃一眼看穿我對朱寶玉的冷落,擔心我不給他面子,趕緊說,這幾年村主任和書記對我關照有加,給我的那片海域大,還免收了一些費用。出來混這么多年,我心里明白,就把他們安排到明珠大飯店,以最高規格接待了他們。

    我讓服務生先上兩箱茅臺,說飯后再一人送一箱。酒過三巡,我看見他們三人全都醉眼蒙眬。朱寶玉兩眼直勾勾盯著露出半個胸部的公關說,寶國兄弟,你是五里灘最幸運的男人,天天有這么漂亮的女孩子陪吃飯喝酒,多幸福??!說完舉杯跟我碰了碰說,寶國兄弟呀,你有今天,得感謝我??!被他這一說,我犯糊涂了,便問他,為何這樣說呢?他端起酒杯敬了兩位美女后走到我身旁,靠近我的耳朵說,如果你跟我妹妹月珍談戀愛了,還能有今天嗎?如果你成了我妹夫,能賭氣出來闖嗎?你不出來闖,現在還可能和五里灘的人一樣辛苦地養魚養海帶,還能有今天的光景嗎?如今我一個堂堂的村支書求你來了!我只好說,今天只管喝酒,往事不提。

    自他們來上海后,每年都要來一次。最出乎意料的是,前年秋天,朱寶玉竟然把金牌鄉黨委書記王朝陽帶來了。我對王朝陽這個人沒有好感,別瞧他對誰都是一張笑臉,整天嘻嘻哈哈的,可真正到了有事需要找他的時候,他的臉面就變了。

    在老家時,我整整養了二百四十箱魚,在五里灘大小也算個能人,王朝陽有時候見到我還拍我的肩膀豎起大拇指說,寶國兄弟,好樣的,好好干,有事盡管找我!一次請他幫忙把我的海區做個調整,調到浪潮相對平穩的海域來。他一聽就說海區布局調整難度大,把你寶國兄弟調到好地方來,別人愿意去你原來風險大的地方嗎?我見他這個態度轉身想走,他卻按住我說,寶國兄弟,你來鄉里一趟不容易,我總要請你吃個飯,不吃飯也要喝杯水再走吧,這番話著實讓我暖心。他幫我續過兩次茶水后,問我想不想入黨。實話說我很早就有這個想法,我想能幫我入黨,就是海區調整的事不辦我也樂意,我問他,我有資格嗎?他回答很利索,你是五里灘養殖大戶,你沒資格誰有資格?放心我會交代寶玉的。后來我一直等待這個好消息,一年都過去了連個影子也沒有,讓我心里一直不愉快,覺得他耍了我。

    可是誰曉得,若干年后王朝陽跟著村支書到上海來找我,和我握手時連珠炮般地說,朱總你真了不起啊,你如今已是上海灘響當當的人物,佩服佩服!朱寶玉連忙上前介紹說,朱總,王書記現在是我們縣的副縣長了,分管外經外貿。我趕忙問,縣長今天來視察有何指示?王朝陽笑瞇瞇地說,哪敢,哪敢!今天來就請朱總安排個時間回老家走一走看一看。我們縣現在正實施“親情回歸”工程,很希望朱總能夠給家鄉增添光彩。我想“親情回歸”工程無非就是要我拿些錢吧。王朝陽繼續動情地說,你知道的五里灘人多地少,一大片灘涂荒廢在那里,要是你朱總能夠回鄉投資,將這片灘涂利用起來,變成一塊房地產用地,既造福五里灘的鄉親們,朱總的公司又能增加這項的效益,這是一舉兩得的美事。還有我們縣準備開發建設五里灘工業區,引進一個大型的央企投資兩百多億建設火電廠,他們需要大量的煤炭,這些煤最合理的運輸途徑就是海運,如果朱總能夠投資一個海運公司,一定名利雙收。

