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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朔方》2018年第8期|葛芳:佛羅倫薩的黑夜與黎明(外一篇)
    來源:《朔方》2018年第8期 | 葛芳  2018年09月07日08:44

    葛芳,女,1975年出生。中國作協會員,魯迅文學院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員。作品多次被《小說選刊》《中篇小說選刊》等轉載。著有散文集《空庭》《隱約江南》《南極之南·遠方之遠》、中短篇小說集《紙飛機》。獲江蘇省紫金山文學獎?,F居蘇州。

    佛羅倫薩。

    我要凝神靜心一下。

    這個城市太過盛名。徐志摩《翡冷翠的一夜》,糾纏著他抑郁的情懷和愛的囈語——這是他對陸小曼的深情傾訴。前不久看民國人物的書法,陸小曼的書風自有她的筆韻和可愛,據說古文功底相當不錯。徐志摩把佛羅倫薩稱之為翡冷翠,是作家的抒情和詩意。

    佛羅倫薩的盛名還是因為文藝復興。但丁、彼得拉克、薄伽丘、達·芬奇、米開朗琪羅、拉斐爾……一個又一個偉大的人物在這里活躍過。

    可怕的黑死病瘟疫,使歐洲陷入前所未有的創傷,但它也幫歐洲人砸爛了那個曾經破舊不堪的中世紀,給文藝復興帶來了充足的土壤。佛羅倫薩是黑死病的重災區,薄伽丘在《十日談》中哀號:“整個佛羅倫薩變成了一座地獄,每天都有成車的死尸被運往城外?!?/p>

    我在游蕩,孤獨,自由。行程很緊,在佛羅倫薩我只有半個白天的時間。好像被時間催著走一樣,我在街道的盡頭猛然抬頭,一組盛大的建筑群讓我驚呼——圣母百花大教堂在日照下反射出一種柔和莊嚴的光輝。旁邊八角型的洗禮堂青銅大門上,雕有著名的“ Porta del Paradiso ”(天堂之門)。離得太近,仰視,然后再一步步向后退,內心一陣肅穆。地域和天堂乃一步之遙。

    繼續向前,轉彎,我得在下午四點之前趕到烏菲茨美術館,這是最后一輪參觀時間。出國之前,我反復揣摩,網上訂購美術館門票,掐準時間下手。穿越領主廣場我聽見自己咚咚的腳步聲和心臟擂動聲。在異國他鄉,我察言觀色,節省一切該節省的時間,然后隨著人群我被擁進了藝術殿堂——烏菲茨美術館。

    太過浩大,太過繁復——我僅是門外漢,期期艾艾,張口結舌。我駐足觀望,卻不知從何說起。

    波提切利的《春》,輕靈幽美的一幕:自然界住著的神明在春天里,靈動嫵媚,春神步步蓮花,她走過的路上,萬物滋長起來。畫室大廳里擠滿了人,一些日本美院的學生凝神聽著老師的講解。我被女神的微笑和姿態所吸引,歡樂中含著惘然,有淡淡的哀情,生命的美好與消逝總是相毗鄰的?!毒S納斯的誕生》亦是如此,維納斯女神的輕盈里流露著生命的哀愁,是“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感傷,還是“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的孤獨。當然,一切又唯美如斯,漣波蕩漾,春意融融。

    拉斐爾的《金鶯與圣母》表現了人間的嬌媚。山巒和草地營造了古牧歌式的氛圍,圣母低頭凝視兩個孩子,下巴微收,目光中充滿憐愛和輕逸的呵護之情。含蓄內斂之致,倒有些東方意境。

    倫勃朗溫暖的光暈,魯本斯狂亂夸張中生命的飽滿,喬托單純嚴肅的自白……說實話,我應接不暇,只能走馬觀花。站在烏菲茨美術館露天陽臺上眺望,能見到不遠處的喬托鐘樓和圣母百花大教堂的頂部,它們平和并列,在天際下靜默。藝術、宗教、建筑、天空、河流、腳步聲……糅雜在一起,和諧中透著勻稱,沒有突兀之感。

    我深吸一口氣,我竟想到了帕蒂·史密斯,這個搖滾教母,年輕時彷徨中來到日本,她閱讀《人間失格》,下雪的夜里焦慮地行走,然后在書桌上一遍一遍寫著太宰治的名字,寫了差不多一百多遍。她以這種方式,距離她惶恐茫然的作家又進了一步。我站在意大利藝術殿堂之上,深深呼吸、吐納芳華。

    一個月前,我和先生,晨起洗漱,談論文藝復興,談論美第奇家族對藝術的資助。一位新結識不久的女友很訝異我們夫妻之間的談話,后來她主動和我說,她和前夫之間從來沒有這樣的交談。

    輪到我訝異了,我說,難道你們之間沒有精神交流嗎?

