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2018年第6期 |蘇莉:花兒朵朵

蘇莉,女,達斡爾族,出生于內蒙古莫力達瓦,畢業于南京大學中文系。作品散見于全國各地報刊,被各種選刊和選本轉載,并入選大學教材。出版小說集《仲夏夜之溫涼時分》、散文集《舊屋》《天使降臨的夏天》《萬物的樣子》等。獲全國少數民族文學創作駿馬獎、內蒙古索龍嘎文學獎等。中國作協會員?,F居內蒙古通遼。
葵
初次發現向日葵美得無與倫比,是在一次旅途中。
我坐的汽車開到了那座高坡上,它位于小城的西部,從這邊望過去,它緩緩上升,兩邊是淡藍色的遠山,與天相接,再就看不見別的什么了。這高坡在我的內心中,曾經是與外部世界的一道界隔,是我朝思夜夢地想要越過去的憧憬之地。那年我已經二十歲了,一直生活在無可救藥的向往之中,其中之一便是越過這座高坡,然后一直走下去。
我們的車裝滿了人,以那種經常勞作奔忙于生活的打工者為多,衣冠楚楚的少見,每人都是一副稀松平常的神情。只有我睜著一雙涉世之初的眼睛,望向外面大片的田地。那一次,車里人多得竟至于擁擠,但沒有人因此而煩躁。一個男人每逢停車有人上下,就大聲宣布:別碰我屁股!據說他剛剛動過手術,他的話常常引來一車人的歡笑。東北人在旅行中向來最樂天,每次不管從哪個東天西海的地方回家,只要一踏上齊齊哈爾的土地,一路而來便都是這樣的氣氛了,像是樂呵的一家人、同事或是一車熟人要去郊游。聽著他們的談笑,我心里總是癢癢地暖。
車開出了城外,越過高坡,兩邊茫茫的田野沒有邊際。我便見到了如火海般在熊熊燃燒的東西——大片大片盛開的向日葵,當我的目光與那盛開的火焰一經觸碰,立刻像挨了當頭一棒,有一種不能控制的暈眩,全身上下像一張破碎的紙片,變得空洞,沒有了質感。這是一種震撼靈魂的顏色,燦爛、耀眼、光芒四射。肥大繁茂的葉子迎風而搖,風度翩翩,仙姿仙態,像一群正在齊心合唱的盛裝演員,情緒高昂,輝煌的聲音飄飛在空中,熱烈、火爆、率真,生機勃發。車繼續開過去,可開了許久許久都沒有開出這片火熱的土地,而我的意識卻是全然地被向日葵給淹沒了,很久不能回轉??墒菬o論如何,車在向著它最終的目的地一路開下去,向日葵也終于成為一幕漸長漸遠的景致,在故鄉的大地上空自燃燒,自生自滅。我依舊向前看,以為前面是一片黃金地,還會有比向日葵更震驚我的什么,值得我去冒險、幻想、奮斗。
轉眼幾年過去了,如同旅行中穿越一片空闊的土地,幾叢峻峰,幾道江河,所有曾預料到的歡樂、繽紛、喧鬧或煩惱、痛苦都一一灰塵般彈落。好像在幻想中做女王,忽然之間興致盡了,所有被想象賦予神彩的華麗的羽毛、披掛和彩色的紙片都一一恢復原初的價值?;剡^頭來,我所立足的地方已經失掉了它一開始時候的吸引力,再一次成為漸漸淡遠的背景,我重新看到原初的自己——一個蹲在墻腳每日每夜沉迷于憧憬之中的灰暗的女孩子。我重歸沉寂,憧憬之中的景色不再是白色的秋千和美麗的花園,而是一輪巨大的向日葵的臉。我仿佛看到金黃色的葉瓣中間那種不可思議的規則條紋,那種細致非凡的排列,它的樣子隱秘地向我傳遞著故鄉的信息。我忽然想起少年時曾在黃昏奔跑在田野中,想起許久以來都不曾聞到過的泥土和野草的氣味,想起牛和馬,想起那片望不斷的向日葵。