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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西文學》2019年第10期|人鄰:文人有味是清歡(節選)
    來源:《山西文學》2019年第10期 | 人鄰  2019年10月21日09:11

    梅二題

    1

    梅花何許物?

    金戈鐵馬,漢唐風云過后,宋人的時空里忽然充滿了山水樹木。人閑下來,可以優哉游哉到山水樹木間走走了。

    山水樹木間游走的宋人,遇這梅花,既要遠觀又要親近的,竟然是要品味它的風致的。風致,原本是不可品嘗的,但宋人有自己的妙法。

    一樣是蜜漬梅花。楊萬里有這樣的詩:

    甕澄雪水釀春寒,

    蜜點梅花帶露餐。

    句里略無煙火氣,

    更教誰上少陵壇。

    這雅人將白梅的果肉,潤少許雪水,用梅花覆上。一夜之后,白梅的果肉就浸染了梅花的味道,再用蜜浸過,就可以用來下酒了。

    妙玉請寶釵、黛玉、寶玉三人品茶,用的是她從梅花上收攏的雪,盛在鬼臉青的瓷甕里,埋在地下養就的梅花雪水。那茶吃起來,滋味不是我們這些俗人所能領悟的。其實,梅花上的雪,不必有什么,單只在梅花上落過,就平白沾了幾分清氣。

    這蜜漬梅花,該是什么樣的酒可以配得呢?古人有梅酒么?哦,好像是有青梅浸制的酒的。

    二三知己,月下小酌,有話無話,都是好的。甚或還是靜默的好。那么好的梅,那么妙的酒,說什么話呢?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就好。

    還有一樣,是湯綻梅:

    十月之后,雪落了,雪白的靜,林子的靜,空谷的靜。有人讀梅花竟然讀饞了,要著人去林子里,尋來將綻未綻的梅花。取這梅花,不能用手,也不能用鐵刃,手有濁氣,鐵有腥氣,只能用竹刀。取那梅花也必然要女孩子潔凈的手才可以。想那樣一個女孩子,滿林子里認真用竹刀取梅花。取了,用一個竹籃子盛著,凍紅了纖纖玉手,是要人格外愛憐的。

    這梅花,要在蜜里浸到來年暑月,冬梅夏飲的。

    水滾了,略涼涼。用竹夾子取幾朵,沏上,杯子蓋嚴。

    等著,心里已經怦怦亂跳了。揭開杯蓋的一瞬,緊張得連呼吸都要停了。

    畢竟,那是梅花啊。

    2

    宋代梅粥的做法,是將落下的梅花瓣輕輕掃來,雪水洗凈。梅是寒梅,以寒應寒,更有寒香的。

    大米,另用雪水煮粥。雪水煮粥有什么特別,我等后世俗人不得而知。也許雪水真的有什么不同。

    雪水煮的粥熟了,拈幾片梅花。梅花那樣的嬌艷,是禁不得煮的。所謂的“焚琴煮鶴”呀!可梅瓣輕柔地入粥,且是美人的宵夜,鶴在院子里獨立逍遙,琴在素案之上不鳴而鳴,是可以的。

    這樣的粥,自然是格外清香。也許有人嘗了會說,什么味道,什么味道也沒有?遇到這樣的人,煮粥的人只好啞口無言。有時候味道是不一定真有的,只是在心里。

    梅粥,僅僅是這兩個字就可以讓人有無限遐想。宋人林逋“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梅花,它的清香在粥里,那粥就已然成了天物,哪里是隨便個人就可以吃的。仔細自己的臟嘴,污了那梅粥的清氣。

    享用這梅粥,得小的銀匙子,染著點寂寞憂傷地小口啜飲。也許,這粥是女子才是適宜的吧。男子的饕餮大口,會大大煞了風景。

    這樣的粥,亦是適宜于月色黃昏,寂寥間,口中無味,可是想一點什么。若有若無的享用間,那略略幾分傷感也略略的安然,也是若有若無的吧。

    碧綠的飯

    荷葉飯,何其清爽,甚至是清雅。聲音入耳,幾乎是有荷葉的碧綠陡然顯現??墒强醋龇?,要心生怨氣的。

    屈大均《廣東新語》記載:“東莞以香粳雜魚肉諸味,包荷葉蒸之,表里香透,名曰荷葉飯。制法要領,將豬瘦肉丁、鮮蝦肉粘濕淀粉后以熱油泡熟,再與鮮菇、熟蝦肉用油同炒,烹紹酒加湯、精鹽、淺色醬油、芝麻油、白糖、蠔油炒勻,濕淀勾芡,再加油炒勻,涼涼后加烤鴨片、叉燒肉片、煎雞蛋片、蟹肉拌勻,分成適量小分,夾在涼的飯團中,用熱水燙軟的荷葉包上,放入蒸籠蒸熟即成”。

    真的需要這么復雜嗎?新鮮的大米,清水浸透了,裹了荷葉在籠上蒸就是了。新新鮮鮮的,微微帶著點碧綠,本色的米香撲鼻,不好嗎?

