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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青山照眼看道臨
    來源:解放日報 | 曹可凡  2017年12月07日08:40

    上圖為本文作者2007年與孫道臨、王文娟夫婦及女兒合影

    謝鐵驪說:“他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個知識分子型,溫文爾雅的?!?/p>

    謝芳說:“他特漂亮,眉清目秀,特別文雅?!?/p>

    張瑞芳說:“反正他挺神氣的吧?!?/p>

    陳凱歌說:“單憑一部《早春二月》,他的表演已達藝術頂峰!”

    陳紅說:“從未見過他衣服皺巴巴的或頭發沒弄好。一看就是一個自愛和熱愛生活的長者?!?/p>

    黃宗江說:“過去沒有‘酷’這個詞,他就是‘酷’和‘帥’!”

    一轉眼,孫道臨先生離去,已十年。

    半個多世紀前,一部《烏鴉與麻雀》令年僅27歲的孫道臨立足影壇。之后,從《渡江偵察記》之“李連長”、《永不消逝的電波》之“李俠”,到《早春二月》之“蕭澗秋”,孫道臨的銀幕形象早已成為一個時代的標識。2007年12月28日,老人過完生日后10天飛向天國。道臨先生往生后,至愛親朋紛紛表達惋惜與不舍之情。

    與道臨先生相識,可回溯至30年前,1987年,上海電視臺籌辦《我們大學生》節目,在全市高校遴選節目主持人。我被當時就讀的上海第二醫科大學推選參賽,經層層篩選,終于闖入決賽,而孫道臨先生正是總決賽評委會主席。雖然素昧平生,但道臨先生給予鼓勵和關懷。之后,我便有機會去道臨先生家請益。道臨先生家位于淮海中路武康路交界的武康大樓,這幢頗似巨輪的龐大建筑原為“諾曼底公寓”,由猶太建筑設計大師鄔達克設計建造,環境幽靜。道臨先生曾在《忘歸巢記》中對此有所記述:“……我格外慶幸窗外馬路對面,是一位偉人(宋慶齡,編者注)的故居。托她的福,從我窗口望出去,因為是在樓的高層,所以望不到窗下的馬路,熙熙攘攘的車輛,卻只看到對面宅子中的綠樹叢……”每回拜訪道臨先生,都是一杯清茶,相對而坐,聆聽道臨先生談文論藝,有時我也會將諸多市井笑話告訴他,惹得他捧腹大笑。所以,他在一篇短文中,用文字為我畫了一幅素描:

    “我眼中的曹可凡是個豁達樂觀的人,他圓圓的臉龐上時刻漾著笑意,和他在一起,你可以得到快樂的享受,因為各種各樣的笑話隨時會從他口中暢快地流出,而那時他自己的面容卻是嚴肅的。當笑話講完了,他鏡片后面的眼睛才會狡黠地一閃一閃,接著嘴巴彎一彎……”

    一個溽暑難耐的午后,我照例去道臨先生家喝茶閑聊。道臨先生向我吐露了一樁心事。原來,許久以前,他將歷年詩文舊作整理成冊,交一家出版社出版。不想文去書空,猶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多次催問,得到的卻是搪塞與敷衍,甚至一些珍貴照片也遺落散失,不知去向,老人為此悶悶不樂。于是我自告奮勇,允諾設法幫先生完成夙愿。道臨老師頓時愁眉舒展。憑多年交情,我找到上海人民出版社編輯崔美明女士,結果一拍即合,美明女士對道臨先生詩文頗感興趣,于是經過一陣忙而不亂的索稿、定稿、校樣之后,《走進陽光》一書得以面世。封面照片由道臨老師親自選定:他身著淺藍色西裝,墨綠底色配橘紅色花紋領帶,呈飄逸狀,道臨先生略微側身凝視遠方,一頭白發與其紅潤的臉龐沐浴在陽光之中,一種濃濃的歷史感與勃勃的生命力油然而生。道臨先生一生的摯友與同窗黃宗江寫來長達數千字的序文。文章回憶了他倆數十年的友情,并稱“孫道臨是一首詩,是一首舒伯特和林黛玉合寫的詩”?;叵脒@一經過,我心中滿是歡欣與“得意”,道臨先生更是幽默地在書的扉頁上寫道:“謝可凡‘大媒’?!?/p>