就像想念喜歡的人一樣,我曾經癡癡地想念過向日葵,因此而忘記了一切。背叛也好,追求也好,迷惘也好,痛苦或者歡樂、財富或者貧困,都變得不那么重要。我處在一片濃密的向日葵的氣息里,只要一看到印有向日葵圖案的東西就欣喜。向日葵使我回顧往昔,我在一段綿長而紛繁的回顧中內心得以澄明。我不再關心陌生朋友的去或是來,不再關心成功還是失敗,沒有了思想也沒有了煩惱,只剩下神圣的一輪巨大的向日葵占據著我的心靈。它高高在上,像天空中的光環,閃爍不定;像理想中的愛情,美麗絕倫又無法切近。
決定在自己的屋前親手種植向日葵之前,我曾經生過一次病,不重不輕,可是得躺在床上不能動,更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時間一長,疾病使我喪失了希望,痛苦便又把我擄去,苦悶像裸島上的風恣意吹刮,頃刻之間我千瘡百孔、面目全非,我的生命因此而黯然失色,就連好心情也失去了。我的心里住滿了煩惱。面孔蒼白地靠在床上,我仰望窗外斑駁的春日,仔細查尋漫長而苦冷的冬天留下的痕跡。我看到,黑色的土地浸潤著飽滿的雨水,無法抑制生命的喜悅,一陣一陣陽光閃爍,注入我內心深處,輕巧地開啟了我那幽閉之門,一種想法來得如此簡單——我翻身下地,拿起了鐵锨。
不用說,我因此而付出了代價,園子只翻到一半腰就直不起來了,最后還是我的朋友幫助我完成了我的心愿。溫暖的陽光愈來愈多地照耀在我播種的土地上,每日我都仔細查看種子有沒有發出來,每天傍晚的時候都飽飽地給它們澆上水,心中充滿期盼。直到有一天,一個小土坑里鉆出一個彎彎的白脆的嫩芽,頂破土地調皮地冒出來,一副孩子般天真的表情,看著就喜人!接著所有的種子都發芽了,然后綠色的葉子長出來了,然后長高了,莖上開始有了白色的茸毛。我的多年不長秧苗的園子,頓時生機盎然。我的情緒也受到感染,心情漸漸地好轉,每天都充滿喜悅和超凡的平靜。我覺得這才是最好的生活,有如幻夢。
不料,有一天我外出回家,發現幾棵秧苗被連根拔出,我很痛心。我不知道它們怎么了,竟然遭此厄運。第二天,我沒有午睡,躲在后窗口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不多久,只見鄰居的小男孩悄悄跳進院子,像拔草一樣不留余地地繼續拔剩下的幾棵秧苗。我大叫一聲,直接從后窗口跳出去捉他,他快捷地跑掉了。我望著我的一片狼藉的秧苗,真想坐下來號啕大哭。我想不通他到底為什么要這樣,難道孩子的殘忍是與生俱來的?我找了他的家長,直到給予保證,嚴格管教他們的孩子。平時我會覺得這樣做很無聊,可現在我覺得這樣做非常重要。許多事情在我們沒有投注自己的生命的時候,就自生自滅了,而一旦當我們求真的眼睛望向它們的時候,它們便襲入我們的生命,并在不知不覺中占據了一隅沉甸甸的位置。于是我望著一地殘損的秧苗,有一種自己的孩子被傷害的感覺。我倍加珍愛余下的秧苗,并趕緊補種了一些。
在我能夠穿起裙子享受故鄉短暫夏日的時候,向日葵開花了。高高低低,滿院子碩大的花輪,遮蔽了陽光。它們在大地上矗立的姿態,好像直接從地底下噴射出來一樣。生長的力量是最非凡的,沒有誰能看得清楚它是怎樣從一棵棵小嫩芽,成長為一株株粗壯的植物的。我覺得它的成長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有誰能抓得住那非凡的生命的一瞬?我對那高過于我身體的向日葵,充滿了欽敬。