    尤其一生并不順遂的屈大均,該不是這樣的吧?屈大均詩文多毀于雍正、乾隆兩朝,人亦是一生跋涉山川,冀求恢復?!傲曛小U阻艱難,備嘗其苦”(《生壙自志》)。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記載了如此復雜近乎自戀一樣的荷葉飯?!傲曛小?,他可有多少閑暇慢慢品味這滋味呢?

    他也寫過這樣的詩句:

    花前小立影徘徊,

    風解羅衣百褶開。

    已有淚光同白露,

    不須明月上衣來。

    ——《花前》

    這樣一個人,詩風近于李白的人,多半生的沉郁掙扎,也是不時透著寂寞的吧。

    他在故里辭世的時候,也是知道,自己是不能安然入土的。一個死亦不能安然的人,卻奇怪地喜歡那樣一道多肉多油的混沌的菜。那菜,是近于他的復雜內心的吧。

    袁枚七則

    1

    夜讀《隨園食單》,越讀越不舒服,幾十頁呼啦翻了過去,老是覺得一個眼饞嘴刁肚子癟,穿著油黑長衫短氣的人,在那兒賣弄??催^很多寫美食的文字,令人舒服者不多。而袁枚的文字,多富貴氣,尤少大富大貴后視萬物為糞土的灑然。什么“學問之道,先知而后行,飲食亦然”;什么“凡物各有先天,如人各有資稟。人性下愚,雖孔孟教之,無益也;物性不良,雖易牙烹之,亦無味也”。隱約叫人感覺不舒服。記得金冬心似乎有罵袁枚“斯文走狗”的話,什么時候什么場合,忘了。汪曾祺在小說里也特意寫過,似乎汪也不喜歡袁枚。

    但畢竟還是有稍可讀者?!讹堉鄦巍芬还?,說飯:“飯之甘,在百味之上;知味者,遇好飯不必用菜”。說粥,“見水不見米,非粥也;見米不見水,非粥也。必使水米融洽,柔膩如一,而后謂之粥”。

    可以讀者,還有說茶,“七碗生風,一杯忘世”。叫人惡心者,是“余游武夷到曼亭峰、天游寺諸處。僧道爭以茶獻”。一個“爭”字,寒酸相了。袁枚是見過大世面的人,為何如需猥瑣?有些叫人不解。

    正經可讀的是《山西汾酒》一節:“既吃燒酒,以狠為佳。汾酒乃燒酒之至狠者。余謂燒酒者,人中之光棍,縣中之酷吏也。打擂臺,非光棍不可;除盜賊,非酷吏不可;驅風寒、消積滯,非燒酒不可”。算是搔著燒酒的癢處了。

    有這幾句,《隨園食單》讀讀也罷。雖然袁枚不寫粗茶淡飯,在大家眼里,粗茶淡飯甚或更有滄桑正氣。

    2

    素蒸音聲部,這道出自《燒尾宴食單》的面點,蓬萊仙女一樣的面點,七十個一套,記不清是何等宴席所用,只是覺得過分,愚蠢的風雅。

    原料簡單,面粉而已??墒?,其間的工夫,不是尋常人家,甚至不是一般闊綽人家所能。錢歸錢,有錢的人也并不能想到??墒?,文人又沒有這力量。文人若有這力量,他那文字,會是什么樣子呢?金冬心以“夕陽返照桃花渡”巧妙為揚州第一大鹽商程雪門的酒令“柳絮飛來片片紅”圓場,雪門感激,且敬重冬心才華,著人送去一千銀子,冬心也不過急著催人去搬瞿家花園里的十盆素心蘭,銀子是不會花在這里的。即便他花錢宴請,也是不動聲色的貴氣。金冬心嘲笑袁枚在《隨園食單》里的寒乞相,是他心里的傲骨,也是更高一番清雅境界。

