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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山西文學》2018年第9期|葛水平:張燈結彩(節選)
    來源:《山西文學》2018年第9期 | 葛水平  2018年09月11日08:27

     

    葛水平,山西省沁水縣山神凹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一級作家,國務院特殊貢獻專家。創作過戲劇、詩歌、散文、電視劇本。出版有小說集:《喊山》《守望》《陷入大漠的月亮》《地氣》《所有的想念都因了夜晚》《一時之間如夢》等。有作品被翻譯為英、法、德、日、蒙文。

    春天最有風韻的那個部分由桃花的綠意釋放出來,無比陶醉。

    看這樣的景致時是在傍晚,在一座寺廟廂房的腳地上站著,透過一扇老窗的花格,天地間一片花紅柳綠。

    中國的鄉村,除了那些藏在溝里的山莊窩鋪,“村”或“莊”,幾乎都修有戲臺。因為“娛神”的緣故,民間一直把“神”看得很高貴,愛著,敬著,怕著,哄著。

    神住在村莊的寺廟里,戲臺大多建于寺廟神祠之內,多是坐南面北,對正殿而建,戲臺下一般有高低不等的基座,以方便神平視瞻賞。神啊,離誰都很遠,離誰都很近,與富貴有著深刻的血緣關系。

    記得十五歲時去鄉下看迎神賽戲。我、母親和眾多村莊里的親朋好友坐在驢車上,正是秋天,鄉下,到處飄著糧食成熟的味道。走在路上,兩邊的青草總是吸引驢探過去頭,車便走走停停很是消停。趕驢人揮著鞭子說,走時它是吃足了草料的。

    驢聽完這句話,仰起脖子,沖著遠處粗壯而短促地“哥哦哥哦”叫,像似抗議。

    我看見驢的腹部一伸一縮地喘著粗氣,我努力伸過手撫摸它光滑的脊背,它打著響鼻,表現出一副滿足了的樣子。

    (葛水平原創書畫作品)

    迎神賽戲,也叫迎神賽社。

    這一民間自發形成的迎神祭祀活動,是農耕文明的產物。它可以追溯到商周時期,農人在春季向神靈祈求豐收而舉行的祭祀活動。

    宋人劉克莊《喜雨二首柬張使君又和》中的“林深隱隱聞簫鼓,知是田家賽社還”即指此俗。古時,賽社風盛行,漳河、沁河兩岸有宋代碑記賽廟“創起舞樓”,說明當時已盛行以歌舞雜劇迎神、酬神。

    鄉下的好,明清建筑高門大院是一個好,吵鬧打逗呼兒喚女聲挑開屋脊,也是一個好。有迎神賽社必然是過會,街道兩旁搭滿了棚子,賣飯的,賣菜的,賣農具的,賣雜貨的,賣麻糖的,賣油條豆漿的,賣燒餅麻花的,賣秋果子的,算卦求婚的,理發點痦子的,密實實排過去。

    陽光下,趕會的鄉下人面孔絳酡,勞動的雙手滿是縱橫的紋理,吆喝聲結實有力,像練過嗓子的演員。

    穿過街道,孩子們的嘰吵聲伴著吆喝叫賣聲,那熱鬧真是掀翻了以往村莊里的寂寞。一年一度的迎神賽社像捻子一樣被點燃了,熱鬧稠稠的,能把寂寞了半年的村莊喝飽。

    還沒有等我們走到臺子前,舞臺上迎神禮儀就開始了。聽見鑼鼓聲時,有人吆喝著趕快走開,說是關公來了。

    關公手舉大刀追殺華雄,從戲臺上踩著鑼鼓點一鼓作氣追到臺下,兩人在觀看的人群中穿梭,那時節,一個胸前掛著鼓,一個臂彎上掛著鑼的樂隊跟著他們,有一下沒有一下地敲打著,他們繞村子邊打邊跑。

    (葛水平原創書畫作品)

    村外沿途莊稼熟了,雞們狗們家畜們,老者站在村邊的路沿上,下巴頦一翹一翹的,嘴張著笑不出聲來,笑在肚子里亂竄。

    一群大小娃娃跟在后頭,走進街道,關公和華雄沿途隨意抓取攤販的瓜果梨桃,邊吃邊打,覺得秋風并不都是千姿百態,亦有刀光劍影。打一陣子,攤主笑逐顏開地再一次扔給他們吃食,舍得,是福報是大吉大利。

    一群娃娃橫晃著膀子鉆到演員前面,兩張掛了油彩的臉齊齊對著娃娃們,嚇唬他們,說是要殺人啦!娃娃們呼呼四散,敞亮的空地上,把歷史演得玩兒似的輕松。

    敲鑼的敲鼓的,不時吼一聲,此時打斗到了戲臺下。演出快要結束時,跑得滿頭冒汗的關公和華雄重新登上戲臺,關公大刀揮舞,斬下華雄首級。

    《斬華雄》,是賽社最有特色的對戲演出。場面宏大,參演人數眾多,整個迎神賽社的過程,就像一個走街穿巷流動的表演群體。演員與觀眾融為一體,演出氣氛高潮迭出。表演者和觀看者相互追逐,村子有多大,戲臺就有多大。