這時間我已經完全康復了,能到處走而不再感到疲勞,心里都是寧靜,是處在幻覺邊緣的那種狀態。我經常在有月光的夜晚爬起來,偷偷窺視著月光下的向日葵。那簡直是另外一個世界,它們個個雍容華貴、披星戴月,像一個貴婦云集的晚會。我怕打擾了它們。它們的生命充滿了神奇和不朽。它們并不是一般的植物,它們有靈魂。
在我不得不割下它們巨大的頭顱的時候,已經是深秋了?;ūP變為沉重的果實,壓得枝頭都彎折了。我自然享受著完滿的感覺,好像剛剛寫了一篇滿意的文章。
月 季
我喜歡五月的北京,到處都是月季,又多又大又好。
我母親在世時,也喜歡養花,可一直沒能養活過月季。都說月季嬌,于是我一直沒敢養。要是把花養死了,心情會很糟糕的。后來偶然一次,我外甥女從鄰居家修剪下來的月季枝杈中揀回一個小杈,非讓我栽在盆子里不可,說人家說了,肯定活。那時候她還小,正上幼兒園,比較執著。純屬無心插柳,這株月季居然活了。是最常見的品種,大概生命力也格外頑強吧! 不久,這株月季令我們意想不到地開出了許多花,給我們憑空帶來了許多喜悅。
那時候,我父母都去世了。我和剛剛離異的華姐以及她的女兒,我們三個人一起在他們留下的老房子里生活著。日子是平靜而單調的,只有孩子和她的伙伴們的跑進跑出,給我們帶來些許生氣。那時候,我和姐都處在過渡狀態的生活里,誰都覺得我們不可能永遠這樣生活下去。而我也一直不肯確信自己是否要永遠地留在故鄉,并把自己的生命之根深深地扎下去。所以我一直不肯把自己的注意力陷進日常生活的氛圍里,日子也是得過且過的,并不做什么長遠的打算,直到這株月季的到來。
這株月季毫不理會我的內心,它自管快活地生長,有時一口氣結七八個花蕾,然后不緊不慢地開放,把它馥郁的香氣沉沉地散發出來,充盈在我們舊居的每一個角落;它把我父親去世時那一股揮之不去的腐朽、沉悶、病態的氣息,一點一點地凈化了,凈化成一派溫軟、明凈、安詳的純粹女兒國里的氣氛。于是我增加了養月季的信心。我又從各處討要來幾個品種的月季,當然還是人家剪裁下來的枝杈,細心地加以培養。
我弄不懂月季為什么那么快活。它們很容易地活下來,很快地開花,開起來還狂傲得很,一口氣十幾朵地競相開放,把我們簡陋的家里搞得香氣噴噴。那些裁剪下來的枝杈只要插在土里就活了,就旺盛地生長和開放,后來簡直沒地方養了。我們就把一些月季移到戶外的稠李子樹下。怎知這反而成全了它們,它們在那里長得又肥又大,開出來的花朵也是那么的鮮艷和美麗,我們簡直拿它們沒辦法了!然而我總是舍不得把剪裁下來的枝杈丟掉,想到當時它們被別人這樣隨意地一丟,就丟來了我們三個人生活里這滿園子的快樂和溫馨。在我看來,它們每一個看似無用的枝杈里,同樣隱藏著那種不可遏制也不容忽視的生命的力量。
在很多日子里,我常??粗@些月季冥想,心情會越來越沉靜,腦子里也會不知不覺地飄來一些閃光的啟示。我不應該再沉溺于這種茫然的期待之中了,我要重新綻放自己生命的光彩。我應該像這些月季,不計較環境怎樣忽略自己,只要可以活下去,就執著地用自己強烈的生命意志照亮生活。