    道臨先生在《走進陽光》一書中詳盡回憶拍攝 《家》《永不消逝的電波》《渡江偵察記》和《早春二月》等經典影片的表演體會,也談到臺詞藝術的魅力和有聲語言的創作。說起“生存還是毀滅”這句《哈姆雷特》中的著名臺詞時,人們自然會想起為電影《王子復仇記》中“哈姆雷特”配音的道臨先生。在這部戲中,道臨先生明晰純正的語言,頓挫有致的節奏,生動、準確、傳神地刻畫了這位丹麥王子的性格特征,顯示了他那超凡脫俗的語言技巧。

    有人說,聽道臨先生朗誦是一種享受,它讓你張開想象的翅膀,自由馳騁于作品所描繪的意境之中,領略其中的無窮韻味。殊不知,道臨先生年輕時羞于在公眾面前大聲朗誦,因為他認為再好的作品一說便俗。然而一次偶然的演出卻改變了他對朗誦的看法。大約60多年前,他在上海文化廣場面對成千上萬名觀眾朗誦“黃河之水天上來”時,觀眾激昂的情緒與他內心的波瀾形成強烈的共鳴。他深感“詩,不再只是環流于心底的孤獨的潛流。他還能飛向觀眾,引起交叉共鳴的回響。他問道于千萬人的心靈,共同融入一個時代的感情巨流之中。比起演戲來,朗誦需要與觀眾更直接的交流和相互感應,因而具有一種特殊的吸引力和煽動力”。

    盡管道臨先生謙稱朗誦僅為“業余”愛好,但事實上,他是業界公認的大家。2000年,我與語言學家王群教授策劃《銀漢神韻——唐詩宋詞經典吟誦》,責任編輯依然是崔美明女士。道臨先生在其中吟誦10首古典詩詞。雖說他對這些作品爛熟于心,但仍一絲不茍,認真準備,不放過哪怕細小的疑問。吟誦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時,他完全沉浸在詩人艱難凄苦的處境中,蓄積已久的悲慟之情猶如火山般迸發,悲愴激昂地吟詠出“天若有情天亦老”;又以低沉凝重的聲調,念出最后兩句詩“攜盤獨出月荒涼,渭城已遠波聲小”。最后將“波——聲——小”重復吟詠,且聲音、氣息漸次減弱,細致入微地傳達出詩中憂傷悵惘的思緒。朗誦陸游《釵頭鳳》時,他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任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淌,特別是最后破喉而出的三個“莫”字回環凄切,聽來利箭穿心,讓人悲痛欲絕。錄音完畢,他伏案慟哭,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才慢慢從詞的意境中抽離出來。而在李白名篇《將進酒》中,當讀到“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時,道臨先生出人意料地在“惟有飲者”后加了一個嘆息。這一聲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嘆息,讓人體悟人間苦澀,極富藝術感染力。古典詩詞吟誦要表達作品所蘊含的千古神韻,這種神韻既來自作品悠遠雋永的精神之美,讓人有所感悟;同時也源于吟誦的韻律之美,讓人擊節而歌。從這個意義上說,道臨先生朗誦藝術可謂“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2005年,道臨先生因帶狀皰疹入院。不久記憶力急劇衰退。我去華東醫院探視,他似乎認識,卻又說不出名字,只是試探地詢問:“最近可忙?仍在原單位工作?”我說:“道臨老師,我是最愛吃的可凡,您怎么忘了?!”沒想到,一番話說得老人有些不好意思,一邊幫我削梨,一邊喃喃自語:“知道!知道!怎會不知道!”可沒過多久,他又重復剛才的問題。剎那間,我悲慟難忍,向來思維敏捷、談吐優雅的他竟然病成那樣。望著他那慈祥又略顯木訥的臉龐,想起了與他交往的種種往事:有次到北京參加朗誦會,他帶著秦怡、喬榛、丁建華、袁鳴和我,去吃地道的北京小吃——豆汁兒和炸焦圈,豆汁兒的味道像泔水,難以下咽,我便使勁捏著鼻一飲而盡??粗夷歉崩仟N樣,他哈哈大笑。袁鳴給他學猩猩討食模樣,他也跟著模仿,如同孩童般純真?!躲y漢神韻》首發時,他正在遙遠的北方,冒著風雪拍攝《詹天佑》,80多歲的老人,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但趁劇組轉景時,匆匆趕回上海,還即興朗誦了幾首古詩……