    這面粉制作的,像蓬萊仙女一樣的歌女群,沒人見過??墒羌热簧献?,大約總會是小巧的。蓬萊仙境,大約許多歌女會有名姓的。七十個小巧美女,風致亭亭,怎么下得嘴去吃呢?觥籌交錯,滿桌腌臜,順手拿起一個歌女,就那么吃嗎?實在是煞風景??蛇€是會有人不懂風情,就那么吃了的。吃了,也就吃了。吃完還好,吃上半個,少腦袋少胳膊腿,歌女狼藉,不僅是凄凄慘慘的。

    可是不吃,放在那里,怎么辦呢?一大群仙女,也不過在廚房的某個角落里,黯淡地給剩在那里,皸裂,慢慢朽了,老了,給人忘了。

    3

    肖美人點心,也即廚娘肖美人所作的點心,“凡饅頭、糕餃之類,小巧可愛,潔白如雪”。我們現在所以能知道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是因為袁枚《隨園食單》的記載。謝謝袁枚。盡管金冬心會撇著嘴嘲諷幾句這個“子才”。

    肖美人,并不是純然玩笑的話吧,應該有幾分姿色的。美人手下,必有不凡的點心。不然,不會出手。誰見過哪個真正的美人,不齊整不好看的?美人天賦,上天必定有它自己的意思。曾在京城見一個女子,容貌發式衣衫,談吐、氣息,無一處不合適。這樣人在過去,若做飯,必定是一手好飯菜,若做衣裳,也必定是一手好裁剪。除非,是慵懶懶病懨懨的,可那樣的美人,已然不是美人了。

    現在,很難想象有那樣一個美人,像《詩經》 里“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那樣的一個美人,是如何十指纖纖做點心的。

    早年,一定是肖美人自己一個人做。也許是有家傳的,祖父、父親,一代代傳下來,到肖美人這兒,沒有男丁,只能委屈肖美人了。委屈下來,倒是做點心出了名,甚至因為是一個女子,一個美人,有如文君當壚賣酒那樣,名聲在外,后來的店鋪應該是頗大的。從袁枚某年在肖美人處定制兩千只各式樣點心送人看,肖美人是開著不小的一個店的。

    肖美人在儀征。儀征今在??蓛x征現如今還有肖美人這個招牌嗎?

    哪個儀征美人有閑情開這樣一個店吧。小一點兒的,全然的古法,只當是弄著玩兒??墒悄菢拥那嗍宓男〗?,吳儂軟語的叫賣聲,梆子的聲音,微風里晃漾的燈籠,柔軟精巧的繡花鞋,還有里弄里不知誰的幽幽簫聲古琴聲,還有嗎?

    也許,還是沒有的好。已經過去了,就讓它過去了吧。沒有了,想想最好。想,才是最好的。

    4

    制作出好的菜肴很不容易,難怪寫了《隨園食單》的袁枚要大發牢騷,和魯迅筆下的九斤老太一樣憤懣:“一代不如一代”。

    其實醋摟魚的制法簡單?;钋圄~切大塊,過油,加醬、醋,酒噴了,然后入湯煨??删褪沁@么簡單,卻叫袁枚牢抱怨:“ (醋摟魚)這種食品以杭州西湖上五柳居做的最有名。如今則醬臭了,魚也腐敗了。而且還臭、腐敗得厲害。宋嫂魚羹也徒有其名”。

    醋摟魚,即現在的西湖醋魚。江南水鄉民間菜,現在不用油了,純靠火候和調汁。三四分鐘之內,將一條活魚燒制得肉質細嫩,酸甜得度,入口有蟹味。

    前幾年去杭州,游了西湖。湖上泛舟無事,跟船夫聊造船。船夫告訴我,這小舟舟身因弧度大,是用特殊的彎釘將兩塊船板釘起來的。低頭細看了,果然。心下有些驚訝古人的智慧。想到西湖醋魚,其實就是水火上的一點巧,加上得度的調汁。

    晚飯時,杭州的朋友叫了西湖醋魚,自覺不錯。其實說這話心里也是虛的,因為從前并未在西湖吃過,別處的不當算。想想時下富有且嘴太刁的人,怎么活呢?袁枚發那樣牢騷,桌上的醋摟魚,必然比我眼前的要好得多,可是他為什么還要發牢騷呢?

    這個袁枚,怪不得灑脫的金冬心看不上他。

    5

    寫了《隨園食單》的袁枚實在是好吃的。他的一些朋友也是這樣。不知道他為什么有那么多好吃的朋友?

