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2019年第4期|李清源:輕肥
導讀:
文人在商場,總是在愛熱鬧與不適應之間搖擺。
一
周三的聚會本來是餞行,結果變成壓驚。喬東加入一個野生動物保護志愿隊,要去肯尼亞做志工,救助瀕臨滅絕的非洲象。他們定于明早起程,先在首都機場會合,然后同機出發。不料今天上午突然傳來消息,兩名隊員涉嫌走私象牙,被當地公安逮捕了。召集人震驚之余,在微信群宣布解散團隊,取消行程。喬東對這次非洲之行期待已久,也做了充分準備,此時忽然生變,難免不開心。我坐在他對面,隔著茶臺觀望,只見他神情沮喪,黯落落地仰在椅子里??悼傋赃?,手捏一只玲瓏杯嬉笑勸慰。
小插曲而已,不必煩惱,革命嘛,不可能一帆風順??悼傉f:非洲人民已經水深火熱幾百年,也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
康總這話似乎莫名其妙,跟今天的意外并無關 系。然而它是有來歷的。不久前的一個酒場上,喬東講起他多年前的非洲經歷,為非洲大陸的多災多難感慨不已。他認為非洲缺乏將帥之才,放言要組建一支精銳部隊,平定非洲各邦,創立一個富強民主文明的大非洲人民共和國,讓非洲各族人民共享太平。這不過是酒酣耳熱之際的一個玩笑,講過可能就忘了,不料康總還記得,并在此時拿出來調侃??悼偩ㄕf話的藝術,尤其擅長以調侃的方式恭維人,三分取笑,七分致敬,既拍了馬屁,又不顯得惡俗。而此時這句調侃,既搔了喬東的癢,又模糊了非洲之行的初衷,將喬東從盜獵嫌疑的尷尬中打撈出來。喬東的情緒果然好轉,兩只手搭在挺直的肚皮上,笑了笑。
我就是想做個義工,不是去當格瓦拉。喬東說。
格瓦拉是個傻X。
康總說著,將杯子送到嘴邊啜茶。玲瓏杯太小,茶水沒有口水多,都不夠他大舌頭一舔。別人用的都是天青釉鈞瓷圓融杯,很稱手,看著也舒服,他偏要用這種鏤空透光的小玩意兒。他說這種杯子皮細骨薄,小巧精致,就像他喜歡的女人。他將茶水呷完,把杯子放歸茶臺,示意茶藝師續上,然后笑瞇瞇地瞅喬東。
一個有情懷的傻X。他說。
喬東懶洋洋盯著他。就像你?
康總放聲大笑。笑聲陡然而高亢,嚇了所有人一跳。劉蕊起身出茶室??悼偟男β曊绾樗鲩l,突然戛然而止,詢問劉蕊干嗎去。劉蕊說:我干嗎去還用向你打報告?康總說:怕你走掉嘛。劉蕊說:我去衛生間,要不要一起去?康總將食指壓到嘴唇上。噓!你應該悄悄問,這一公開,我還怎么去?說罷又復大笑。劉蕊白他一眼,罵一聲老不要臉,走出茶室去了。我托托手中的茶杯,鈞瓷胎厚,加上大半杯茶水,還是有一些重量的,倘若砸在康總臉上,畫面一定很好看??悼傄呀浟肀僮h題,談起省城近來最熱門的拆遷問題,大罵他的老朋友是王八蛋。這個老朋友是市委書記梅淛仁,人送綽號“一枝梅”,諧音“一指沒”,蓋因他一指哪個地方說聲拆,馬上就會被拆個干凈。據康總講,當年梅書記初入政壇,康總期勉他做個有情懷、能干事的官員,不料一入官場歲月催,幾十年風剝雨蝕,他已經變了許多,干事倒還能干事,情懷卻被狗吃了。沒有情懷的人是可怕的,他沒有底線,越是能干,危害也越大??悼倿槔吓笥训膲櫬渫葱募彩?,發誓要跟他斷交。他噴得很開心,好像有一粒唾沫星濺進了我的杯子。我覺得惡心,將余茶傾倒在貔貅茶寵上,走出茶室去透氣。
