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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朔方》2018年第11期|劉仁前:夜工
    來源:《朔方》2018年第11期 | 劉仁前  2018年11月08日00:11

    劉仁前,生于1961年,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江蘇省作協理事,泰州市文聯主席。曾獲江蘇省紫金山文學獎、江蘇省“五個一”工程獎、施耐庵文學獎特別獎、中國散文年度獎、汪曾祺文學獎等。著有長篇小說《香河三部曲》、中短篇小說集《謊媒》等多部。

    向生我養我的故鄉奉上痛徹心扉的愛。

    ——題 記

    香河最繁忙的是夏秋兩季。

    白日里,從田里收割上場的麥把稻把,夏季主要是麥子,秋季主要是稻子,需要搶收搶脫,以達到早入庫之目的。其時的收割,無機械可言,純粹人力,靠的是社員們手上的一把鐮刀?,F時大面積收割時,用的是那種收脫一體化的大型機械。機器身后不停翻轉的收割裝置將麥或稻,收割之后經傳輸帶,送至脫粒裝置,守候一旁的運輸車,便可直接裝運到新脫出的麥子或稻子,神奇得很。這是社員們想都不敢想的事。

    這一陣,社員們辛苦,阿根伙們也比平常辛苦。清早要催工,晚上要開夜工。一天需兩次喊工,還不辛苦?辛苦歸辛苦,社員們滿心喜悅、情緒高漲。眼看著自己面朝黑土背朝天的辛勞,結出了果實,豐收了!黃燦燦的稻穗,可喜得很。香河廣大干部群眾,一個個有了實實在在的獲得感。但見,汽油燈高懸的土場上,人聲鼎沸,一派繁忙。

    一隊和四隊的場頭鄰近,中間隔幾座倉庫及牛舍,皆臨河。河,便是香河。夏日里,鄉里孩子們天然的樂園。柳春雨、黑菜瓜、陸根水他們小時候,沒有不在香河里嬉戲過的。游水、打水仗、摸河蚌,凡此等等,有趣得很。

    土場臨河之便,顯而易見。收割時,麥把稻把從地里經農船,可直接裝運上場頭。這中間,少一次挑運,省勞力,亦減少一次損耗。成熟的麥子或稻子,搬運過程中,或多或少都會有穗粒脫落。等到繳公糧時,這些糧食便可直接上船,省去一趟長途搬運,自然省事。

    眼下開著夜工呢,臨河倒為村民們嬉鬧提供了便利。三狗子他們幾個挑把的,突擊將白天沒來得及上岸的兩船稻把挑上場,腳步子踩得跳板直晃悠,急了一些,渾身汗津津的,索性撲通撲通跳進香河清爽清爽。

    “鴨子,鴨子,幾年下來,也不見你生個蛋,你究竟是母鴨,還是公鴨?”祥大少的問話在李鴨子耳邊響起。

    腹部日漸隆起的李鴨子,和隊里的幾個社員一道起場呢。但見,她手中的叉子在不停抖動著,將打場過后的稻谷抖落下來,讓稻谷和稻草分離。三狗子他們的撲通聲,竟讓李鴨子恍惚了。去年秋場上的一幕,在她眼前上演著。

    祥大少只要不喊工派工,不行使“芝麻粉”職權時,倒喜歡跟婦女們開玩笑的。這不,四隊場頭上,一干婦女當中,他正拿二侉的老婆李鴨子開心呢。在祥大少眼里,這李鴨子望上去,倒還順眼。幾年下來一直沒開懷,奇怪得很。

    祥大少言語間,占了李鴨子的便宜。說是如若侉二哥那桿槍不行,他祥大少可以幫忙的。并且說他荷槍實彈,子彈充足得很,正愁沒處用呢。祥大少哪里知道,自己無意間戳到了二侉和李鴨子兩口子的疼處。

    李鴨子畢竟沾點兒好吃做媒的習氣,潑辣起來,不比其他婦女差。祥大少只顧著嘴上快活快活,哪曉得從四隊場頭上沖出四五個婦女,徑直奔到一隊場頭祥大少跟前。不由分說,手腳一齊架空,將祥大少懸了起來。

    這個李鴨子,真夠潑辣的,一屁股坐在祥大少身上,嘴里逗個不停:“讓大伙兒看看,你想怎么個幫忙法?”

