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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朔方》2019年第5期|劉漢斌:蟲眼
    來源:《朔方》2019年第5期 | 劉漢斌  2019年06月11日09:02

    春天的帷幕徐徐拉開,陽光被田野里漸漸泛起的活色擦亮,氣溫就一度一度地往高升,凍土層也開始一寸一寸地消融。春天順勢一點一點滲入土層,把沉寂了一個冬天的生命全部喚醒。向陽的田埂上,冰草顯然是受到了春風的鼓舞,密密麻麻地鉆出地面,把尖尖的草芽伸進春天清新的空氣里,酣暢地呼吸。

    風一場接一場地吹,田野里春潮涌動,耙磨過的土地上細塵貼著地面低飛。播種了玉米的土地上,細土隨風飛走了,碾壓過的田土將玉米種子緊緊夾裹著,讓它們在土的溫熱中慢慢蘇醒。四月即將結束的那幾日,玉米種子在潤濕的土層里萌發了。四月的土地,是生命誕生的溫床,也是承載生命演繹的舞臺。玉米種子躺在上面展開了它的新生,宿根的雜草以及雜草的種子也感知到了土地的溫熱和濕潤,開始蠢蠢欲動。至此,地老虎、蠐螬、二點委夜蛾、玉米螟、黏蟲、棉鈴蟲依次粉墨登場。

    地老虎習慣于將自己藏在暗處,像個賊。它能在黑暗中精準地感知玉米萌動的根,玉米的胚根一探出來,它就伸嘴往那白嫩的根尖上咬一口,然后若無其事地繼續蟄伏。地老虎懶得很,它專盯著玉米的幼根,玉米的幼根鮮嫩,汁多甘甜。這個喜歡甜食的懶蟲,在黑暗中一點點啃噬玉米的根系,喂養它那日漸豐腴的軀體。

    玉米在初生時期,若遇上地老虎,生死就全靠運氣,可謂是蟲口奪命。若是生長的速度比地老虎啃噬的速度更快一些,讓伸入土壤的根極快地變老,地老虎就懶得再啃食了,算作逃生。地老虎是橫在玉米生命第一道關口上的害蟲,它的危害,足以讓一株玉米根本來不及抵達秋天。

    地老虎隔著一層土,為非作歹,如果不親手掘開一株長勢異樣的玉米的根系,根本想不到它的嘴有多歹毒。地老虎怕光,猛然間見到了光亮,它本能地蜷曲成一團,肉乎乎的,看上去就是一個慈眉善眼的胖子,模樣并不會讓人生厭。有光的時候,它把那張貪婪、狠毒的嘴蜷進肚子底下,一動不動,打死也不肯把嘴露出來,那張嘴狠毒,卻見不得光。

    種子根是玉米的命根,傷了這條根,玉米即是不死,也是生不如死。蟲眼蛀在根上,生長起來就顯得緩慢,它需要先緩好了傷,才可顧及生長,而等它緩好了傷,其他的玉米已經高出了一大截。一株孱弱的玉米夾在一地健壯的玉米中間,一生都是在脅迫和絕望中茍延殘喘,對生命而言是一件極其殘酷的事情。

    蠐螬的生命力極強,它無處不在。農家糞肥,未滅茬的土壤,陰濕的溝渠,隨處都有蠐螬的身影?;蚴腔爝M農家糞肥里被農人親手種進了土地,或是住在沒有滅茬的土地里,抑或是隨著溝渠里的水流進了地里,無從查證。從玉米播種的那一刻開始,蠐螬就盯上了玉米的胚芽,胚芽遇水萌發,它會在萌動的胚芽上鉆一個洞,將幼嫩的胚芽咬掉,失去胚芽的玉米就喪失了發芽的能力,玉米種子只有腐爛在土里。蠐螬會讓一些玉米種子還未來得及展根露芽,就喪失了生命。蠐螬是金龜甲的幼蟲,從蠐螬到金龜甲,需要大量的養分來支撐它的修行。蠐螬的體型和模樣與其他鱗翅目昆蟲的幼蟲極為相似,只要土地上的玉米不停止生長,藏匿于土里的蠐螬遲早是要依靠玉米給予的能量成長為金龜子的。

    在春天,蠐螬和地老虎隱藏于地下,它們是一群性相遠、習相近的幼蟲,吊在玉米初生的根尖上,嘬乳而生。

    玉米缺苗斷行,大都是蠐螬的杰作,它們在地表下的暴行,只有在玉米出苗顯行以后,才會在大地上顯現出來。玉米地像是被狗舔了一樣,白一塊,綠一塊,花花綠綠,極其難看。蠐螬依然若無其事地躺在腐爛了的玉米種子中間,做著金龜甲的美夢。

    二點委夜蛾出場時,比地老虎和蠐螬顯得光明磊落,它的頭上頂著兩個黑色的點,像一對眼睛。它的黑色的眼睛就是為了借著太陽的光亮,找到玉米立在大地上的莖稈。它善于貼著地面,橫著將玉米幼嫩的莖稈蛀一個洞。這個洞不至于讓玉米立即死去,而是讓地上的莖葉慢慢失水,干枯而死。被二點委夜蛾為害過的玉米,因根系供應的養分和水分被阻斷而活活餓死,根系繼續生長,喪失了頂端生長優勢的玉米營養過剩,分蘗的莖稈茂盛,卻始終長不起來,而長成一簇簇草,無果而終,算是毀了。