    飯局開始后王朝陽情緒更好,他把縣里出臺的一系列優惠政策作了宣講和解讀。聽到關于這兩個項目的前景時,我有點動心了,特別是他提到的五里灘圍海造地的項目如能如他所言,那可是幫鄉親們解決用地難的問題,賺錢不說,自己還可以蓋一座五里灘最大最漂亮的別墅。只有家鄉人才知道,我如今雖身家幾十億了,但在五里灘還只有一處不到三十平方米的破木屋,有了這個想法就一連敬王朝陽幾杯酒。我敬酒的時候,他突然對我說,寶國兄弟,你還記得那年我倆一塊吃飯的事嗎?說好了本來是我請客,你卻搶著把單給買了。別看這小小的賬,我一直記在心頭上,我當時就佩服你這個人。那時我就看出來了你這個人一定有大的出息。兄弟你還記不記得那天你來找我,我主動提到你的入黨問題嗎?哎呀,對不起呀兄弟這事我沒有辦好。說白了我當時就發現兄弟你是一個大材,讓你入黨就是有意識地培養你當個村主任什么的。沒想到你翅膀一展,便飛上天去了!說著他得意揚揚地端起酒杯與我碰了碰杯,笑吟吟地說,從這個層面上來說朱總兄弟,你得感謝我!聽了這話,我不禁愕然,王朝陽的話和上次朱寶玉的話像演戲似的,如出一轍。我故意認真地問,我如果現在想回家當村主任的話,還行嗎?他的眼睛頓時一亮說,怎么不行?換屆時把你列為候選人。哈哈哈我笑了。

    五里灘的人知道我發跡,應該是從金佃那里傳出來的。因他老婆把我所寄的煙和酒偷偷地拿了一小部分送給她哥,她哥拿這酒巴結村支部書記朱寶玉。朱寶玉嗅覺敏銳,馬上追問這酒從何而來。金佃老婆才告訴她哥哥是我從上海寄的,而且她說得很生動,毫無保留地抖了底。朱寶玉聽完,非常認真地說,朱寶國現在一定大發特發了。自從那回接待王朝陽副縣長后,他后來還帶來了江東縣的柳書記,而且柳書記對我倍加敬重。我清楚得很,他們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我參與他們的“親情回歸”工程,其實就是要我拿些錢給家鄉辦一兩件民生項目。

    月珍知道我發財后,硬是從金佃那里要到我的電話號碼,當晚她就打電話給我。我聽到月珍的聲音,既興奮又激動,一種成就感躍然而升,心想這女人能主動給我來電話,一定是投懷送抱來了,恨不得此時此刻她能夠在我的身邊,讓她看一看我朱寶國如今過的是何種日子。最后她直接問我,肯不肯幫她一個忙。

    月珍真的來上海了。她參觀完我的公司總部后問我,這幢樓都是你公司的?我問,怎么啦?不相信嗎?她表現出吃驚的樣子說,哇——真牛,真氣派!月珍對我笑了笑說,我來上海主要想看看你,另外請你幫我一個忙。我說,這個忙我有沒有能力幫,能不能幫成,暫且不管。你來了我首先得管好你的飯。

    月珍現在太會說話了,跟讀書時截然兩個人,說起話來頭頭是道滔滔不絕。有次打電話都很自然地聊到我們一塊去照螺的月光之夜。她說要不是碰到查崗的寶玉哥哥,我們可能就會……她戛然而止,接著出乎意料的是她竟把責任往我身上推,說為什么沒有繼續追她。說她結婚后一直遇上不順的事,為何這般絕情地離她而去,而且這么多年音信全無,害得她過的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難道你這些年都沒有想過我?真把我忘記得一干二凈了?好幾回,她在電話里說著說著竟然動了情,真的哭了起來,而且哭得很悲傷,很委屈很無奈。最不可思議的是,她在電話里都做出了吻我的動作和聲音,并要我也做這個動作和聲音回應才肯掛掉電話。她吻的聲音總是表演得很逼真很生動,好像此時此刻,我和她二人就在一起似的。正因如此,她到上海和我一見面,一切都很自然很隨意。