    沒有。她黯然說道,即使有交流,他只會談錢,談正在談的生意如何如何。

    哦。

    我把目光轉向意大利,八月份先生帶著兒子來到佛羅倫薩,因為兒子的拖沓,他錯過了烏菲茨美術館。此番行走好像我是代表著他一起觀看。當然,我們約定好了,下次兩人一起同游,會更有體悟,會更加氣定神閑。

    華燈初上。領主廣場是所有光華聚攏的核心地,大大小小的雕塑無言靜默著、訴說著……涼廊中切里尼驚世之作《珀爾修斯和美杜莎的首級》吸引了我的目光。驕橫的美杜莎在珀爾修斯手中已無力掙扎,她的首級甚至還在滴血。我喜歡珀爾修斯,他以避免直視的處事智慧獲得了勝利,在藝術家切里尼手中獲得了完美無瑕的造型。

    梅第奇家族第一代托斯卡納大公騎在馬上,非常滿意,他親眼見證了切里尼大作問世。這位對藝術大力扶持的執政者,創立了烏菲奇美術館、皮蒂宮以及波波里庭院,他同樣受到世人愛戴、青睞。

    魯波隆的《強擄薩賓婦女》也令人叫絕!蛇形螺旋扭轉,和《拉奧孔》一樣,身體扭轉到極致。三個人物畫面的語言是如此豐富,我繞著它轉了一圈,無論哪個角度欣賞都是無可挑剔的。

    我聽見不遠處老橋上的歌聲。孩子們嘻嘻哈哈圍著一個表演木偶的街頭藝人,她夸張的表情、優雅的體勢,仿佛注入了魔力,吸引了流動著的人群。孩子們發出驚呼聲,女藝人更加賣力,仿佛她就是匹諾曹的母親,賦予了它生命和靈魂。木偶在空中翻騰、旋轉,它有悲傷,有喜悅,孩子們完全被攫住了,眼睛瞪得滾圓,嘴巴張得可以塞一個雞蛋。我仿佛看見——中世紀的白晝,九歲的但丁行走在這座石拱橋上,對阿特麗斯一見傾心,八年后他們真的在老橋邂逅,從此但丁被深情纏繞,一發而不可收拾。只可惜阿特麗斯紅顏薄命,但丁只能把思念連綴在他溫柔的詩體《新生》中。

    金黃、黑色、靛青,阿諾河在三種顏色籠罩中愈發深沉。

    我信步走著,這座中世紀以來建造的歐洲最早的大跨度圓形拱橋,完好無損,二戰期間躲過了德軍的轟炸,據說這是希特勒下達的命令。夜風優雅,天空中有難以捉摸的絳紫色,我蹦跶著,孩子一樣新奇,那一刻,沒有人能領略我內心的喜悅。似乎在虛幻的夢境中,在老橋的那端,正迎面走來偉大詩人但丁,他在吟誦,在抒情,在黑暗之中把孤獨擁抱。

    布基洋緹酒店,大堂經理是老派的意大利紳士,金黃色的頭發卷曲,緊貼兩鬢。意大利歌劇仿佛紅葡萄酒,緩緩流淌到杯體中。他翻看我的護照,用一支上好的簽字筆登記,一會兒他抬頭笑了,說他去過上海,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城市。我點頭稱是。

    等我深夜回到酒店取鑰匙時,發現換成一個小伙子在值班了。他把音樂調成了鋼琴曲,人坐在電腦椅上來回晃動。

    我有些微醺。晚飯獨自品嘗了意大利美食,那蘑菇小傘一樣覆蓋在整塊牛排上,咬上去的滋味鮮嫩肥美,是我迄今為止吃到的最好蘑菇。

    我坐在酒店沙發中,隨手翻閱一本畫冊,意大利語,有關烏菲茨美術館。我饒有興致地讀,其中一章節它談論到波提切利:“但在波提切利的作品中,記錄了它的第一印象,它從一個被忽視了很久的世界里,幾乎是痛苦的渴望中回到了它。而在激情、能量中,波提切利實現了他的意圖?!?/p>