抑或是真的受到月季的影響,我變得積極起來,使自己經常保持健康、快樂的心態,并努力使自己的生活有聲有色。我換上明亮艷麗的窗簾,重新油漆了地板和窗欞,親手粉刷墻壁。我還經常擦拭窗玻璃,修剪自己種的榆樹墻,嘗試著用我們庭院里的櫻桃做美味的櫻桃果醬——我學會了隨時隨地創造自己的生活。這無形中給我帶來了許多樂趣。我想我要是被世人所遺忘,也要被遺忘在茂盛的花房深處。我意識到我人生里的每一段時光都是不容錯過的,總有一些沉甸甸的東西會留下來,留在我們當時誤以為是滿目荒蕪、毫無意義的生命里,成為我們真正的財富。
又一個年頭到來,我離開了故鄉,把華姐娘倆留在老房子里繼續守望著歲月。而我隨著丈夫來到新地,艱難地開拓著我們夢想中的新生活。在那最困難的日子里,我們一度有過懷疑,可最終我們沒有放棄希望和努力。堅持著,終于迎來了環境對我們的承認和尊重,就像到我們家的第一株月季那么執著和頑強。
華姐總有信來,她說月季又開了,開得比我在時還要繁盛。她還高度熱情地拍了照片寄給我。華姐原來對養花不感興趣,是我留下的月季改變了她的性情,確切地說是月季的生命熱情改變了她。我相信那些月季也給她帶來了安慰和信心,使她在獨自撫養女兒時勇氣倍增,不曾因為我的離開而自艾自憐。事實上,華姐也在度過了最初的艱難之后,日子越過越好。她分到了樓房,再也不用干劈柴、燒煤、掏灰這些繁重的活了。她在新房里又養了許多花,那些花討好她似的此起彼伏地開放,成了她的一份牽掛。每當出遠門,總得費心找個人替她照料。我一直覺得,一個安謐溫暖的家,是應該有月季經常盛開的。在我的生活安定下來,一切都步入正軌之后,我很鄭重地從花市買了一盆月季捧回家。那時有一種十分強烈而舒適的感受——我終于擁有屬于自己的生活了,我可以全身心地投入這得之不易的日常生活,把自己的生命之根深扎下去,生發出繁茂的枝條,逐漸強壯無比,直至不可搖動。
當然,我還是經常懷念故鄉的那些我為之付出過情感的月季們。偶爾回鄉,我會再次親手為它們剪枝修杈。它們也仿佛知道我回來了,在我走之前,總要奮力地開上幾朵。我想起它們時,常有與故鄉相關聯的回憶浮現出來。它們靜默無言,在我心靈深處永盛不衰地開放著。
夏 荷
我無法忘記母親初見荷花時的驚喜。母親從來都不是容易激動的人,總是又安靜又沉穩。因此看到她的欣喜之色,讓我很是陌生,于是記了很久。
那是在杭州西湖,1976年6月,我九歲。我是隨父母坐飛機去的,和我們一起去的還有莎紅姐。那一次我對杭州的印象止于蚊子的猛烈攻擊,睡在蚊帳里都沒有用,皮膚上大包連小包,包包相連,奇癢難忍,實在影響我欣賞美景的情緒。我們在杭州簡單地逗留兩天之后,動身前往浙江海鹽,去我小舅舅的岳父岳母家。在他們那個小二樓里語言不通地過了兩天還是三天,然后坐船沿著運河回到我父親治病的上海。一直記得兩位老人考究的雕花木床,還有他們的太師椅,不知道是不是紅木的。莎紅姐總說我睡在人家考究的床上跟頭把式,讓人家心疼壞了。這些事情我現在都忘了。我那時還是個孩子,睡覺不老實。
我不知道美好富足的江南,給母親留下了怎樣難忘的印象,或者母親的江南記憶傾向哪些方面?后來她給我們蓋房子,家里修了月亮門和格子窗,以及家里無論多拮據也使用她一直喜歡的細瓷碗,這大概是因為她難以割舍的江南情結吧!