    到外灘一下車,她便很親切地將手伸進我的胳膊肘兒,而且挽得很緊很緊,跨進餐廳的門口時,她突然將嘴巴靠到我的耳根邊,悄聲說吻我一下。當我象征性地做了個動作后,她說這比吃飯喝酒都強。在小餐桌上她借著朦朧的燭光,膽子越來越大,一邊吃飯一邊竟然時不時地拉起我的手,又是親又是吻,還故意將我的手往她挺聳的胸部上靠,逗得我心跳加速,情不自禁。我問她那一年為何不這樣做。她說那時候才多大呀,有這樣的膽嗎?算我當年有錯吧,現在我來了,打我罵我哪怕你把我扔進這條黃浦江喂魚我也情愿!最后她說,今晚你得陪我。到賓館房間時,她更加風情萬種。我心甘情愿地一步一步進入她設置下的情感迷宮里。完事后她才認真地和我談正事。

    她說寶國,你這么容易賺大錢發大財,總不應該把我給放下不管了吧?你也知道,我家目前的經濟條件,你總得牽我一把,把我老公放到你的企業打工。我要求不高,一年給他十來萬元就行了。我說我不是拒絕你,我的企業不是誰都做得來的。他有技術嗎?他會使用計算機嗎?這玩意兒連我自己都弄不明白的。月珍說那怎么辦?你總要想個辦法扶持我一把吧?我說你開口吧,需要多少錢?月珍說我不要你的錢,你給我一筆錢,人家問起這錢怎么來的,我如何作答?我問,那怎么辦?我這里的事不是專業的人是沒法插手的。月珍沉思一下,突然激動地說,寶國,我聽我哥說過你準備要在五里灘圍海造地,開發房地產,是嗎?對呀,怎么啦?這個工程,你可以拿給我老公來做嗎?我點了點頭,這個可以考慮。

    她終于心滿意足地睡去,我卻毫無睡意。我以為自那次與月珍分手后,這輩子恐怕連見面的機會都不會再有了??赡南氲綇哪且沟浇裢?,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居然和她睡到一張床上來了。

    這是我逃離五里灘二十年后第一次回到老家。五里灘確實發生了大的變化,特別明顯的是原來住在老舊木屋的鄉親們,基本上都搬進城里一樣的新村套房去了,村里多出了兩條水泥路。不變的是海灘中間的這個港口依然每天漲落著潮汐的海水。

    晚餐安排在朱寶玉家里,他把金佃也請來了。他當著大家的面說,五里灘能有大變化,除了要感激朱寶國兄弟,還得感謝金佃兄弟。要是沒有他的引薦,我們根本就找不著寶國兄弟。他的話還沒說完,王朝陽大步流星地進來了。王朝陽一見到我,做出要和我擁抱的樣子說,朱總能夠回來太難得了,再大的事我都要放下趕來接風。

    飯局還沒開始,寶玉家門口圍滿了人。朱寶玉看見圍了這么多人,就勸他們離開??墒菄^的人們嘴巴上說好的好的,卻沒人愿意離開。他也不管不顧這么多人在場,起身舉著大酒杯高聲說,寶國兄弟,這第一杯酒,我先自飲了。我對不起你,當年王縣長交代的事情,我沒有及時落實,以至于你的組織問題至今沒有得到解決,我自罰一杯!話一落音酒就倒進嘴里去了。他又舉起第二杯說,還是我對不起我的寶國兄弟,王縣長當年也交代過你想調整海區的事,但是這事確實很為難,這個請你理解我當年的難處。第三杯我還是要自飲,上回在上海說了,本來你可以成為我的妹夫,可是……可是……哎喲,怎么說呢,千不該萬不該……我做個自我檢討,都怪我目光短淺,害得我妹妹月珍天天埋怨我……