    大約一個月之后,偶然遇到張瑞芳老師,她問我是否去醫院探望過道臨先生,并說是道臨先生親口告知于她,我心中大喜,莫非老人記憶已然恢復?于是趕緊和文娟老師聯系,次日清晨便趕往醫院,與之錄制《可凡傾聽》。道臨先生對此次訪問也極為重視,特意讓女兒慶原從家里帶來燙好的西裝、襯衣和領帶??伤麉s覺得色調不配,不滿意。不得已,文娟老師給他換成米色西裝、白襯衣和絳紅色領帶。交談過程中,我發現他記憶時斷時續,常常陷入長時間停頓,但他仍然記得兒時放羊時那幾頭羊的名字;記得曾借給他尼采著作,體胖高大、滿臉胡茬的同窗、朱自清之子朱邁先;記得在朝鮮戰場犧牲的戰友。當我低聲朗讀一段他寫過的有關母親的文字:“1942年春天,我離開了家,剛滿20歲的我異常孤獨,在槐蔭遮蔽的窗下,我感到周圍全是黑暗,生命毫無價值。有一天,我在外面奔波一天后,回到那棲居的小屋,發現桌上放著兩個覆蓋著紅色剪紙的茶杯,那是母親囑人帶來的。剪紙的花樣象征著吉祥,我呆望著它們,眼中充滿淚水?!钡琅R先生閉著眼,靜靜地聆聽,潸然淚下:“這是……這是……母愛。母愛是最讓人感動的。其實因為父親長期得病,我父母當時已經沒有任何力量了。但是她還是不忘記自己的兒子,我怎么能不感動呢!”

    可是,說及他演過的經典銀幕形象,有的他依稀記得,如聊及鄭君里拍攝 《烏鴉與麻雀》,他說:“君里拍攝時謹小慎微,往往沉默思索半天才開機”;聊及《渡江偵察記》,他說:“我讓陳述給我畫像,一個帶軍帽的軍人模樣,從中得到塑造人物的自信”;聊及拍攝《家》覺慧扮演者,他笑言:“他是‘張恨水’,可我老哭,是‘孫大雨’,他總批評我?!辈贿^,大多數角色記憶,卻呈現空白狀態,也許我不經意間流露出茫然的神情,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緊緊抓住我的手,哽咽道:“忘了,忘了,我什么也不記得了!我知道你來做節目是為我好,可是我真的不行了!你們認識的那個孫道臨已經沒了!”說完,竟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我深知他內心的苦楚,但也無能為力,唯有陪他一同流淚。

    10年過去了,我依然不敢看那段畫面,節目也未有采用,生怕熱愛道臨先生的朋友無法接受。我將那幾句撕心裂肺的話語深深植入腦海深處,成為永久的記憶。道臨先生常詼諧地將自己的姓“孫”(Sun)稱為“天上的太陽”。其實,他在我心里,就是太陽,不落的太陽,帶給我們溫暖和力量。

    道臨先生拍攝《一盤沒有下完的棋》時,曾給導演佐藤純彌先生寫過一首小詩,若將詩中“佐藤”改為“道臨”,小詩也可視作道臨先生一生的寫照:

    從來男兒多血性,

    踏遍荊叢唱不平,

    正是路轉峰回處,

    青山照眼看道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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