這是CBD的一間私人會所,因在一座商務寫字樓最頂層,故名“頂端”。原來的老板是我們報社原總編老鄭,年前老鄭辦移民,不想再經營,遂經劉蕊牽線轉給了喬東。我走進大廳,看到劉蕊站在落地窗前,左邊是一架鋼琴,右邊一張沙發,她站在中間眺望窗外。我朝她走過去。地毯很厚,踩上去悄無聲息,我已站到她身旁,她卻毫無反應。在落地窗外,還有一層寶石藍的玻璃幕墻。大樓早該清洗,幕墻上灰漬密布,站在窗前往外望,看到一個臟兮兮的世界。世界與視野等大。會所所在的這棟樓,是CBD商務內環中的一座。無數高樓比肩而立,仿佛插在地上的籬笆,圈出來一個直徑兩公里的圓。圓內有廣場、人工湖、精心設計的花園和游樂場,正中央矗立著一幢圓柱體大廈,狀如玉米,雄視周圍環繞的樓叢。它應該還雄視整座城市,因為它足夠高。它是城市
的新地標,有個霸氣的名字:國際會展中心。半年多前,我在距此一千米外的內環某棟樓上有間辦公室,當我不忙,或者心生倦意,就會站在窗前,眺望著玉米樓發會兒呆。有時候我會有一點沒來由的憂慮,這個雄壯的東西太重了,我擔心會把地殼壓坍。
如果感到累,就想想大地。我說:負載著這么多高樓大廈,該有多辛苦。
我的聲音有點突兀,劉蕊似乎被驚到,她扭頭看看我,將頭抵到我肩上。她身上有種陌生的氣息,不是她以前常用的迪奧真我,也不是我曾經給她買過的蘭蔻奇跡,想必是換了新香水。怎么?心疼大地了?
我一笑。
你什么時候能心疼心疼我?劉蕊說。
她的聲音輕而軟,仿佛風吹花落,寂寥無主。我惆悵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要抱她,右手抬起來,卻只是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
有老鄭的消息嗎?我問。
劉蕊的頭離開我肩膀,那股陌生的氣息也隨之淡去。沒有。她說。她走到鋼琴旁,纖長的食指從琴鍵上掠過,從高到低發出一串急促的聲音,最后摁在低音鍵上,拖曳出一聲低沉而漫長的尾音,猶如空谷里的一聲嘆息。劉蕊在嘆息中坐下來,等余音散去,十指靈活地在黑白鍵上跳起舞。旋律很熟悉,她第一次彈琴給我聽,就是這首《伊卡路斯的羽翼》。一陣掌聲粗暴而至,我回頭看,只見康總從茶室走出來,一邊朝這邊拍手,一邊走向一間空閑的棋牌室。喬東跟在他身后,朝我點頭笑了笑。
他們在棋牌室待的時間并不久,劉蕊才彈了兩三支曲,康總已經鉆出來,大步流星地走向我們。我隨即走開,繞道屏風后去洗手間。我前腳進洗手間,喬東后腳就跟進來。我問他剛才跟康總談什么,神神秘秘的。喬東冷笑。
他也懷疑我走私象牙。
我嘿嘿笑起來。你有沒有揍他?
真想揍他一頓。停了一下,他又說:我早想揍他了。
我扶著老二脧他一眼。你還會打架嗎?