    他正興致勃勃地仰起脖子喝這杯自罰酒的時候,月珍進來了。月珍一進屋,便大大咧咧地說,我的大老板老同學什么時候回來也不吭一聲。也真是的人一變就是不一樣,連縣長都來陪你吃飯。只見王朝陽對月珍招手說,來得早不如你月珍來得巧,也算是說曹操曹操到,你哥剛一說到你你就來了,趕緊入座喝酒就是。月珍就在王朝陽旁邊坐下,問王朝陽,我哥剛才說我什么了?王朝陽說,你問你哥哥,反正你哥哥總不會背地里說你的壞話。

    月珍要過一杯酡紅的青紅酒,站起來很慎重地雙手捧杯對我說,寶國,在五里灘我就不叫你朱總了,我敬你一杯酒,祝愿你在五里灘的日子也像在上海灘一樣開心!王朝陽說,沒想到月珍真會說話,文縐縐的,聽了讓人心暖。

    我也覺得她這話說得很中聽,很有意味,于是趕緊起來,端起杯和她對碰。碰杯的聲音剛剛響起,就聽門口有人喊,國國你回來怎么不說一聲啦?這熟悉的聲音不用看就知道是我爹來了。我趕緊放下手中的杯子,喊了聲爹。這時全桌的人都站了起來,大家上前又是拉又是扶地硬將我爹勸到餐桌上。我爹始終既不動酒杯也不動筷子,他一直靜靜地看著我們幾個人敬過來又敬過去,不管誰敬他酒,他只是擺擺手說,已經吃過飯了又不會喝酒,然后一直木然地坐著。當我喝得感覺有些醉意去注意我爹時,發現他已不在酒桌了。

    當寶玉把我送到家時,我爹娘二人正焦急地等著我。我爹給我泡了一杯綠茶說,喝了它清醒清醒。我爹問我,國國你得告訴我們,你在外面發的究竟是哪一路的財。我說,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做什么不該做什么,我心中有數。我爹說,人家都傳言,說你可能在做走私和販毒的事。我說,怎么會呢?做那事不等于走死路嗎?我爹說,我和你娘就是擔心你,你得對我說實話,好讓你娘上廟里燒香,多念幾句保佑你的話。爹你放心,我做的事不用你們倆擔心。

    我見他一直追根究底地要我道出我在外所做的“事業”,就把話題轉移到他們倆當年最感興趣的村主任事情上。我說,爹我現在回來當村主任,怎么樣?他聽了很高興地說,這最好??!你在外面名氣再大,家鄉的人看不到,我也看不到。在五里灘當一任村主任,可是風光一代人,名字可是永遠寫在村史上,寫進族譜里。有地位又有名聲,你當村主任我都盼幾十年了。我說,我現在當村主任不用選舉了。他說,那怎么叫村主任呢?這叫名譽村主任。我爹搖了搖頭說,當這個名譽村主任沒意思,要當就當個真的村主任,由群眾選舉出來的村主任。我說,這我有辦法,每家每戶送上幾千元,我不相信買不下這個民意。我爹說,單靠錢很難買下真正的人心,你真的想做村主任,要靠你的人品,靠你的實力,還有替鄉親們做了多少讓他們滿意的事。我對他點了點頭。我爹接著說,酒不是好東西,自己一定要把握好,少喝一些。你今天能做到這個地步不容易,你自己應該清楚,他們不是沖著你的人而來的,他們是看著你手上的錢。你賺的錢多,花銷得也大,公司開得那么大那么多,不容易,你不能做不道德的人,要不我們一輩子也不會安心的。

    在我爹沒給我提醒之前,我在五里灘圍海造地項目中確實有過一些歪主意。被我爹這一提醒,我的心仿佛航行中的木船突然被驚濤駭浪觸撞了一下似的,震撼不小。日后,這提醒常常在我腦際縈繞……

    吳安欽,福建省作家協全委會委員。作品散見于《福建文學》《朔方》《湖南文學》等刊物。著有長篇小說《第三種情感》《潮落潮起》,中短篇小說集《流云逝水》《衣錦還鄉》《天使》等,散文集《下嶼島漁歌》《祖母島》,多篇作品獲獎和入選多種選本。曾獲得福建省第二十九屆、第三十一屆優秀文學作品獎等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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