    二點委夜蛾不拘小節,善逞莽夫之勇。等玉米的莖稈纖維變硬變老了,不好吃了,它立即折身去找比玉米的莖稈鮮嫩、好吃的植物去了,玉米算是再逃過一劫。

    黏蟲天生是個暴脾氣,不僅脾氣暴躁,而且喜歡暴飲暴食,它們在夏日的干熱風里結伴行進,因成群結隊的規?;羞M習性,得名行軍蟲。它們日夜不停地行走,貪婪的嘴巴一開始進食就根本停不下來,在身體不斷地蠕動中,將玉米葉子大口大口地吞噬下去,經過不長的一截子皮囊,化為黑綠色的糞便,甩在身后。它們頭也不回,繼續朝著大片大片的玉米地進發。

    行軍蟲的眼睛大而明亮,泛著褐色的光,從它們眼睛里折射出來的光,是它們一往無前的決心。與那千百雙褐色的眼睛對視,五谷精華聚集起來的光澤令人不寒而栗。你若只是盯著它看,它便目中無人地昂首從你面前爬過去;你若抬腳把它們踩死,那爆裂后噴濺的體液讓你的腳變得腥臭難聞,久久揮之不去。

    與玉米龐大的體態相比,黏蟲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小小的蟲子趴在植株高大的玉米上,只需幾天工夫,就可以把玉米肥大的葉片剃得顯骨露肉,失去光合作用。玉米在灌漿期遇到葉片功能喪失,會讓正處在水乳期的玉米胎死腹中。

    玉米螟最初是個乖巧的孩子,它趴在玉米新生的葉片上,噬咬一個洞,一頭攮出去,空了,再縮回頭,向前,再噬咬一個洞。玉米葉子上那一排排規整的蟲眼,就是玉米螟的代表作。它巧妙地利用身體的長度,耐心地在一片玉米葉子上留下一排排規整的蟲眼,看上去像是刻印在玉米葉子上的一幅藝術品。這些蟲眼,讓玉米螟在初春的玉米地里名聲大噪。玉米螟起先像個虔誠的文學青年,規矩,拘謹,虔誠;隨著玉米不斷長高、長大,它的脾氣也一天天大起來了,開始變得暴躁,它不再熱衷于玉米開始變老的葉片,而是轉身從玉米結穗的地方鉆進去,吃喝拉撒全都在玉米的莖稈里完成,像個精神頹廢的詩人,整天將精力放在吃喝上,忘掉了初衷,日子中只有茍且,沒有詩和遠方。它就是一個暴徒,瘋狂進食,肆意排泄,排泄物擁在身后,逼著它不斷向前拓展生活的空間,蛀空了莖稈還不算,它會選擇在玉米開花授粉的時候,從莖稈中復又鉆出來,又從雌穗的苞葉口鉆進去,繼續它的暴行。玉米螟何以變得如此暴戾,蟲性使然。它用發達的口器毀滅著玉米,并用大量的排泄物浸染著玉米,伴隨玉米終生。玉米螟是玉米一生中如影隨形的一個噩夢。

    玉米螟在春夏的暴行,都被玉米青綠的顏色遮掩著,不易發覺,到了秋天,蛀空了莖葉的玉米開始變紅,日漸從青綠的玉米地里暴露出來。紅了的玉米莖稈里,玉米螟結蛹化羽,慈眉善眼地聽候命運的發落。

    棉鈴蟲本是生在棉花上的一種害蟲,在棉花蕾鈴期為害花蕾、取食葉片而得名。它的喜好廣泛,主要為害棉花,取食玉米的莖葉是它的兼職。超強的繁殖能力,使得棉鈴蟲常在玉米和棉花以及小麥中飛來飛去,忙得不亦樂乎。工于心計,它把在玉米上的所有行徑可以巧妙地轉嫁給玉米螟,讓玉米螟替它背上為害玉米的罵名,它只從玉米上攫取利于自己的養分。

    這些依附于玉米而生的昆蟲,一個個飛揚跋扈,將玉米折磨得死去活來,它們卻活得從容不迫,悠然自得。一株玉米要在蠢蠢欲動的蟲子嘴里逃生并茁壯成長,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蟲子們的喜好各不相同,它們分別把守在玉米生長的命門上,居食無憂。

    除蠐螬而外,這些鱗翅目的昆蟲靠幼蟲為害玉米。它們把賺來的資本藏于蛹中,靜待時機成熟,華麗轉身,變成為蛾子,將蟲卵產在啃不動的老葉子或莖稈上,毫無依戀地轉身飛了,只留下一地受傷的玉米在成長中不斷地療傷。

    蔥蘢的玉米地,誰會俯下身去從一株枯死了的玉米的根上看到那慘不忍睹的傷口?誰會真正關注一只玉米螟或棉鈴蟲鉆到了玉米的心里去了?誰又會在乎有多少蟲子來過又離去后,留給玉米一身的蟲眼?

    如果不是為了最終要把這一地的玉米據為己有,我決不可能敵視這些小小的蟲子,昆蟲與玉米之間的戰爭就全然沒有必要由我來仲裁和調停。我們慣常把以作物為生的蟲子們稱為害蟲,于是絞盡腦汁制造出各種農藥,欲將它們趕盡殺絕。于玉米而言,傳宗接代是種族繁衍生息的必然,我們在春首上播了種子,然后心安理得地把守在玉米的生命終點,將從蟲口里逃生的玉米,以秋收的名義全部從大地上掠走。只留下裸露的土地,卵、蟲、蛹、飛蛾、金龜子以各自的形態在土層里蟄伏,它們靜待春風來時,復又以新的面目出現。

    劉漢斌,“80后”,在《朔方》《青年文學》《北京文學》《天涯》《散文》等刊發表散文五百余篇,部分作品被《散文選刊》《散文·海外版》《讀者》等轉載,獲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朔方》文學獎、孫犁散文獎等?!恫菽竞投鞯洹啡脒x“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中國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高研班學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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