    再怎么說,祥大少也是個大男人,哪經得住李鴨子這一招!不一會兒,褲襠里豎旗桿啦?!巴?,大伙兒都來望哦,堂堂的一隊之長,丟人現眼啰!”

    “瘟鴨子,你不要撞到我手里,總有一天讓你知道我的厲害!”祥大少被婦女們四仰八叉地抬著,再掙扎也是有勁使不上。

    常言說,人無過頭之力。祥大少力氣再大,被懸空著,發不出。人們還說,好手敵不過雙拳。更何況祥大少是被四五個婦女偷襲成功的,哪里還有什么反抗可言!祥大少一如陷入泥潭之猛虎,只落得任人宰割之境地。

    一隊場頭上,幾乎一半男女勞力,停下手中活計,看西洋景似的,看熱鬧呢。要知道,枯燥而繁重的勞作,如若沒有這樣的嬉鬧發生,那真是無趣得很。因此上,這樣的嬉鬧,在勞作的田間場頭,時有發生。這會兒,被捉弄的是祥大少,下一回是誰,誰也說不準。因為,上演這樣一段精彩花絮,純屬隨性而為,根本沒有腳本。

    眼下,這四隊的幾個婦女也是越起哄,越來神。李鴨子見祥大少還嘴硬、不服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硬將他的褲子給扒掉了。祥大少在眾目睽睽之下,原形畢露矣。后來在李鴨子的攛哄下,原本被幾個婦女晃蕩著的祥大少,抬至河邊一松手,只聽得撲通一聲丟進了香河。

    一隊和四隊的場頭上,除了高竿上懸著汽油燈之外,還有各家各戶自帶的馬燈,遠遠望見,螢火蟲似的,閃閃爍爍,游動不已。

    開夜工的社員們,正緊張而有序地忙碌著。挑把放把的,挑把放把;打場的,打場;摜把的,摜把。挑把放把好理解,無需贅述。

    打場,為脫粒的一種方式。通常是用牛師傅催趕著架有格頭的耕牛,耕牛的身后拖著石磙子,繞打谷場轉著圈圈,碾壓著鋪展在場上的稻把。打場時,用牛師傅會喊牛號子:“噢嗬,噢嗬,噢嗬嗬——”

    這牛號子在用牛師傅嘴里吼著。耕牛在打谷場上轉過幾圈之后,用牛師傅便亮開嗓子喊幾聲,有音無字,高亢、悠揚。

    待稻把碾熟到一定程度,用牛師傅便將耕牛牽離,喊一聲:“起場啦——”一群手拿叉子的婦女,從分散各處涌上場,揚稻草,實施稻谷和稻草分離之工序。之后,笤帚掃,翻耙推,將稻草和稻谷分別堆放。不一會兒,這頭場便告完成。

    挑把放把的,緊接著再挑把放把,為稍后打第二場做準備。一個夜工下來,打個兩三場,屬正常。開大夜工,通宵打下來,那場次更多。只是用牛師傅,要比正常開夜工辛苦得多。

    開大夜工,一場緊接著一場,用牛師傅就得跟在耕牛身后在場上轉悠,一直轉到天亮。此時,牛號子作用顯現矣。深更半夜,喊一嗓子,解乏。起場的婦女則不需如此辛苦,在打場與起場間隙,可以倚到草垛旁瞇上一會兒,養精蓄銳。

    開夜工的場頭上,除了挑把放把、打場起場的,還有三三兩兩的勞力,組合在一起,手握稻把,對著粗石磙子不停地抽打,這便是摜把。摜把,也算是一種脫粒方式,只不過純粹靠的是人力。因此上,干這種活計的,清一色的男勞力。不過話又說回來,再有力氣的大勞力,總有力竭之時。因此上,摜把,通常只能是打場脫粒之輔助。