    這段話我用有道翻譯翻得磕磕巴巴,但大體意思我理解了。作者是沃爾特·佩特。19世紀英國著名的文藝批評家、作家,提倡“為藝術而藝術”的唯美主義運動的理論家。

    我最喜歡那張黑白攝影作品——破舊的教堂墻體剝落,四周有鐵柵欄阻隔開。三個少年靠著基座,一個在翻書閱讀,一個交叉手臂凝神思索,另一個拿著一張似乎是赫本的明星照在看街景,不遠處自行車躺倒一側。二戰時候的背景,氣息卻是明亮的,因為少年的眼眸,神采有光澤。

    我一直在等待黎明,等待佛羅倫薩被白晝喚醒。

    等待花兒沐浴在陽光中,等待一個又一個靜態的雕塑抖擻身體伸展筋骨。

    等那一絲天光從門縫里鉆進來時,我早已梳洗完畢,實際上我已經焦急等待了三四個小時。我已經無所謂要倒時差了,這樣正好——我在無人的街頭像一只白鷺,在羅馬也是,在拉斯佩齊亞也是,我嗅著凌晨的寒意,隨意俯沖和飛翔。

    羽扇豆一簇簇,它像但丁的抒情詩連綴,盛開在一瓶瓶葡萄酒前。

    阿諾河的老橋卸去了黑夜中的喧囂,以一種古老的寧靜來承載神性。

    我蹲下身子,拍攝磨得晶亮的青灰色街面,它經歷過多少歲月?有多少過往之人?

    一輛防爆車閃著強光從遠處開過來。

    我退回長長的拱廊中,一如修女,大量圓拱形柱子將我的視線無限拉長。我從存在中隱沒,從佛羅倫薩輕飄飄的含有酒意的光線里逃遁。

    臺灣瑣記

    樹上的“男爵”

    初到臺灣,見識了一個有意思的人——樹上的“男爵”。

    這是散文家趙麗娜的一個朋友。約好在臺北的蜂大咖啡廳見面??Х任幕谂_北流行甚久。這蜂大咖啡廳也是個典型,1956年就有了,老臺北人有在其吃早點的記憶,蔥油餅、咖啡、油條,中西結合?!澳芯簟苯榻B臺北有兩家老咖啡廳值得追溯,還有一家便是明星咖啡館,當時作家、文青聚集的地方。我記得白先勇有一散文集名為《明星咖啡館》。黃春明、施叔青、周夢蝶、李捷金、陳映真……臺灣文學的中流砥柱幾乎都在明星咖啡館出入過。白云蒼狗,瞬息萬變,但兩家老牌咖啡館屹立不倒。

    “男爵”是臺北文藝老青年,六十歲,姓什么我竟至于現在一點也想不起,麗娜介紹給我時說,他在意大利米蘭留學過,專門學藝術空間設計,是卡爾維諾的學生——卡爾維諾!我驚呼,那可是大腦結構復雜精致無人能及的泰斗級作家。他曾向這位臺北青年傳授過什么?戴鴨舌帽的“男爵”諱莫如深地笑了,瘦削的臉龐有種詭異。

    他背著一個布包,里面塞滿了書,當即取出兩本送給我和麗娜,一本是林文義的散文集《遺事八帖》,一本是簡楨的《天涯海角》。好書!我一下子對“男爵”產生了興趣。當天下午,他帶我們去感受臺北的書店和夜市,從偵探書店到水牛書店,從龍山寺附近的夜市到阿良的爵士樂音樂吧,我們從下午三點一直行走到深夜十一點。他是一個苦行僧,或者說是行吟詩人,背著沉重的書袋,從意大利行走到臺灣,從二十歲行走到六十歲,然而速度奇快,體態輕盈,有跳躍感,飄忽不定,常常把我們甩得望不見其影子。我臨街感嘆——他可真是一個樹上的男爵??!

    麗娜“撲哧”笑了,她說,你這個稱呼倒是形神兼備,又借用了他導師的小說名。于是,我們的交流中就用男爵取代了他的名字?!澳芯簟币簧行岳寺?,他馬上要舉辦自己的婚禮。據說婚禮要通過火車來完成——把整節火車包下來,當火車冒著蒸汽隆隆駛向目的地后,迎親的隊伍一面朝向廣闊的玉米地,一面朝向神圣的教堂,物我合一,天道自然。這真是一幅不可思議的畫面——我衷心祝愿他能實現夢想。在臺北如此創意并非罕見。

    邂逅《寒食帖》

    《寒食帖》。對,臺北帶給我的一大驚喜是我與《寒食帖》的相遇。

    我們去臺北故宮博物院時,恰逢郎世寧的特展。對于這位來自意大利,歷任清朝康、雍、乾期間五十年的宮廷畫家,我抱有一種常規式的熱情欣賞完了他的畫作。當踱步來到天寶九如展廳時,我被眼前一幅漫漶著歷史煙塵、個人生命氣息的書法作品震懾住了——蘇軾的《寒食帖》真跡,天下第三行書的神品,竟然在此處不期而遇!

