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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獲》2018年第4期|顧文艷:帝木(選讀)
    來源:《收獲》2018年第4期 | 顧文艷  2018年07月24日08:39

    無名的第一人稱敘事者遇見一名叫做帝木的德國男生,陷入一場無名的迷戀。敘事者追隨帝木,漫無目的地游蕩在歐洲的城市和山林。從東德到維也納,不同真實和虛幻的時空交錯,相似的迷茫與絕望若隱若現。

     我們從傍晚出發,開往深藍的黎明:帝木的二十八歲。

    帝木開車,他的朋友坐前座,我在后頭,目光一時飄往窗外快速離去的西德,相并交融在東德的灰綠。帝木車上放著后搖滾氛圍的音樂,從我小腿邊的音箱里滲出雨點般的寂涼。我揉眼,忽覺時間爬上腳跟,是夢是真,都在路上。

    帝木的金發被車座椅擋了大半,我在椅背后安靜地注視著,這束隨著天光深淺亦變的金黃,像凝神等待暮色里漸消沉落的陽光。兩小時以前,帝木寫簡訊告訴我,他們今天午后出發去維也納,如果我愿意,還可以一起去。那時我和朋友一起吃午飯,收到訊息后假裝猶豫斟酌,扭捏半晌理智瘋狂;接著故作鎮定地走到陽光下喝一瓶啤酒,再回到家滾躺在沙發上閉眼冥想,用盡心力曲扭前往的意愿——最終還是快速將衣物塞入一只橙色的包,走出樓門,等在四月的綠蔭下。

    可惜,我并非真正的旅人,這也終究不是一場為了離開而離開的逃亡。直到現在,陷坐在深夜里回憶這一切時,我才慢慢清楚這現代浪漫派的“說走就走”,不過是四月最成功的一場陰謀。

    四月是最殘忍的月份,迸生著

    紫丁香,從死亡的大地上,雜混著

    記憶和渴望,在春雨里,顫動著

    鈍郁的根。

    在四月的陰謀里,我愛上了帝木。

    三小時以后,我們到達了帝木的城市。德國東部捷克邊境上的開姆尼茨,又名卡爾·馬克思城。帝木的宿舍在學校中心,遠看像一棟廢棄多年的樓窟,表面布滿舊暗的橙色油漆。那時暮色朦朧,淺淺的夜晚??吭趲装賯€正方形的窗前,窗戶里的學生們各自住在自己的幻想與儀式里,倒數此生余年。我們走上樓,穿過十多個公用廚房,走進帝木宿舍。被搬進起居室的一盞紅綠燈胡亂搖照,一只塑料假手垂直插在衣架端口,大麻卷煙抹著昨夜的酒精堆集在帝木房門前。帝木笑著和他室友一起把雜物移開,走進自己的房間。

    帝木的房間并不整潔,但空間寬敞,光照充足,透風恰當。一盞燈上罩著昏黃的披巾,暗光透過來自迪拜的圖案纖維,漫流在長方形的空間里。這個長方形里擺放著帝木的幻想、儀式、生活:投影儀和落地音響,指針留聲機和長鏡頭單反相機。書架上錯落著的書,有用沒用的經典,倒不如貼在書架側面的幾張黑白相片,他臉上墨鏡的反光里,似笑非笑幾多年歲。帝木學過歷史,沒念完,結果搬到這座晦暗的城市,讀運動學和機械制造。

    我挺直了背,拘謹地坐在沙發上,聽帝木和他的朋友討論這宿舍的價錢,沉默,像鉆入一場德語電影。帝木的室友輕飄飄地出現在門口,盛情邀請我們一起享用大麻,我們說好,躲進這輕盈的草體脈絡。只有帝木沒有吸,靜靜地喝果汁,眼神里有專注的憂郁。這里離維也納還有七小時車程,帝木是今晚唯一的司機。

    五天前的周五, 猶太人的安息日,三月最后的夢境,我從一個地下酒吧鉆出來,大口呼吸地面上的鮮活空氣。我的一群朋友圍在酒吧門口,其中有人忽然指向一張這群人里唯一陌生的面孔:你認識帝木嗎?