    這摜把,值得一說的,是摜下的稻草,齊整整的,可用之處多矣。農家護墻,似漁夫之蓑衣,不僅遮風擋雨,倒也成為一道風景;用于房頂,在鄉間人工巧匠手中,倒也能給主人家一個層次分明、滿頂金黃的屋頂。香河一帶極常見。

    現時,在四隊開夜工社員當中,懷有身孕的李鴨子,出眾得很。隊長照顧,只讓她起場時,跟著揚揚稻草。四隊隊長不是自己的小叔子阿根伙,另有其人。阿根伙家在四隊,自己在一隊當隊長,全香河僅此一例。他是老隊長祥大少生前培養的,香元支書默認了,沒反對。也有人過耳傳言,說是跟祥大少最后一根繩子將自己懸在大隊部屋梁上有關。死無對證,誰知道呢!

    倒是李鴨子,眼見著一幫熟悉的社員又一起開夜工,忽然想起去年秋收時,在場頭上跟祥大少開的玩笑來。她再怎么從一幫熟人當中尋找,一隊的場頭上,再也沒有祥大少的身影,更聽不到他討嫌的閑話了。

    李鴨子的耳朵里,雖然不時傳來一隊場頭上男男女女的嬉笑聲,開心,快樂,亦帶有些許戲謔。然而這一切已不屬于祥大少,離李鴨子似乎也有了一段距離。

    李鴨子自己也弄不清,是自己今年懷上了,想要告訴祥大少她李鴨子是母鴨,不是公鴨,心底有一份做母親的自豪?還是自己潛在著某種擔心,害怕被祥大少揭穿?

    其時,在她們幾個年齡相仿的女人中,已經做母親的,水妹是頭一個,且是單親母親。兒子張衛東,長得胖乎乎的,看不出像誰。小家伙已經咿咿呀呀,往出冒話,能叫媽媽了。

    當初,水妹堅持要把腹中的孩子生下來,讓香元恨不得跟她斷絕父女關系,直接將水妹趕出了家門。村民們每日里看到挺著大肚子的水妹,在衛生室里忙前忙后,給前來看病的打針拿藥,抑或涂藥包扎,漸漸生出憐憫與同情。他們有話不敢跟香元說,便在巧罐子跟前勸解開導。事已至此,再怎么說,也不能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認,將來生個一男半女,還不是自己的后人?水妹有孕在身,一人單住不方便,萬一有個情況沒人照應,出了事后悔都來不及。

    人心都是肉長的。村民們好言相勸,勸得巧罐子眼淚汩汩的。他們有所不知,做母親的怎么舍得自己女兒懷有身孕吃這樣的苦噢!背著丈夫,巧罐子送吃的,送用的,不曾斷過。在香元跟前吵過哭過,也鬧過,想把水妹接回家。香元死不松口。

    直到水妹在大瓦屋生下了個大胖小子,香元這才松了口。那天,巧罐子拿著香元給的五塊錢紙票子,比拿著塊黃金都寶貝,樂得合不攏嘴,直往水妹那兒奔。到大瓦屋水妹產床前時,水妹正在給小家伙喂奶?!肮怨?,乖乖,別忙吃奶喲,看看,看看,這是什么?”巧罐子也是高興得過了頭,讓出生才幾朝的嬰兒看鈔票呢。

    “媽,媽,才幾天的寶寶,哪里能看這個!你這是怎么了?”水妹頗為疑惑。

    “哎,這是你爸給細孫子的見面禮!”巧罐子見小家伙面對五塊錢巨款,無動于衷,只好將紙票子小心地塞進小家伙懷里,嘴里念叨著:“漲漲財!漲漲財!”