    《寒食帖》是蘇軾被貶黃州后遣興之作,逢寒食,逢苦雨,逢病起,逢孤身窮困潦倒,于是孤郁、惆悵之氣難以排遣,潑墨疏散,只那哭字便蕩盡辛酸。整幅作品也似蘇軾一人長歌當哭,騰挪跌宕,一個人的舞臺,一個人的歷史。

    “自我來黃州,已過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今年又苦雨,兩月秋蕭瑟。臥聞海棠花,泥污燕支雪。暗中偷負去,夜半真有力,何殊病少年,病起頭已白。春江欲入戶,雨勢來不已。小屋如漁舟,蒙蒙水云里??这抑蠛?,破灶燒濕葦。哪知是寒食,但見烏銜紙。君門深九重,墳墓在萬里。也擬哭途窮,死灰吹不起?!?/p>

    當詩篇輾轉到黃庭堅手上,他睹物思人,難掩激動之情題跋,對蘇軾表示了絕對的崇拜。我連讀三遍也仍不覺過癮?!皷|坡此詩似李太白,猶恐太白有未到處。此書兼顏魯公、楊少師、李西臺筆意,試使東坡復為之,未必及此。它日東坡或見此書,應笑我于無佛處稱尊也?!?/p>

    和《寒食帖》面對面接觸,要屏息凝神,雖隔著玻璃鏡面,仍然能嗅到寒食節困苦的氣味。尤其是看到神品邊緣處有被火燒過的痕跡,便有一種悲從中來不能自己的歷史滄桑感?!逗程访\多舛。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寒食帖》險遭焚毀,旋即流落民間,至 1922年,有人將《寒食帖》高價出售給日本收藏家菊池惺堂。1923年9月,日本東京大地震,菊池家遭災,所藏古代名人字畫幾乎被毀一空。當時,菊池惺堂冒著生命危險,從烈火中將《寒食帖》搶救出來。

    臺北故宮博物院頂級的書畫藏品,五年才露一面,能遇上《寒食帖》,實屬緣分。離開臺灣當天,還有一個上午可以休閑,我再次去故宮博物院,會見蘇軾,會見《寒食帖》。

    陽明山美學

    陽明山,綿延橫臥在臺北近郊。山是有氣質有性格的,臺灣國立中央大學哲學研究所馮滬祥教授稱之為陽明山美學。我在林語堂故居請教馮教授,這種美學特征具體表現在什么地方。他說,反映了王陽明哲學,做事要徹底,要找回強大的內心。

    山風拂過,高潔無痕,天地之中,談美學,此情此景是最合適不過了。連上咖啡的服務員也面帶微笑地對我們說——生活即藝術。我們都會心地笑了,馮教授因此談到林語堂和蘇軾,說林語堂最喜歡蘇軾的理由是,蘇軾身上既有儒家的正氣,也有道家的靈氣,還有佛家的清氣?!昂锨楹侠砑词敲赖摹?,這是林語堂的東方審美,他將之翻譯到國外很順手——reasonableness。

    馮教授氣質儒雅,渾身散發著朗朗清氣,我雙手奉茶拜師,在林語堂故居清幽之境,亦是我難忘的一段記憶。

    臺北隨意慢走,會不經意地和民國大師邂逅,這是旅途中的驚喜。

    先拜見了畫家張大千。他的摩耶精舍依舊,灰鶴如今也是八十五歲高齡,仙姿在日光中翹首,而他的長臂猿在主人歸去后叫聲凄厲,隔壁鄰居實在受不了,于是將之送到他處。2013年我曾有幸在北京故宮博物院看到張大千的臨摹敦煌壁畫展,感知了他一念之誠、不可抑止的執著。而今在張大千的涼亭,聽山泉溪澗聲,聞草木奇花香,想大師真性情的風采,實屬雅致。摩耶二字出自佛教典故,釋迦牟尼佛之母稱摩耶夫人,據傳腹中有三千“大千世界”。大千先生取之作為居所名字,寄寓了人生之大智慧。