    帝木安靜地看著我,我看向他,笑著搖頭,握手。

    你衣服上是什么?飛鳥?

    帝木穿著一件淺色短袖,上面平鋪著棕色飛鳥圖案。

    帝木簡單地笑,說,那就是吧。

    我和旁邊的伙伴傻笑著研究了一會兒他身上的飛鳥,扔下酒瓶,沿著熏滿酒精的路燈回去了。夢里的我被一陣敲門聲驚醒,天剛亮,手機響起,是同樓的酒肉伙伴。我立即關機,裝作沒聽見。過了不久臥室的窗前就響起新的敲擊,我一躍而起,惱火地開窗。

    帝木能在你客廳借睡一宿嗎?我那兒沒法睡。酒肉朋友臉上絲毫沒有任何吵醒我的罪惡感。

    我看看外面泛白的天空,睡眼朦朧地打開窗戶,讓帝木爬進來。帝木嘟囔著謝謝,重復說不用我整理沙發床鋪。我也沒多力氣繼續在睡夢外的時空周旋,轉身回到臥室,潛到夢的第二層,喋喋不休的夢語和睡前撞見的詩句。

    “死亡沿正午播種,在我窗前開花?!?/p>

    從開姆尼茨出發沒過多久就到了捷克,公路路面忽然變得不理性,在黑暗深處會突然迸出另一個岔口,車燈光才勉強打上一面寫滿捷克語的黃色路牌。帝木和他的朋友在前座繼續聊天,帝木說話音量很低,聲音很沉很安靜,語速卻快。但或許因為他來自北德漢堡地區,說所謂的標準德語(Hochdeutsch), 我能毫不費勁地聽懂他說的每一個字。他同我聊天不多,我在這種場景之下也更愿意退回舒適的沉默。而聽帝木說話就好像是在傾聽沉默,這把既低沉又好似浮懸在空氣上游的聲音,念叨不存在的夢囈。

    我舒服地閉上眼,車上的音樂換成了一個用意大利語和德語混唱的布魯士,低捻這個柔軟的夜晚。我感到自己像帝木襯衫上的那只飛鳥,在一座座城市上空游弋,挪過無數電波信號充溢的氫氣、氧氣,跟隨音樂和帝木的沉默,往一座夢中的綠色城堡飛翔。

    睜開眼,帝木聽到我的腳步。

    周六那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正午。我揉著眼走出臥室,帝木在客廳沙發上睡著,白皙的臉上灑滿從窗戶外涌入房間的陽光。我感到肚子很餓,走到外面的廚房放了一小袋米在水里煮,再回客廳,帝木已經坐起來了。

    你睡得好嗎?我禮貌地問。

    很好。他禮貌地答。

    需要拉窗簾嗎?

    好的。

    我拉上淺粉色的窗簾,屋子還是很光亮。

    你不在這兒念書?

    我之前在,后來去了開姆尼茨。

    哪兒?

    開姆尼茨,薩克森州。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在東德,離萊比錫和德雷斯頓不遠。

    我沒去過東邊,一直想去東德轉轉。你想要茶或咖啡嗎?

    茶吧,謝謝。

    綠茶?

    行。

    我起身燒水泡茶,日本煎茶,倒入水之后幾十秒就拿出茶包沏茶。我端給他茶杯,他道謝,將視線轉向茶幾上的書,再抬頭看我。

    你學哲學嗎?這兒有維根斯坦的書。

    差不多,以前學過。你呢?

    以前學過歷史,現在學機械。

    短暫的沉默,好像我們達成協議一般地明白:除了繼續這無痛無癢、毫無意義的對白,我們別無選擇。

    你經常來這兒看你的朋友?