    袁枚曾經記載了他的兩位朋友家廚的兩種茄子做法。

    一位朋友叫吳小咎。吳家的廚子做茄子,是將整個的茄子削皮,用開水泡去茄子的苦味,晾干后,涂上豬油在木炭上烤,然后再用甜醬煨制?!都t樓夢》里的王熙鳳給鄉下人劉姥姥搛的茄子,是用雞油炸了,再加上各樣鮮味,悶在壇子里,釀制入味,吃的時候再加料炒的。這樣作法,無非是去除茄子本身的苦味,增加鮮味。吳家的廚子做茄子,去皮是為了嫩,要口感好,再用熱水浸去苦味。豬油味厚,經烤炙后香味濃郁。再入甜醬,味道一定不錯。以袁枚這樣的名士,天下好吃的應該是吃盡了,卻感慨他沒有朋友吳小咎家這樣的好廚子,想必這茄子非同凡響。

    另一位朋友叫盧八太爺。廚子的做法是把茄子切成小塊,用油在炭火上烤黃,加醬油爆炒。這種作法,和吳小咎的廚子略有不同,應該是略略清淡一些。

    兩樣茄子,袁枚去兩位朋友家里吃過后,大約是仔細問了作法,回來叫自家廚子模仿過,但都沒有成功。袁枚也由此感慨:“這兩種方法,都是學而達不到它們那樣的妙處”。

    也許是兩家的廚子并沒有真正告訴袁枚烹制的秘密,也許那種玄妙,是難以道人的,只是一點心手的感應。

    民間也有這樣的說法,完全一樣的材料,一樣的做法,就是兩種味道。真是沒有辦法。四川人做泡菜,幾乎同樣的方法,各家卻是各家的味道。這里面的秘密不是我們這些俗人所能知曉的。

    袁枚也是會請客的。大約高興起來,自己也是會下廚的。他曾經說:“云林(元代大畫家倪瓚)集中記載食品很多,只這種方法(一種鵝的制法)試用最為有效,其余都是牽強附會?!?/p>

    袁枚除了詩文外,頗善書法,曾為人書對聯:“總持掩雅劉公是,批抹云霞李義山?!辈㈩}:“蕉園世兄同年出紙索書聯句,予素不能書,且尤不能作,苦不敢辭,勉強應命,殊自愧耳!嘉慶元年清和月,隨園老人袁枚,時年八十有一?!?/p>

    后人評價他的書法:“淡雅如幽花,秀逸如美士?!钡褪沁@樣一個人,對別人的求字,卻是皺著眉頭說:“予素不能書,且尤不能作,苦不敢辭,勉強應命,殊自愧耳!”但他對于美食卻是貪婪得很。

    古代文人大多對烹飪興味十足。明代的大文人劉基,散文寫得如此好,但也會寫《多能鄙事》這樣的書。甚至連漢代班固這樣的人也會在《漢書·貨殖列傳》里記載一些食物的做法。

    如此說來,袁枚也并不討厭,甚至還有幾分叫人不大喜歡的喜歡。雖然,有人不喜歡他。

    6

    在《隨園食單》里寫下素面的袁枚,無疑是吃過這樣東西的。

    這是帶鮮湯的面。先把不加清洗的沾著些須泥沙的蘑菇熬湯,然后澄清待用。據說,洗凈的蘑菇再煮湯就不鮮了。然后是熬制筍湯。兩樣湯和在一起,用來煮制湯面。

    袁枚說,這種素面揚州定慧庵僧人做的最好,但守口如瓶,不肯外傳。湯極其鮮,為純黑色,有人猜疑僧人私下里用了蝦汁。

    可也不過是猜測罷了。僧人自有僧人的規矩,戒律是破不得的。尤其素面也是寺里供香客的,香客各樣人都有,百樣的嘴,難保沒有嘴刁,品味出秘密的。

    做素面的定慧庵僧人還會做一樣東西:冬瓜。袁枚沒有細說,看來他并沒有親眼見過,更不用說吃過了。在袁枚的描述里,大約是用燴的方法。但奇怪的是,燴出來的冬瓜,色如琥珀。

    色如琥珀,究竟是放了什么呢?