    臺北北投山里,掩映著少帥禪園。少帥是世人對張學良一生的名稱,西安事變,他英姿勃發。然而接下來,從三十八歲到八十三歲,他的生命就一直被處于軟禁狀態,不能問世事,那他只能選擇讀書。在榕樹下,在禪園露臺上,在溫泉邊,他讀明史,讀人生。禪園幽靜如昨,仿佛歲月凝固。我雙腳浸泡在溫泉里,聽榕樹下的風鈴聲,遙望張學良夫婦起居室外掛著的一巨幅照片——張學良和蔣經國的合影,忽然想到了一對聯——“關懷之殷,情同骨肉;政見之爭,宛若仇讎?!?那是張學良得知蔣介石逝世后寫于私信中的內容,其個中滋味已無以言表了。

    地熱谷,熱氣氤氳,似白霧籠罩。微風中,沿著溪流信步走,來到一處叫梅庭的地方。不料想卻是于右任故居,喜出望外。于是靜坐片刻,沉浸于書法之韻。于右任是一代草圣,中國當代書法史上的一個高度。先生的為人更是為后人推崇——“先生一支筆,勝過十萬毛瑟槍”、“落落乾坤大布衣”。

    透過木造落地窗,瞧得見屋外的梅樹,想那于右任老先生清晨一襲長衫在北投溫泉溪澗旁踱步,聽見樹葉颯颯聲,不知思悟著什么。他一直想葉落歸根回到故鄉,可惜這愿望終究沒能實現,于是喑啞慨言: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大陸不可見兮,只有痛哭。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鄉。故鄉不可見兮,永遠不忘。天蒼蒼,野茫茫,山之上,國有殤。

    臺北還有錢穆、胡適、梁實秋等人故居,可惜時間太短,來不及一一憑吊。聽得見民國文人行走時的窸窣聲。他們的身影穿梭在山風中,他們的聲音更是彌散在天地間,真實而遼遠。

    山林禪境

    山林里的禪境,一葉一花,這正是我念想的地方。

    來到臺灣文化人口耳相傳的食養山房,我亦是無言靜默。眼前,是樸素的木建筑,室外木長廊上,嫩黃的一簇花閑適地搭在水缸上,不遠處竹葉婆娑,水流潺緩,而一男子盤坐在木長廊讀書,一手卷書,一手撐著下巴,凝神思索著什么。

    城市的喧囂遠去,留下的是山林隱逸,是放松下來回歸本心的幽游。裊裊燃起的爐香,風吹微動的垂簾,暗夜搖曳的燭火……光與影的交融、靜與動的守候、虛與實的轉換,直接把人帶入具有東方美學的禪境中。

    坐著翻書,第一本就是我喜歡的臺灣禪者林谷芳的作品。人生何處不相逢,我的書齋里就擺放著他的《畫禪》。禪是什么?禪是生命的減法,且是徹底的減法,直說之,它就是生命的歸零。林谷芳和食養山房的老板是好朋友,經常在此處喝茶聊天。遇食養山房,我也似乎和林先生抵掌而談了一番。

    沿著山林小徑一路走去,石橋、野花、游魚、木屋,極簡約,極樸素,會讓人覺得萬古長空,又覺得萬物靜默如謎。閑情與逸致也散淡開去,漁人閑自唱,樵者獨高歌,自卷自舒,個體本相,我在山野間也成了一游魚在蓮葉間浮動自如,抑或成了一土雞撅著屁股鉆進竹林逍遙自在找蟲吃。

    食養山房,自然注重的是食養。食材諸法自然,天成而為。印象最深的一道菜是蓮花墩,眼看著一朵鵝黃睡蓮在湯中慢慢綻放,感知生命的輪回。同食的還有臺北故宮博物院南院院長林天人博士、劇作家周曉華女士。

    一般人尋不到此處,它低調沉靜,沒有門店招牌,迎賓處簡潔明了,一盆花,代表所有的語言。要去食養山房用餐需要提前預定,有時是可遇不可求的。名氣卻日漸在網絡上走紅,不少文學圈的朋友看我發了微信照片后,說:“畫風太美,意境含禪,心向往之?!?/p>

    那夜,吃完聊完,已是北斗七星高,踩著陡峭的山路盤旋而上,望湛湛星辰,明白了許多禪者的生命風光。

    法鼓山,是臺北最干凈的山頭。去觀音道場走一走,觀一觀水,參一參佛法,自然又會通透若許。

    在去九份的路上,天氣驟變,雨水撲打著海浪,所有黏稠的,陰郁的,飄蕩的……都來了,侯孝賢《悲情城市》的感覺也出來了。

    站上圓山飯店朱漆柱子陽臺上,眺望遠處,基隆河水在暮色中兀自向東流著,對面101大樓燈火通明,松山機場的飛機起起落落。臺北,原來只是孟庭葦和童安格歌聲中的臺北,而今卻是清晰明了的臺北。這個地方,我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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