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朔方》||王懷凌:我依然小心翼翼

王懷凌,寧夏固原人。20世紀80年代開始文學創作,出版詩集《大地清唱》《風吹西海固》《草木春秋》《中年生活》四部。獲寧夏文學藝術獎、西海固文學藝術獎、首屆《黃河文學》雙年獎、《詩選刊》中國年度十佳詩人獎等。中國作協會員。
緣 起
曾經,我小心翼翼地用方格紙謄寫的一沓又一沓厚厚的詩稿,敲過《朔方》的大門?,F在,依然小心翼翼。沒有哪一個文學青年不把自己的文學省刊當作圣殿,去膜拜,去向往,去呵護,去關注。也極少有人一步登天,忽略了文學省刊,一躍成為全國著名作家或著名詩人。
我還是一個在校學生的時候,學校閱覽室的上百種刊物中,《寧夏文藝》就是我所鐘愛的為數不多的幾種文學刊物之一。依稀記得長篇連載小說《郭栓子覆滅記》(可能是這個名字,年代久遠,記不大清楚)故事情節跌宕起伏,讓人愛不釋手,眼巴巴地等著下期刊物的到來。之所以那么喜歡,是因為賀蘭山的故事跨過了黃河,也流傳在六盤山的旮旮旯旯。不僅是這部連載的長篇小說,其他欄目的中短篇小說、散文、詩歌、報告文學,都因為濃郁而熟悉的生活場景和氣味而讓我著迷?;剡^頭來想想,當初我表達沖動的產生,可能是緣于閱讀過程中熟悉的場景,以及氣味所喚醒和刺激的結果。
《寧夏文藝》后來改為《朔方》,我就更愛了。
第一次在《朔方》發表詩歌
1996年《朔方》第1期,刊發了我的組詩《中國象棋》。這是我第一次在《朔方》發表作品。那時,我還是一個熱血青年,有點恃才自傲,有點不知天高地厚。
1995年底,時任《朔方》副主編、著名詩人肖川先生與馮劍華老師、杜娟女士一行來固原調研,我有幸作為基層作者參加了調研座談會。會議在固原行署后院文聯辦公的二層小樓會議室召開,氣氛很活躍,環境很寬松,可以提問,可以討論,也可以抽煙、喝茶、走動?;蛟S是由于自參加工作以來,大會小會我都是規規矩矩的聆聽者、記錄者,這次會議讓我一時忘了自己姓甚名誰,竟然數落起《朔方》某詩歌編輯的不是。在我義憤填膺地發言時,肖川先生一直笑瞇瞇地坐在我對面,一邊聽,一邊點頭。我記得我說過:我在《詩刊》《星星》上都能發詩,為什么就不能在自己的刊物上發呢?
臨了,肖川先生讓我整理幾首詩給他。
中午,我沒同參會者一起吃飯,而是回家認認真真地謄寫了組詩《中國象棋》,下午開會時送到了肖川老師手里。緊接著,翌年《朔方》第1期就見刊了。
只是至今讓我不能釋懷的是,我所數落過的那位詩歌編輯,有幾次去銀川參加文學活動,迎面相遇時,他總是有意避開。不久,他退休了,沒有給我檢討的機會,讓我心生慚愧。借此,我只能說聲對不起了!