    “不要!”水妹臉色驟變,伸手從小寶寶懷里掏錢。

    “水妹呀,水妹!你也是做媽媽的人啦,體諒體諒你娘老子的難處吧!你老子不僅送來見面禮,還給小家伙起好了名字,叫張衛東。你聽清了,小家伙叫張衛東!”巧罐子說著哭著,一把摟抱自己的女兒,“我們這就回家,一家人團團圓圓,再也不分開?!?/p>

    父親終于認她這個女兒,終于同意她回家,水妹淚如雨下,滿心的酸楚與委屈,憋在心里太久太久,無法宣泄,此刻奔涌而去。

    開夜工的婦女當中,原本是見不到水妹的?;丶抑?,水妹輕松了許多。每日里,在大隊衛生室照應著,按時按點回家給兒子喂奶,人也精神了許多。今晚,她是跟阿根伙明話,跟著一幫婦女開夜工,也好混個夜頓子。

    開夜工吃夜頓子,香河各隊皆如此,由來已久。談不上吃得有多好,但每人一大碗白米飯,就挺誘人的。通常還會到王老五肉案上剁幾斤豬肉,混在芋頭扁豆里,燒上一大鍋。那個肉香,用不著吃,聞著都要叫人垂涎。

    其時,村民家里不來人到客,餐桌上難見葷腥。煮飯,也多是大雜燴。米、麥粯子、胡蘿卜、青菜,諸如此類,幾合一。家里有小孩子的,一把米端端地放在飯鍋中央,燒煮攪拌時,存心不將米攪混。煮好后,先用鏟子挑出一塊白米飯,留給小家伙。之后,再將飯食全部攪混,用藍花大海碗裝盛。麥粯子,刺剌剌的,小孩子吃多了,排泄都困難。家長們這才想出單放一把米的燒煮之法。同樣的麥粯子,若干年后,搖身一變,被叫做麥片,成了健康營養食品,受到民眾廣泛歡迎,實在不可思議。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

    興許有人會疑惑,在香河一帶這樣的產糧區,怎么村民的口糧還如此緊張?說來這跟當時的大政策不無關聯。其時,從上到下強調的是,正確處理好國家、集體、個人三者關系,宣傳的是先國家,后集體,再個人。而上繳公糧的指標,各層各級都采取了“跳一跳”之方法而制定。因此上,具體到各生產隊的任務數,可謂是層層加碼。如此一來,村民的口糧,多數時候是不足的。不足怎么辦?寅吃卯糧,虧空連著虧空,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問題是,誰也不去捅這個窟窿。此乃肉食者謀之事,暫且擱置。

    一晚的夜工開下來,那些男勞力們便安心地坐在生產隊空倉庫里,扒白米飯,咬大肥肉,滿口噴香,嘴角流油。那份滿足與愜意,真的似乎皇帝佬兒的御膳也不如呢。

    吃夜頓子的飯菜準備,生產隊長事先都有安排。能夠做這樣大鍋飯、燒這樣大鍋菜的,每個生產隊都是固定的幾戶人家。飯菜做好之后,多半是抬到場頭生產隊空倉庫里。也有天氣驟變,就臨時到村民家里吃的。只是有一條,吃夜頓子的碗筷,是各人自帶的。

    每逢這時,婦女們便沒有男人們那么瀟灑,圖自己一時之口福,而是將屬于自己的一份飯菜,裝進自備碗盆之中,用方頭巾扎好,拎回家去。家里的孩子們,一個個正如巢中乳燕,伸長脖子,張大嘴,等著媽媽回來呢。這些孩子,一聽說家里大人要開夜工,就再也不肯早上床,哪怕等到下半夜,也要從媽媽的方巾兜兒里,討得一口好吃食。

    眼看著自己的孩子狼吞虎咽,做母親的餓著肚子,總要再三叮囑:“慢點吃,別噎著?!敝?,心滿意足地從自家碗柜里,找出晚餐時剩下的一碗半碗冷粥,喝幾口墊墊饑。開夜工帶回來的飯菜,即便小孩子們吃不完,做母親的也舍不得張口。留著第二天,中飯時再給孩子們應付一餐,節省一餐的開銷。其實,每次都是做母親的,預先將吃夜頓子帶回家的飯菜,分派好,做了預留。否則,一幫小饞貓,哪有飯菜可剩!