二
我這樣質疑可能有點過分,對喬東的天賦是種冒犯。上天生人,平等相待,在把一個個赤裸的靈魂投入塵世前,都賦予了某種特別的能力。只是有些人運氣好,及早發現并應用了天賦的能力,于是看上去很優秀,有些人則比較可悲,一輩子不知道自己的天賦是什么,結果渾渾噩噩,一事無成。喬東屬于運氣好的那類人,一生下來就知道自己最適合干什么。
看到沒有?他攤開手掌給我們鑒賞。我兩只手都是斷掌,生下來就為了打架。
我們這兒有種傳說,斷掌的人手狠,不光打人特別疼,還容易把人打死。這種手倘若用來打架,無疑受過上帝的詛咒或魔鬼的祝福,具有與生俱來的殺傷力。當然,傳說并無科學依據,不能當真,但是喬東喜歡打架、并且擅長打架卻是事實。從嬰孩起,他就愛打人,往往一巴掌就把街道里的小朋友打哭。然后育紅班、小學、初中一路打過去,與他同學的經歷,成為大家不堪回首的往事。同學們的畏懼令他喪心病狂,當班主任老師忍無可忍,決定暴力教訓他的時候,他竟然跟老師對打起來,將老師掀翻在地,把老師漂亮的金絲框眼鏡都打碎了。他的學業就此中斷在初三上學期那個秋天的傍晚。之后他轉戰街道,在以代書胡同為中心的幾個街區惹是生非,每天的日常就是打打人,挨挨打。更多時候是打人,幾年下來勝績無數。最輝煌的戰績是十八歲那年端午,他手執砍刀單挑一伙外地人。那天早上,喬東在街上走,與對方一個人肩膀相撞,一言不合打起來。對方人多,喬東吃了虧,被追出三條街。他從肉鋪子搶出一把刀反攻,對方膽怯潰散。事后雙方都不甘心,在街道里互相尋找,最終在代書胡同北口相遇。喬東用濕布條將刀柄纏到手上,在狹窄的胡同里沖鋒陷陣。搏斗的結果是那幫人從此遠遁,再不曾踏足這片盤踞已久的街區。這主要是警察的功勞,他們打得太兇,警察及時到場,把他們一鍋全收,順便把這個以盜竊為業的團伙摧毀了。但是不可否認,這里面也有喬東的一份苦勞。這也是街區父老雖不喜歡他、卻也不甚討厭的原因。另外他雖狂野,對一起長大的幾個街坊伙伴卻很照顧。高中時我被幾個校霸欺負,意圖自衛,找他學習打架本領。我找到他時,他正踩在插滿玻璃碴的墻頭,在主人的注視下采摘櫻桃。他居高臨下瞟我一眼。
會打也不行,還得敢打。他說:你膽子太小,教你也沒用。
他從墻上跳下來,吃著櫻桃跟我去了一趟學校。之后直到高考結束,再沒有一個人敢找我麻煩。其他幾個伙伴也都有過類似經歷,受委屈時找他求助,總能逢兇化吉。大家都贊他講義氣,愿意跟他一起玩。但有時犯拗,他連朋友也會打。我們有個小伙伴,十歲時跟隨父母遷往大上海,十幾年后出差回省城,特意約我們喝酒敘舊。他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聽起來很有都市范,而我們這撥人大多在老城里打混,沒見過大世面,張口說話,還是一嘴散發著燴面味的老方言。久別重逢,又有好酒喝,大家理應很開心,可是喝到半醺,喬東突然發飆,要求小伙伴必須講家鄉話。小伙伴很尷尬,解釋說離開太久,沒有語境,已經忘記了家鄉方言。他的解釋沒有說服大家,反而激怒了喬東,他當場掀翻桌子,對小伙伴大打出手。我當時恰好去廁所,等回到包廂,那個倒霉的家伙已經頭破血流,抱腦袋蜷縮在杯盞狼藉的地上。我覺得喬東太過分,就算看不慣,也不該下此狠手,那幫旁觀的伙計也夠嗆,畢竟都是發小,怎能夠袖手旁觀,任由喬東把人打成這樣?我的不滿招致了他們的不悅。