打 酒
認識楊梓是在酒場上。
具體哪一年,不記得了。只記得是盛夏,星期天。我酒量極差,沒碰幾杯,就醉了,然后睡著在固原賓館院子里的一堆石英砂上面。醒來,發現安奇也睡在身旁。我們都穿著半袖衫,且把褲腿綰得很高,讓無數只蚊子好一頓饕餮。
酒局是午飯時開始的,醒來太陽快要落山。幾位資深詩人虎西山、張鐸、張嵩他們還在酣戰。于是,復又加入,接著晚餐,接著打酒。見到省刊的詩人、編輯,我難免露怯。起初是恭恭敬敬的,兩杯酒下肚,就開始口出狂言、放蕩不羈了。楊梓有量,不僅有酒量,而且有肚量,他沒有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詩歌愛好者計較,反而體諒有加,關心有加。也許,這就叫緣分,第一次見面就黏上了。
就這樣,我們成了詩酒朋友。每次去銀川,無論公干或私事,閑下來就想給楊梓打電話,想喝幾杯。要么小飯館,要么路邊的烤肉攤。這幾年,多在他家小區門口,一邊吃著沸騰的羊蝎子火鍋,一邊品著苦烈的賴茅酒,身邊有他的編輯同行漠月、夢也、火會亮,有“70后”詩人安奇等人作陪,偶爾也有美女詩人唐晴、胡琴等端坐左右。當然,銀川的文朋詩友到固原,我必呼來單永珍等人大醉一場。西海固詩人之所以熱情好客,與楊梓大哥的榜樣帶動作用分不開。
這樣說來,我們就成酒肉朋友了?不是的。是良師,亦是益友。
2000年,我的第二部詩集《風吹西海固》,就是楊梓作序;2004年,楊梓主持《朔方》 “每期一家”欄目,一次性發了我一組二十四首詩、三篇散文、一篇創作談 ……
貢 獻
1995年9月,我在縣委宣傳部工作。
一天,部領導找我,讓我給縣稅務局寫一篇報告文學,我欣然領命。然后,按領導的指點,找了相關的人員采訪,拿了一些安排、總結和宣傳冊頁等,抱回單位認真研讀。不日,一篇萬言作品誕生了,并發表在《朔方》2006年第1期。我想這件事就此結束了。不料,稅務局又找上門來,讓我繼續寫,能寫多少寫多少,每篇六千字左右,稿費二百元。我無法推辭。那時,我日子過得很拮據。即便是一筆小小的稿酬,對我都是有吸引力的。
只是稿子催得緊,一月一篇。好在單位工作不忙,深入基層采訪也能抽出時間,沒有影響到刊物發稿。為增強作品的可讀性,我發揮自己寫詩的特長,在每篇文章或每個章節前,加寫了一首小詩,讓它更像文學作品,而非報告。就這樣,我寫了十篇。因為同年十月初,我被調到政府辦公室當秘書,忙得實在是抽不開身了,就沒有繼續寫下去。
后來,見到馮劍華老師。她說,那些小詩讓整篇文章增色不少。我很是沾沾自喜。
后來聽說,稅務局是給編輯部版面費的。具體多少,我沒問。我只是想,我也是給《朔方》做了一點貢獻的。
猶記當年菜根香
《朔方》編輯夢也,與單永珍一道來我供職的清河鎮。我知道他正熱衷于國畫研習,便差人拿來顏料和毛筆。夢也在稍許客氣之后,潑墨揮毫。少頃,一顆大白菜便水靈靈地躍然紙上。受此感染,我提筆題下“猶記當年菜根香”。落款,嵌章。
一幅由兩個詩人共同完成的作品,被另一個詩人收藏。
近十年了,這幅作品是否還在單永珍手里?
約 稿
火會亮說:“年前打了兩個電話你沒接,發了一個短信你沒回,年后又打了兩個電話你不接。我以為你被雙規了?!苯Y果是,他把我的電話號碼記錯了。
從上世紀90年代后期開始,《朔方》編輯幾乎都向我約過稿。他們是肖川、馮劍華、陳繼明、楊梓、漠月、夢也;在我四十五歲之前,一年一度的青年作家專號,以及西海固作家專號,或者詩歌專號。我遲遲不敢交稿的原因,是我始終小心翼翼,我怕我的作品質量不高,難為了編輯,也影響了刊物的整體質量。但我每次都交稿了,也都發表了。
當然,這次也是約稿,因為《我與〈朔方〉》。
我依然小心翼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