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枯萎的花海

 

湛藍的天空經風的運動 布滿灰色云團

將一切壓低　鷹翅已低　掠過金色的寺頂

身著赭紅色袍子的尊者　低聲頌出佛經

經過山間花海?季節消散在他的身后

花?？菸?就像是命運之手拂過記憶

只是我　一而再　再而三地經過

觸動了今生的巧合以及宿世的姻緣

就好像在每朵枯萎的格?；ㄖ?/p>

都藏著一匹白色的馬　快步跑過清秋

 

沱沱河的夜晚

 

黑天鵝展開翅膀覆蓋了呼吸?釋放寧靜

在無邊的黑夜中 我的睡意散發為海洋

在寂寞中顯現出永恒 暗藏著茫然的心

在沱沱河永無止息的濤聲中

在無盡璀璨的星辰下?枕著雪山

在無盡的深處旋轉?沒有最終的方向

 

迷?途

 

我們都是迷途的羔羊?只是我更像一只

失群的羊

卓瑪的鞭鞘已經不能觸及我曲卷的毛皮

我不被放牧 我在高原上流浪

我為自己造下的罪孽奔走　季風中

炎熱　冷寂?孤獨　失望　在不會重來的世界中

游走?游走到盡頭也無法解脫為

展翅輕飏的蟬

一只金色的蟬?兇猛為高原上的棕熊

或是從高原撲向大地的蒼鷹

我只是迷途中肆意行走的羔羊

經常側耳傾聽呼喚?卓瑪的那聲呼喚

讓我在野園中的奔走有了家的期盼

暮色又將來臨　我在夜雪的映照下一夜白頭

我已尋找不到連綿的山際中可以行走的小徑

 

隱?藏

 

這里有高原的鷹　所以我隱藏

它們只是借助季風過了無盡的沙磧?礫巖深紅的蓮花?所有的地方都不提供真正的隱藏

隱士被晾曬在裸露的山崖　那些粗糙的

沉積巖

鋒利的片頁巖　能否刻痕

我在高原上行走　從遼遠的天際看不到形象

我只是渺小的事物　可以淹沒在高原的風中

鷹的翅下有一陣呼嘯　帶起戰栗　

如同遺棄的骨殖之吶喊?我陷在過往的

罪孽中

反復自省卻不能清洗所有的哀傷

 

潰?敗

 

我曾在云間高歌　驕傲的心越過群山

林海清波?萬徑中有我行過的蹤跡

聽了濤聲的喧鬧和林間的寂靜

貢嘎雪峰在夕陽或晨曦中閃耀金色的神圣

如今我已潰敗　當初的奢望成為人生的潰敗

只是一揮?散開的驕傲不能重回　不能復在

我背負的罪孽使我不能深味鷹翅

閃光的金羽?擁有的溫柔與殺戮

低頭前行　罪孽在我的心頭蔓延　陪我

直到天涯

錯過的一切都還在流淌　瑪尼堆上

干枯的羝羊頭劃破了風?我的驕傲使我潰敗

在每一個環節　每一幕舞劇般的故事

包括我經歷過的果實?在潰敗中

恢復到一顆種子的模樣

 

罪?孽

 

高原的盡頭　潔白的雪覆蓋群山　

世界安坐在寂靜?我背負的罪孽　

將我釘入高原裸露的巖石　悲傷的流水

永不停歇地沖刷著　試圖在大地上

重新塑造形象?一朵低壓的云

滿含著暗褐色的憂傷　無限地接近大地

卻無法接近我的內心　暗藏著的黑暗

高原的雨雪?無法清洗這個季節的錯誤

我潰散的高傲?我無法留下的眼淚

早已中和曾經的愧疚　一如消散的晨霧

我知道疲倦是一種慢性的毒藥

漸漸地滲透迷途?迷途不知返

不知去向　忘記曾經的罪孽

獨自解脫?高原的盡頭　潔白的雪

覆蓋群山

世界安坐在寂靜?我背負的罪孽

將我釘入高原裸露的巖石　浸泡于流水

 

酥油燈

 

三盞酥油燈　亮在灰黑的廟宇的深處

那么重的黑暗被輕輕地彈出

熟悉的香味鉆透了骨髓?一朵盛開的蓮花

在夢境中清澈的水面上漂浮

它們的影子拉長為一朵緊閉的云蕾

燈光將打開它們的呼吸?在云臺上

在聆聽的佛的雙耳中　拽長了內心的慌張

祈禱的消息和飛鳥呼應?打開了酥油燈中

潛藏的花朵?而我只是在千萬里的呼應中

輕輕地應答了一聲?細微的光　跳動的芒

就銳利地撕毀了我的信條

 

放牧者

 

我們誰曾經放牧　既放牧了牛羊

又放牧了靈魂?在大雪紛飛的清晨

云蒸霞蔚的黃昏　草長或枯萎的時刻

記錄著生命秘密的草原

或是林間小道　我臥聽了你的歌謠

你上了山坡　我下了河床　在無語的

靜默中

盡看放牧的卓瑪在馬背上揮動著鞭子

驅趕著兩頭搏斗的牦牛

一頭是今生的寫照　一頭描畫未來的模樣

哦　我尋不到完整的靈魂面容

扭曲的骨骼在飄落的雪中 寂靜如初　

被驅趕　在每一片完整的雪花中落向高原

 

峽谷中的馬

 

十八年前?我問西饒嘉措：你的馬呢？

他一指山間?云霧繚繞　不見馬兒的蹤影

我在山下張望?如今穿越了數重青山

數道河流　在峽谷柔軟的草地

黃色旅葵之后　靜矗的青松之旁

低頭輕嚙青草的馬兒?柔軟的鬃毛

扶著高原上的風　棗紅閃亮的身軀

純藍的天空下?可是他的馬兒　

我的旅伴　我的摯友　遍尋不著的靈魂

在顫抖中唱出的歌謠 在蒼茫中深陷

在時光中坍塌 在偶遇之地

直指曾經渲染過的生命　只是時空不再

 

安?多

 

安多在唐古拉意愿之遠的地方

在傳說之中傳說 菩提樹的葉子中

居住著一些秘密　來自過去談論的未來

一些河流從天際流來　帶著些云際的消息

鷹翅拍擊就能夠遠傳的消息　在風中

不知是誰透露了風中隱藏的歌謠

那些纏綿的歌謠 自夢境中的歌喉

自然地響起　我就向東方望去

一輪圓月從山脊升起　銀色的杯盞

盛滿琥珀般的愛情?安多　我聽見

一陣微風　傳誦了細雨洗滌世界的秘密

    安奇，“70后”，寧夏固原人。作品發表于《詩刊》《星星》《詩選刊》《詩歌月刊》《中國詩歌》等，入選多種選集。出版詩集《野園集》。寧夏作家協會會員，寧夏詩歌學會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