你也小心點!喬東瞪我。別以為進了報社,說話就洋腔怪調。
我哭笑兩難,將發小送去醫院,然后把此事寫成一篇文章,發表在我們報紙副刊“茶敘”上。負責副刊的是主任助理劉蕊。發稿那天下午,她到我們辦公室來找我,要跟我聊聊這樁普通話引發的血案。我們社的新樓剛剛落成,尚未喬遷,大家擠在老樓辦公。當時接近下班,同事們都已離去,只剩我這個新蘿卜看家護院。我們大辦公室爺們兒多,陳設粗獷而凌亂。桌子上尤其亂,各種雜物圍繞著大屁股電腦顯示器逶迤起伏,在夕陽醺黃光芒的照耀下呈現出一種類似于末日的景象。天干物燥,衛生不好,空氣中布滿塵埃。那些塵埃猶如光學顯微鏡下的細菌,在陽光所及的這片區域里無所遁形。劉蕊坐在我對面,中間不僅隔著桌子,還隔著這道纖粒彌漫的光幕。我們的視線穿過光幕望向對方,我不知她有何感受,我自己有點怪怪的,仿佛眼光在抵達她的面孔之前已經污染了。
這個故事很有意思。她在光幕那邊說:那個發小不會講家鄉話,說明他已經疏遠和淡忘了故鄉,在喬東他們看來,就意味著對家鄉的背叛。
我沒說話。這是我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彼此不熟。面對不熟的人,我的話總是很少。劉蕊繼續說她的。
發小又不停地拿省城和上海比較,上海多好,省城多差,把家鄉說得太不堪。這等于是對家鄉的羞辱,你不光背叛了家鄉,還羞辱家鄉,不打你打誰?從表面看,這是一場普通的朋友反目,但往深處說,卻代表著喬東他們對家鄉的愛。一個小混混——不好意思啊,不是有意貶低你朋友。一個混社會的人都有這樣的情懷,可見我們這座城市的魅力。
我注視著劉蕊,傾聽她的高論。有那道氤氳如霧的光幕做掩護,我的注視似乎也顯得不那么赤裸和大膽。在我看來,發小之所以挨打,并不在于遺忘了老家土不拉嘰的方言,而在于他時刻表現的自我優越:前途無量的工作、令人艷羨的收入、出身名校的女友、每年都如例行公事的世界旅游以及他那些貴為各界精英的新朋友的趣事和他們之間親密而高端的交往。在他滔滔不絕的炫耀中,不光省城被上海無情碾壓,我們這些老朋友也自慚形穢。所謂忘本,不過是喬東等人被激怒后打人的由頭——出師總得有名,就算最不講理的流氓,找碴前也會先來一句“你瞅啥”,哪怕是一言不發上來就打,也必定有個先決的理由,比如“看你不順眼”。發小挨揍,固然是自己犯賤,純屬活該,但把喬東如是拔高,提升到愛鄉英雄的份上,也著實荒誕。我覺得劉蕊待在副刊有點屈,她應該調到新聞評論部去當評論員,那邊正缺寫社評的人才。
我會向他轉達你的贊美。我對劉蕊說:他一定會很開心。
依我庸常的感受,劉蕊對這句話應該有所回應,比如笑一笑。但她沒有,臉上神色一如之前。劉蕊被大家稱為美女,平心而論,她的五官并不出眾,任何一官都不具動人之美,只是勝在彼此協調,并因此而耐看。每當看到或聽到“和諧社會”這個詞,我就會聯想到她的臉:她的美就是和諧的產物。她抽出一支煙,扣打火機點上。煙是她自己帶過來的,跟打火機并一起攥在手里。
你把這個故事寫得很有趣,但是太簡單、太表面了,沒有探討事件背后的社會和文化現象。劉蕊說:我想以這個故事為引子,往縱深挖掘一下,寫個深度報道。