    水妹提著馬燈在為兒子張衛東打夜頓子的飯菜時,王小琴也提著馬燈在為自己的丫頭陸小英領開夜工所得的那一份。這時,李鴨子提著馬燈,慢騰騰地將手中的方巾兜兒,遞到王小琴跟前:“老妹子,拿著,一塊帶給細丫頭?!?/p>

    王小琴就是大伙所熟悉的琴丫頭,琴丫頭還是她做姑娘時的稱呼。香河一帶,女孩子大多以某丫頭稱呼,男孩子大多以某小伙稱呼,算是一種鄉俗。然而,結婚成家之后,再也沒人這樣稱呼,需叫大名,以示尊重。王小琴,便是琴丫頭的大名。陸小英,是她和陸根水的女兒。很顯然,女兒隨父姓。像張衛東這樣,隨母姓的,極少。再怎么革命化,再怎么講男女平等,這鄉間重男輕女的思想,還是根深蒂固。

    李鴨子知道,小姑子嫁到陸家之后,日子并不好過。別看陸根水當初跪求琴丫頭時,哭訴得肝腸寸斷,新娘子進門之后,反過來疑神疑鬼,嫉妒起柳春雨與琴丫頭相愛的時光,進而懷疑自己的女兒是柳春雨的種。

    婆婆剛開始,對琴丫頭還懷有愧疚。畢竟是自己兒子霸王硬上弓,不擇手段將琴丫頭占為己有,讓琴丫頭無奈之下才嫁到陸家。然而等到小孫女降臨人世,婆婆反而擺起婆婆的架勢。顯然,王小琴沒有為陸家生個男嬰,讓婆婆很不開心。雖然婆婆不開心,沒有總掛在嘴上,但做事行事,王小琴怎么感覺不到呢?嬰兒尿了屙了,做婆婆的幫媳婦一把,再正常不過。來娣子不干!除非王小琴頂起真來,鬧著回娘家,婆婆才會假心假意說幾句軟話,幫著洗幾條尿布。平時的飯菜當中,要想她這個婆婆特地給媳婦做點兒補身子的催奶的,難。

    好的是,李鴨子隔三差五往小姑子這邊跑。剛坐月子的那一陣兒,李鴨子直接將油煎蛋之類,做好了送到王小琴嘴邊,看著她吃了才離開。二侉為親妹妹坐月子,往陸家門上送過不止一趟雞蛋鴨蛋,結果原物返回到代銷店,換取油鹽醬醋之類日用品多,留給王小琴坐月子的,少之又少。李鴨子再上門時,王小琴只有拜托哥哥嫂子別再為她費心,更不要再送東西上門。

    媒婆的經歷,讓李鴨子一卦就打到個中緣由矣。為這樣的事情,又值不得與陸根水擺到桌面上較量,更沒有撕破臉皮之必要。于是,李鴨子連著多跑幾趟,將食物做好了,送到小姑子嘴邊。

    那年月,女人生孩子、坐月子,哪有什么特殊待遇喲。也就是二侉開著代銷店,較一般村民家要寬松一些,李鴨子才拿得出這雞蛋、鴨蛋之類。雖說每回也就一兩只,但一回不多,十回便多。一個月子照料下來,也是筆不算小的開銷。王小琴能有李鴨子這樣的嫂子,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嫂子,你也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開夜工得來的這點飯菜,就自己拿回家吧?!蓖跣∏僦览铠喿由岵坏米约?,舍不得剛出生的小丫頭。但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哥嫂家也不是寬裕到什么都不在乎的地步。要不然,李鴨子也不會挺著大肚子來開夜工。

    “你們兩個在客氣什么?開夜工的都散得差不多了?!蓖跣∏俑铠喿诱f話間,阿根伙一手提著馬燈,一手拎著個布包,往四隊場頭這邊來了。王小琴知道,三哥是來接二嫂子的。這一段時間,三哥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再跟那幫婦女婆娘鬧笑起哄不說,還總是盡可能照應著二嫂子。要老娘在世時看到三哥有這樣的變化,那真的會睡著笑醒來。

    “三哥,你還記著接二嫂呀!手里拎的什么?”王小琴心情一下子好了許多,一家人就差二哥。她自然知道,代銷店離不開二哥的。再晚,都可能會有人敲門,買樣把急缺的用物。誰家還能沒有個意外?

