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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獲》2019年第4期|武茳虹:薩耶沙漠(節選)
    來源:《收獲》2019年第4期 | 武茳虹  2019年07月22日08:48

    這是一個外表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的漩渦,聽說里面葬身過許多沙漠旅人,他們都爭先恐后地鉆進了這個漩渦。

    這是拉得到的唯一信息,此刻他已經坐在旁邊很久了,這是他來沙漠五個月以后的事了。沙漠里干燥熾熱的陽光時常讓他出現嚴重的幻覺,譬如此刻醒來在水保局逼仄的辦公室干活。但這種陽光帶來皮膚真實的滾燙感能夠讓拉確定自己還活著,這是一件幸福的事。因為存在的觸覺總是不太明顯,唯有光溜溜的光子燙到皮膚上來回滾動使得皮膚發出一種金屬的色澤,拉才觸到了這種存在的感覺,它隱藏在幽微的不可見的神秘地方。每每想到這種動人的存在,拉就感到下體的震顫,最高貴和莊嚴的秘密往往通過最低微和下流的洞口才能得以汩汩流出。

    漩渦會不定期地縮小和擴大,如果拉在夜晚睡覺時不幸選擇了離漩渦較近的地方,那就有可能不知不覺被沙漠的漩渦埋進去。但如果拉在夜晚睡覺時選擇了離漩渦較遠的安全之地,那第二天早上醒來很有可能就再也找不到漩渦,漩渦會在一瞬間縮小得無影無蹤。所以每天晚上拉都對著枯燥的月光犯難。

    他想到他離開人間已經很久了,或者說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人了——除了從漩渦擴張縮小中偶爾擠出來的尸體。漩渦里會擠出一些東西來,水瓶和食物是拉經常期待的,如果那只手表想通了自己鉆出來也是沒問題的。但是像死尸這樣東西還是會把拉嚇一跳,上次就從漩渦里擠出一具尸體,看樣子是個很清閑的人,手上沒有做實驗或者干活的老繭,穿著一件黃色的襯衣和破得看不出什么材質的鞋子,他的口袋里塞著一封信:

    我在沙漠極南終于找到了漩渦。

    看著這封皺巴巴的信上扭扭曲曲畫著許多漩渦,漩渦中心處以虛線相交,盡管這個蹩腳粗劣的繪圖技術比自己的CAD還畫得差,但是拉看到這封信還是感到了無名的震顫和難以平復的悲傷。再定睛看這個漩渦時,拉感到這張圖就像太極八卦一樣大智若愚,以樸素簡單的方式呈現世間奧意無窮的秘密。漩渦仿佛在黃紙上無盡地蔓延出紛繁復雜的漩渦,每個漩渦在最底部被一條神秘的曲線相接。所有的漩渦交相呼應,互相印證彼此的存在,在整體看來又是一個漩渦。這個尸體似乎是沒有畫完就死在了漩渦里,沙漠里不缺這樣死在漩渦的人。拉在想自己到底為什么來到這個鬼地方,不過他的確是自愿來的,自從他成為水土保持與荒漠化防治管理局的正式臨時工——這是一個費勁的詞,總而言之臨時工也有正式之分的,否則就沒有這次沙漠的出差補助——他頻繁地聽人談起薩耶沙漠。這次委派他到薩耶沙漠出差時,局長語重心長地問他,你愿意去嗎?

    拉說,去也行,不去也行。局長說,這怎么能行呢,你如果要去至少要寫你的工作規劃。

    拉說,那為什么要去那里呢?局長說,保密,上面不許通知,我們現在也不知道,總之這個事談了十幾年啦,從我來了水保局大家就都在議論薩耶沙漠了,這次能讓你去也是對青年工作者的提拔,要知道多少人擠破了頭想去,至于具體做什么到了那你等著通知就可以,你愿意去嗎?

    拉看著局長模糊的臉發現自己好像一直沒有記住局長的面孔,只能在見面時辨認出與別人不同。于是他開始出神了,直到局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愿意去嗎?他看著局長一馬平川的臉說,去也行,不去也行,我都行。

    拉總是不能把客套話使用在正確的地方,局長曾經教育他這是最安全的措辭,然而他并不會使用,這就像一個剛來薩城的人學薩城話總會不分場合地說“要得”,使得這句話大異其趣。

    拉最后還是被派到薩耶沙漠,名單公示那天許多人看拉一個孤零零的名字掛在上面時羨慕地說,運氣真好啊。拉問道,你們知道我去那里要干什么嗎?

    同事還沒開口拉就猜到了他要說什么,但謙遜的拉還是耐心地等同事說出來: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嗎,還管這干啥子?

    拉說,那你為什么想去?

    同事說,從我來了水保局,大家就都在議論薩耶沙漠了。

    那你為什么想去?拉又重復了一遍。

    從我來了水保局,大家就都在議論薩耶沙漠了。

    拉果不其然得到了相同的答案。這時候拉終于有點想去的念頭了,一個毫無瓜葛的理由說上三四遍后總會聽起來有道理的。

    拉回到家后向妻子宣布即將去薩耶沙漠出差。拉本來算有信心地說出這件值得驕傲的差事,可是看到妻子狐疑的表情像是在憋笑,拉又檢視了下自己的神態,感到了從心底莫名流溢出的一種羞恥。他人生機械得像傻瓜寫出來的小說,僅有這么一個妻子能讓他感到莫名其妙的羞恥,仿佛是自己裸著身體和馬戲團的動物一起表演,妻子那種觀眾般的目光讓他感到如芒在背。他等待著妻子終有一日爆發出來的大笑聲。晚上妻子問他,今天晚上是分房睡還是一起睡?他點點頭,突然又為這點頭羞愧起來了,妻子在問他怎么睡,他卻像個傻瓜一樣點頭,所幸今天晚上妻子可能是累了,并沒有興趣向他投射觀眾的目光,于是他開口道,分也行,不分也....

    妻子仿佛預料到了他說什么,搶著開口了——這時的場景就像在排練劇本,拉拿著簡單的臺詞,生怕對方現場發揮改劇本讓他無從應對——結果妻子還是意外發揮了,那你什么時候去出差?

    拉為了這次出差足足等待了十個月,十個月的每天早晨他都在修改沙漠出差工作規劃的日期,每天局長都對他說,明天或者后天可能會有專車接你去薩耶沙漠,就這兩天了。拉每天早上都拖著行李箱來到水保局,這個行李箱極大程度地限制了他狹窄的工作空間,他的腿經常被擠壓。每天都會有同事來問他,你今天去薩耶沙漠嗎?拉搖搖頭說,可能去,也可能不去,我在等專車。當每天晚上拉拖著行李箱站在逐漸人去樓空的水保局,聽到廁所里保潔阿姨弄出來稀里嘩啦的水聲,看到暮色漸沉,像是在朝保潔阿姨說,又像是在喃喃自語,今天專車不會來了吧,那我可以走了。

    他顯然也知道并沒有人真的去阻止他下班,但仍舊要重復這一程序才能心安理得一些。這樣的日子剛開始讓他覺得松了口氣,突然要一下子去那樣遙遠的地方,總是要繃起每根筋的。但到一個月后,拉站在水保局的牌匾下喃喃自語,今天專車不會來了吧,拉看到黃昏人群稀落,汽車頻繁地發出鳴笛聲,人們紛紛在回家的路上,這時拉心中升起了熱切又模糊的念頭,他要去薩耶沙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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