    7

    袁枚家廚,前后有名者三。前有招姐,后有楊二。最為袁枚看重的家廚是王小余。袁枚在其死后,曾寫過一篇《廚者王小余傳》:“小余治具,必親市場,曰:‘物各有天。其天良,我乃治?!鹊?,泔之,奧之,脫之,作之?!?/p>

    現在的廚師已經不去菜市場了。散文小說的名家汪曾祺下廚的時候,菜必定是要自己親自去買的。菜的產地、老嫩、滋味,心里都是要掂量的。買什么菜的時候,他心里已經在琢磨要弄成什么菜了。

    王小余的菜肴上來,總有令人驚愕之處,色味俱全,要食客按捺不住,因之才有“食客嘈嘈然,屬饜而舞,欲吞其器者屢矣?!崩削覀兂圆粔虬?!“然其簋不過六七,過亦不治?!边@是妙法,近乎兵家謀略。以退為進了。

    小余做菜有十分定力,靜亦動,動亦靜。且看他“又其倚灶時,雀立不轉目,釜中瞠也,呼張吸之,寂如無聞?!被鸷蚬Ψ蛞嗍至说?,加薪減薪,毫厘不爽。菜肴火候已達,“曰:‘羹定’,則侍者急以器受?;蛏遭杓俺谄?,必仇怒叫噪,若稍縱即逝者?!睂ξ兜赖脑鰷p,全是感覺,“未嘗見其染指試也?!?/p>

    菜做完了,并不歇息?!爱?,乃沃手坐,滌磨其鉗铦刀削笮帚之屬,凡三十余種,庋而置之滿箱?!惫び破涫?,必先利其器。小余的做法,又是儼然兵家備陣。

    有人“或請授教,曰:‘難言也。作廚如作醫。吾以一心診百物之宜,而謹審其水火之齊,則萬口之甘如一口?!?/p>

    小余高妙處,遠不止此。他對客人味覺的把握簡直是到了精微的程度:“問其目,曰:“濃者先之,清者后之,正者主之,奇者雜之。視其舌倦,辛以震之;待其胃盈,酸以厄之?!比舾赡昵?,看陸文夫《美食家》,大為驚訝里面講到的鹽的用法。廚師講鹽,因由食客在前面的菜肴里不斷吃到鹽,味蕾里已經有微妙的咸味,到最后一道湯已經幾乎不需要放鹽了。人們品味的時候,依舊會感覺到微微的鹽的味道。本以為那是陸文夫窺探廚藝的獨創,原來根子早在這里。

    烹飪的技藝,也近乎藝術?!霸唬骸苏淦甙?,貴品也,子能之,宜矣。嗛嗛二卵之餐,子必異于族凡,何耶?’曰:‘能大而不能小者,氣粗也;能嗇而不能華者,才弱也。且味固不在大小、華嗇間也。能,則一芹一菹皆珍怪;不能,則雖黃雀鲊三楹,無益也?!?。

    小余似乎也是一位哲人?!霸唬骸又g誠工矣。然多所炮炙宰割,大殘物命,毋乃為孽歟?’曰:‘庖犧氏至今,所炮炙宰割者萬萬世矣。烏在其孽庖犧也?雖然,以味媚人者,物之性也。彼不能盡物之性以表其美于人,而徒使之狼戾枉死于鼎鑊間,是則孽之尤者也。吾能盡《詩》之吉蠲、《易》之《鼎》烹、《尚書》之藁飫,以得先王所以成物之意,而又不肯戕杞柳以為巧,殄天物以斗奢,是固司勛者之所策功也。而何孽焉?’”。

    小余為袁枚廚多年,死后袁枚為之寫傳,并非全然是袁枚嘴饞,兩人也實在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了。有人問小余,說:“以子之才,不供刀匕于朱門,而終老隨園,何耶?”小余曰:“知己難,知味尤難。吾苦思殫力以食人,一肴上,則吾之心腹腎腸亦與俱上;而世之嗿聲流歠者,方與庮敗同飫也。是難奇賞吾,而吾伎且日退矣。且所謂知己者,非徒知其長之謂,兼知其短之謂。今主人未嘗不斥我、難我、掉磬我,而皆刺吾心之所隱疚,是則美譽之苦,不如嚴訓之甘也。吾日進矣,休矣,終于此矣?!?/p>

    袁枚似乎也并未將小余僅僅看作是廚人。小余“未十年卒。余每食必為之泣,且思其言,有可治民者焉,有可治文者焉。為之傳以詠其人”。

    贊譽之高,小余之名,真可以彪炳千古了。

    ……

    【作者簡介】人鄰,男,祖籍河南。畢業于北京大學中文系。出版詩集《白紙上的風景》《最后的美》,散文集《殘照旅人》《閑情偶拾》(與畫家韋爾喬合作)《桑麻之野》《找食兒》,藝術評傳《齊白石》等。詩歌散文收入多種選本。獲星星年度詩人獎等獎項?,F居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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