    通看《三國志》(包括裴注),提及“華雄”這個名字的只有一處,出現在《三國志·吳書·孫破虜討逆傳第一》里,確切地說是在孫堅(破虜將軍)的傳里,只一句話:“堅復相收兵,合戰于陽人,大破卓軍,梟其都督華雄等?!?/p>

    說的是(梁東一戰后)孫堅重整旗鼓,在陽人大敗董卓軍隊,殺了董卓的都督華雄等人。顯然,華雄是因為被孫堅的軍隊打敗而被殺的,雖然具體是誰下的手不得而知,但絕對不可能是并不在孫堅軍中的關羽,甚至極有可能,華雄終其一生也與關羽毫無瓜葛。

    (葛水平原創書畫作品)

    歷史給戲劇最重要的一點是戲說。

    民間奔田地,奔日月,奔前程的普通人,能知道多少歷史中的事情是真的,若能知道了真相,那一定是徹底改變了農人命運的朝野之人。

    農民的肩上擔了生活的苦重,一年中苦渡光陰,看戲看熱鬧,熱鬧中那些非想,閉眼、睜眼、醒著、夢著,黃塵覆蓋著村口大道上,一出戲明晃晃亮過來,歷史中的真真假假對后來人沒啥壞處,那就娛樂吧!

    涂脂抹粉,更換各種鮮亮的戲裝,放開喉嚨的歌唱和扭動肢體的耍弄,民間沒有嚴肅,嚴肅是容易讓人們嘲笑的。

    民間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地的普通人,三尺黃土既是墳墓又是屋檐,能給英雄喝彩是普通人的福氣,可英雄是啥,說來都是不著調調的人。真人不做假事,不做傻事,戲臺上的英雄誰敢保證不是虛構來的。

    鄰居一只雞死了,隔夜村莊里都知道鄰居家死了一口人。他們可是從不去費腦子揣摩那真假,真假都是中國造,只要不動那腦子那就跟著快樂吧!

    話說回來,就算關羽是立下了軍令狀,就算曹操覺得他是英雄,就算關羽道:“酒且斟下,某去便來?!标P羽瞬間拿了華雄的首級回營,此時酒尚未冷。這些,對于民間來說真有戲劇效果么?怕是民間就只看熱鬧,他們就想看女子的腰肢是柔軟的,英雄打斗舞弄出強烈的聲音,不僅是鑼鼓家伙的響,還要有猛烈撞擊觀眾內心雜亂的喊叫。

    誰見過這樣的演出!無論過去還是現在,走至村口的人都要愣愣站站,步子里顯出幾分懷念,盼一場戲開始,不光是人,雞了狗了的,都盼。

    (葛水平原創書畫作品)

    神秘與古樸的迎神賽社歷經千年,賽社活動附帶了各種傳統禮儀、表演,顯示了人間對活著的依戀和不舍。它不僅承載著古老的文化信息,也為生長于斯的民眾帶來了無限樂趣,成為一個地方發展中保持文化命脈、張揚地方個性的重要表征。

    民眾狂歡和世俗娛樂始終是自由的,風把土地吹得虛弱陰寒,就讓熱鬧給土地增加一些陽氣吧!

    賽社是為了迎神。民間迎神賽社大體分為三類:一是“官賽”,就是由官府籌資組織的賽社,二是“鄉賽”,由周遍幾個村子聯合或輪流組織的“賽社”,三是“村賽”。這三種類型的賽社在上世紀三十年代前,年年見熱鬧。

    鄉村的戲臺經歷了完整的嬗變過程,它是熱鬧的中心,于平淡平常之中系著撕心裂膽、揪腸掛肚的鄉情。要說什么地方最能體現鄉村的味道,肯定是戲臺。戲臺,只要唱戲了,生活就進入了最飽滿最瘋癲的時刻。很多人平常想不起來,在你就要忘掉的時候,一轉身卻和他在戲臺下碰見了。天涯海角走遠的家鄉人,到了過會的節點上,再忙也要找一個借口,回鄉看戲去。

    回鄉看戲,啥時候念著了,心吊在腔子里都會咣當一聲響。

    戲臺的演變史是一部戲曲的演變史,從中可以解讀出戲曲變化的時代特征。農人舉著神的牌位,修著供神的廟宇,發展起了屬于自己的戲曲演唱,并建造出了形式各異的古老戲臺??纯磻蚺_的模樣就知道農人有多么愛戴自己的生活。

    迎神賽社讓我想到了張燈結彩,大紅大綠別有一番情趣,它點綴著質樸而平和的鄉下生活,讓民間懂得敬畏,懂得陽光明媚。它把鄉下的日子照亮的同時,土地與炊煙般的質樸也讓鄉村無所牽掛并充滿了夢想。

    此為節選部分,全文刊登在《山西文學》2018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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