    “哈哈,我這手里,和你們兩個一樣,開夜工應得的份子!”阿根伙有意揚了揚手里的布包。李鴨子這才發現,小叔子是用褂子裹的。這褂子,自己經手洗過的。

    “你個一隊之長,還往家里帶飯菜,不怕別人笑話?”李鴨子頗感意外,故意逗了小叔子一下。自從那一夜之后,阿根伙待自己還真是盡心。這讓李鴨子有種從未有過的幸福與滿足。

    “一隊之長怎么了?我拿的是自己應得的,又沒搶人家的。誰敢笑話?”阿根伙一本正經。

    “好了,老妹子這下不要再客氣,你三哥手上有了一份,我的這一份你還是帶回去給細丫頭。多抱她到代銷店來玩,省得在家里生閑氣?!崩铠喿訉⒆约洪_夜工得來的那份飯菜,再次遞到小姑子手上。

    “好嘞,嫂子!”王小琴剛要伸手,被阿根伙攔住了。

    “一起走吧,我先替你拿著。又是馬燈,又是布兜,夜燈瞎火的。正好,我也幾天沒望見小英子了,去慣一下細乖乖?!卑⒏锝舆^李鴨子手上的方巾兜兒,對老妹子道。

    “今天晚啦,小英子早睡了?!蓖跣∏贁v著二嫂子,有意放慢了腳步。

    “那就送你到家,我不進門?!卑⒏锔艘痪?。

    “難得你三哥有心送你,老妹子你就領個情吧?!崩铠喿釉谛」米邮稚陷p輕拍了拍。只見阿根伙,將手中的馬燈舉得高高的,護送著她們姑嫂回家。

    李鴨子并沒能一直在二侉和阿根伙之間平衡下去。面對腹部漸漸隆起的李鴨子,阿根伙以功臣自居,時不時地背著二哥,與李鴨子來點小動作。人啦,怪呢。自從那一夜之后,李鴨子眼里的阿根伙,跟以往不一樣了。私下里,也半推半就依了阿根伙。

    常言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李鴨子跟阿根伙兩個,自以為小心謹慎,天衣無縫。他們就不想想,二侉好歹也是在大熔爐里錘煉過幾年的人,無需什么真憑實據,只要看他倆每日里的眼神,就知道有情況,就知道不一般。更何況,代銷店就這么大,二侉灌再多的貓尿,也睡死不到哪兒去。

    有句話怎么說的?好肉爛在自家鍋里。還有一句話怎么說的?家丑不可外揚。二侉誰也不怪,怪只怪老天爺讓他空有一桿沒子彈的槍。為了王家的臉面,為了王家的列祖列宗,二侉唯有認命!

    然而,事情的發展還是出乎二侉意料。某次又開夜工,時間變長了,小夜工變成了大夜工。李鴨子就懶得再動,沒有半夜回家,而是像往常一樣,起場前躲在一處草垛里歇息。等到天色放亮時,開夜工的社員們竟然看到阿根伙和李鴨子從同一處草垛里鉆出身來,一時間都傻了眼。

    這讓二侉臉皮往哪里擱呢?阿根伙,你個做兄弟的,也不該屁往哥哥我臉上放??!當兵的血性還在,二侉沒跟自己老婆和兄弟言語半句,離開了代銷店。

    臨走時,二侉明確告訴李鴨子和阿根伙,他要去東北。盡管這么些年,他從沒再提起過東北,但他一直都能沒忘懷。臨走他還告訴李鴨子和阿根伙,東北有他的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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