想起江南,總有荷花的清香纏繞心間。后來,經見得多了,知道荷花在中國的文化語境里真是不可替代的,和玉一樣,象征著高潔的品德,自有其神圣之光。我心里是愛荷的。愛上了荷花,好像就懂了母親當年的那種驚喜。于是那荷花的底色里,就總也排不掉母親的身影了。
前兩年丈夫去北京治病的時候,我抽空帶女兒去了圓明園。那荷花田遼闊得幾乎望不到邊,品種也是出奇的高大俊美。在園子里轉了一天,總也走不出荷花的包圍。那些被毀掉的宮殿卻只留下一片平地,只能通過復原圖來想象當年的輝煌。到了圓明園,人們會非常切近地理解“萬事皆空”的含義。圓明園那至今都無法復制的恢宏與美麗,在人世間如驚鴻一現,就如更加著名的阿房宮,只能從杜牧的《阿房宮賦》里得以耳聞,還要發動自己的想象力重新在頭腦里建構。有時想想《心經》里面說的“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既是空,空既是色”,的確深奧至極,道盡了人世滄桑巨變的根本。那些荷花不知道是不是當年留下來的。在時光的磨礪下,似乎這脆弱的荷花反而生生不息、綿延不絕,一直活在這偌大的園子里。
和女兒坐了船,如廣告詞般地“和荷花零距離”了一下,心里真是美美的。聞著荷花塘里的清新香氣,人好像也一下子靜下來了。在炎熱的夏日里,難以形容那種清涼之感。無法想象這么闊大的宮殿園林,曾經生活在這里的后宮各色人等是怎樣互通訊息的,這些前塵往事,荷花們知道嗎?走在園子里恍惚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偶然會浮泛上來,不自覺地要問,我的前生或許也是這荷塘里的一株荷吧?或許是那個走在荷塘邊腳步匆匆的小宮女,提著燈籠跑著去傳信……它們是不是也默默地旁觀到了當年外敵進入圓明園里的暴行,搶劫、殺戮等等各種瘋狂的破壞?它們心存悲憫,又沉默無言,眼看著一個登峰造極的美麗幻境,瞬間坍塌毀滅……現在,除了荷花,只有荷花,一直守望著余燼后的大地。有誰知道它們的心事?
在圓明園,除了池塘里的荷,我們還見到了養在花盆里的碗荷,形態雖小,但是美潔如玉,也喜歡。想象那些宮女們整天忙碌著打理著這些花花草草,只為了主人或許肯過來嗅一下花的香氣。如今斯人已去,空留花香。到底什么是最長久永恒的呢?
在我生活的通遼市,是不是現在的氣候變化得能夠讓嬌貴的荷花在塞北短暫的夏日里存活,這幾年在公園里也蓄養起荷花了。東北的荷花開花的季節是在七月上旬,雖然沒有圓明園的荷花那樣又大又美,但是足以給草原上的人們帶來不尋常的美麗感受。每到荷花滿塘的時候,總也少不了留戀于此的人們,賞花、攝影、吹拉彈唱,享受那些荷花給自己帶來的感動。走在荷塘邊,總是想起江南,想起杭州西湖的荷花,還是那么美嗎?我曾經在2008年的時候,和同事一起又去了一次江南,奇怪的是杭州的蚊子不再咬我了,是不是我身上的血已經被江南的蚊子認證過了呢?反而是初到杭州的同事,被蚊子咬得慘不忍睹,好像我九歲那年一樣。
學習攝影,拍荷花是初學者的必修課。每當我拍到一張好的荷花圖,就想母親看到了會怎樣?她會高興嗎?有時候我看著自己當年站在西湖邊的老照片會感傷,這些荷花知道嗎?當年那個九歲的小女孩,后來會過什么樣的生活?是現在的樣子嗎?我人生的謎底是這樣的嗎?
后來,我站在荷塘邊,請攝影非常棒的畫家張延老師,給我拍了幾張荷花圖??粗鴪D中自己飽經滄桑的樣子,心里沉甸甸的——這大概就是我此生的謎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