劉蕊吹出一口煙。不知是不是因為嘴巴小,那道煙柱細而直,強硬地插進光幕,然后在光中散開,跟游移浮動的纖塵纏攪在一起,看上去有種說不清的曖昧。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想到“曖昧”這個詞,要形容煙氣和纖塵在陽光里沆瀣一氣的狀態,明明有很多更適用也更準確的詞匯,比如“混沌”,或者“朦朧”。
你幫我約一下喬東,我想采訪他。
行啊。我說。
我在長途汽車站附近找到喬東。他正截住兩個外地人要錢。每當沒錢花,他就來車站周邊晃蕩,看到有人吐痰,就收罰款,一口十元。那兩名外地人不愿出,拖著行李箱大聲嚷嚷,大概是看喬東既無制服,又無紅袖章,更像是敲詐勒索的市井無賴,而不是具有公權威嚴的執法者。遇到這種情況,喬東會給出兩種選擇:把吐到地上的痰舔回去,或者挨打。選擇雖說有二,結果卻往往只有一個:挨了打再給錢。我看到喬東指了指地面,想必是讓對方舔干凈。對方不干,喬東揪住嚷得最兇那個人的前胸,咣咣抽他兩耳光。耳光異常響亮,我還遠在百米之外,仍然清晰地聽到了。喬東下手總是干脆而徹底,從不給對方留僥幸的余地。那兩人立即弱下來,掏錢消災,倒拖行李箱含恨而去。那張錢是紅色的,好像是一百。我很驚訝。以前喬東來搞錢,弄到二十塊就走,二十塊錢,剛好夠他買一包煙,吃一碗燴面,外加一瓶啤酒,而如此微小的數目,又不至于在外地佬報警后惹麻煩。他把錢塞進褲兜,走進旁邊一家小超市。我趕過去,在超市門口站了不到一分鐘,他嘴叼一支煙走出來,手里拿著剛撕開的煙盒。他看到我,也沒什么驚訝,彈出一支煙遞給我。
剛才看到你管那兩個人要錢,要了一百塊。我說:是一百吧?
喬東不回答,吸著煙往前走。我跟上他。
今天怎么要這么多?
有事,急著用。
我想對喬東說,有事用錢可以管我借,可是想想自己那點工資,實在沒膽量裝大方。貧窮令友誼變得尷尬。仗義疏財如宋江,倘若沒有老爹的萬貫家產,也做不了義薄云天的及時雨。我悶了一會兒,對喬東說:你的紅袖章呢?你不是做了一個嗎?怎么沒戴?
去廁所拉屎,身上沒紙,用那個擦屁股了。喬東說。
我們并肩往老城方向走。這些年省城膨脹得厲害,城區仿佛打碎的雞蛋,在這塊被形容為“熱土”的大地上迅速攤開。但我們并沒有感到生活空間變寬松。城建再快,快不過人流涌進來的速度和規模,仿佛就在幾年間,大街小巷都擠滿了口音各異的外地人,南腔北調的普通話也逐漸占領了我們的公園和廣場。我倆走過一條老街,看天色該吃晚飯,就隨便閃進一家燴面館。喬東愛吃面,尤其愛吃燴面,辣椒要多,香菜要足,再配上一瓶啤酒,就吃得幸福安樂。我們在靠門一張油膩的條桌旁坐定,要了燴面和啤酒,我又加了個涼拼。喬東一直不怎么說話,看上去悶悶不樂,大概是還沒有從發小的刺激中抽身。喬東兄弟兩個,他哥學習好,被家人寄予厚望,準備考大學當大官。至于喬東,則等他爸從鐵路局退休,接班去當個鐵路工人。不料他哥連考兩次,都名落孫山,得了嚴重的抑郁癥,天天在街上找可以上天臺的高樓。他爸很擔憂,遂在他媽建議下提前退休,讓他哥去接了班。喬東的工作就此斷送,天天在街里混,一直混到現在。如今老大不小,不但沒有女朋友,連自己都養不活,對比發小的春風得意,難免會不開心。
作者簡介:
李清源,中國作協會員,作品發表于《當代》《十月》《小說月報》《小說選刊》等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