    開姆尼茨離這兒不遠,我差不多三個月來一次吧。

    那你周末之后就回去了?

    我還會去看一個在維也納的朋友,很久沒見了。

    維也納,感覺挺美的。

    你去過嗎?

    沒有,還沒有,挺想去的。

    一起去吧。

    他開玩笑說,眼里濾過不易察覺的認真。我想我是永遠不會忘記這柔和安靜的兩個字了:一起去吧,komm mit,德語里的命令式,好似先知或上帝的旨意,一語成讖。

    我每天早上有四小時的古希臘語課,下周五考試。如果沒有考試我一定去。我用虛擬語態補充強調自己的真實意愿。

    他笑,我直直地看著他,他也毫無戒備地望進我眼睛。我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繼續說話。

    我一會兒得去跑步,再去個燒烤。

    你一般去哪兒跑?

    席勒草坪后面那片森林里。

    我今天也會去那兒騎單車。

    他說完這句話我才注意到他衣袖下方的肌肉,自然完美的線條,絕好的運動身材。我再看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寧靜而憂郁。

    喝完一壺茶,他說他好像聞到了焦味兒。

    也許是外面的燒烤。你們德國人還真沉迷這活動,稍微有點陽光就滿街燒烤。我謔笑道,他淡淡回笑,整了整衣服準備告別,說也許晚上還能再見。

    推門剎那,一聲驚叫。

    外面煙霧繚繞,刺鼻的焦味兒。我沖進廚房,關上煮米鍋的灶頭,米已燒成炭黑。

    我以前有個中國女生室友經常沖進廚房拯救她的食物。這回輪到帝木揶揄我,我只好苦笑,再次告別。我把廚房的窗門全打開透風,難以忍受這煙味兒,立即回宿舍換上跑鞋出門。宿舍門口又碰見帝木,有些尷尬地朝他點了點頭。

    外面的陽光很溫暖。

    到維也納已是凌晨三點。中途經過布拉格時,我睡眼朦朧地看到車上電子時鐘顯示十二點,想要對帝木說生日快樂卻又把話哽咽在喉嚨里,硬是等到他前座的朋友絮絮叨叨地講完幾個故事突然大叫一聲帝木生日快樂,我才嘟囔著跟著說了聲生日快樂。

    帝木心情不錯,手掌偶爾跟隨著車上越來越輕快的音樂在方向盤上拍打幾下。連續開車七小時,他依然保持著他特有的平靜和能量。到了維也納城郊以后,道路變得狹窄,城市與深夜一起匍匐在車前。帝木和他的朋友開始各自聯系他們的朋友,但因為夜深,他們都沒法去朋友家住。我在維也納沒有熟人,從傍晚跳上車時就沒多想過今晚的去處。帝木問我去哪里,我說我不知道,然后才想到聯系一個幾天前告訴我他將去維也納的朋友。

    巧合也好,命運也罷,這個朋友名字和帝木一模一樣,Tim,標準音譯為提姆。幾個月以前萬圣節,我在巴黎香榭里大街和一群吸血鬼朋友找酒吧時,用顏料把臉涂得亂七八糟的提姆突然出現在我們旁邊搭訕,自稱化妝成了《蝙蝠俠》里的joker。我打電話給提姆,電話那頭有點嘈雜,一接起來就是提姆那音調偏高的聲音,而且還有些變形。幾個月沒聯系,聽到他聲音幾乎辨認不出,仔細聽了幾句后才發現他說的是英文,雖然沒聽懂他說了些什么。我只好堅持在另一頭說法語,他好像意識到是我,也切換成了法語,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在說話一樣。我問他能否告訴我他住的青旅地址,他說這個青旅沒人監管也許可以混進來住,我說我們這兒可不止我一個人,他問我有幾個,我說三個,他一陣嗤笑,說那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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