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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曉東》

    http://www.jchcpp.cn 2014年05月20日16:22 作者:弋舟
    作者:弋舟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4年5月
    書號:978-7-5063-7371-5
    定價:28元

      作者簡介:

      弋舟,本名鄒弋舟, 1972年生,祖籍江蘇無錫;中國作協會員,70后實力派小說家;有大量長中短篇小說刊于《人民文學》《作家》《天涯》《花城》《上海文學》《大家》《山花》《中國作家》等文學刊物,部分作品輯入若干選本,并被選刊轉載,著有長篇小說《跛足之年》《春秋誤》《戰事》,中短篇小說集《我們的底牌》 入選“21 世紀文學之星叢書”;甘肅省文學院為其成立“弋舟工作室”;獲第二屆、第三屆、第四屆“黃河文學獎”中短篇小說一等獎,及敦煌文藝獎、金城文藝獎。在 70、80代讀者群中,擁有一定的忠實讀者。 

      內容介紹:

      三個中篇,是一個系列來結構,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男主角——劉曉東。作為三個中篇的敘事者,“劉曉東”的身份一致:中年男性,知識分子。作者力圖以這樣一個人物,折射我們這個時代的復雜況味。

      天下霧霾,我們置身其間,但我寧愿相信,萬千隱沒于霧霾之中的沉默者,他們在自救救人。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們中的某一個,披荊斬棘,正漸漸向我走

      來,漸漸地,他的身影顯現,一步一步地,次第分明起來:他是中年男人,知識分子,教授,畫家,他是自我診斷的抑郁癥患者,他失聲,他酗酒,他有罪,他從今 天起,以幾乎令人心碎的憔悴首先開始自我的審判。他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劉曉東。

      目錄:

      等深

      而黑夜已至

      所有路的盡頭

      精彩內容節選(2000字左右):

      1

      她坐在我面前,我們之間隔著張鋪有臺布的桌子。

      這樣的場面必定發生過很多次,但每一次身臨其境,我的心里都會泛起微瀾。這沒什么可說的,就像歲月中總有些蠻不講理的滋味,在我們的心里盤桓不

      去。比如,她的名字叫莫莉,而在我的心頭,從一開始,就是以這兩個字來稱謂她的——茉莉。她或許并不知道,當我每次叫她的時候,其實我是在叫著——茉莉。

      這算是我自己的一個秘密。最初,這個內心的秘密無疑蘊含了情意,隨著時光的荏苒,這個蘊含著情意的秘密當然也無疑地麻木了,它不再是一個發自心 底的愛稱, 而是猶如戶口本上橫平豎直的實名。這時候,莫莉或者茉莉,都只是一個女人的名字罷了。而我依然固執地以“茉莉”稱呼她,不過是因為一切已經成了習慣。

      她說:“曉東,原諒我總在這種時候來找你,我知道,你并不能幫我把他們找回來,但是,將自己的艱難說給你,對我似乎已經成了習慣……”

      我凝視著她。她也在說“習慣”。

      我還記得三年前那個深夜被電話鈴聲吵醒的情景:我從一個輾轉的夢中醒來,抓起電話“喂”了一聲,就被自己發出的聲音嚇住了。我的聲音喑啞,粗 澀,像一陣風從沙紙上擠過去。怎么會這樣?睡覺之前還是好好的,我還和一個女人通過電話,一切如常,我用自己溫和的男中音,成功地將那場通話帶向了我所希

      望的氛圍,并且將那樣的氛圍一直延宕進了夢中。接聽這個深夜來電,我的聲音卻突然發生了轉變。我驚悸于自己聲音的無端轉變和轉變后心情的無端頹廢。我試著

      讓自己清醒一些,調整臥姿,在被子里坐正,使脖子舒展開,又“喂”了一聲——似乎好了點兒,但依然令我感到陌生。電話卻被那邊的人掛掉了。我怔忪地靠在床

      頭,覺得一下子枯萎了,有種一落千丈的下墜感。我是一個相信生活中充滿了隱喻和啟示的人。深夜打來的電話和自己突然的變聲,都令我陷入到陰郁的猜測之中。 我用力地咳嗽了兩聲,電話鈴聲又響了……

      這個電話就是茉莉打來的,時隔二十多年,她向我匯報:“我打電話給你,是想告訴你周又堅失蹤了!

      周又堅是我大學時代的朋友,她的丈夫。

      而剛才,時隔三年,她坐在我的對面,隔著張鋪有臺布的桌子告訴我:她的兒子周翔也在三天前失蹤了。

      “茉莉,”我頓一頓,“別這么說,你沒什么需要被我原諒的,談不上——”

      “我知道!可我必須這么說,曉東,我快崩潰了!”

      看得出,她的確是快崩潰了。在打斷我之前,她放在桌面上的左手攥成了拳頭,不自覺地砸了一下桌子。

      我將那杯檸檬水向她的手邊推了推!昂瓤谒,茉莉!

      她動作戧直地舉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別過頭去的時候,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恨恨地抹去了我尚未看到的淚水。

      我說:“你來找我沒錯,起碼,把一切說說也好!

      我這么說不過是想令她的情緒緩和下來。我一直盯著那只被她攥緊的水杯,幾乎已經看到了這只水杯在她緊張的手里破裂時的景象。

      “曉東,你別安慰我!边氖炙尚噶艘幌。她手背上的血管依然突兀。

      “當然,光是說說解決不了問題!蔽冶M量在措辭,“我想,事情可能沒那么糟糕,周翔離家不過才三天……”

      “三天還不夠嗎!”她立刻又劍拔弩張了,“周又堅也是從三天失蹤到三年的!”

      我將那只水杯從她的手里拿掉,放在一個自認為安全的距離外!安灰粯拥,茉莉。周翔只是個孩子,你知道,男孩子在這樣的年齡,跑出去瘋幾天是很正常的事,我在這個年齡的時候……”

      “當初周又堅失蹤你們也這樣說——一個成年男人,跑出去瘋幾天是很正常的事!周又堅一個成年人說丟都丟了,何況一個孩子!”

      我閉了嘴,知道在她這樣的情緒之下,我是無法說完整一句話的。

      “周翔的確只是一個孩子啊,你別看他長得那么高,再過三天,他才滿十四歲……”聽不到我接話,她的聲音自然減弱了下去,同時不自覺就去伸手夠那只水杯了。

      我吃驚地發現,那只水杯原來被我夸張地放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距離。她幾乎將上半身完全趴在了桌面上才如愿以償。我喝了口咖啡。檸檬水是她自己要

      的,在我的理解,她是避免讓自己喝到刺激性的飲料。我們坐在一家咖啡館里,窗外可以看到一截渾濁的河水,對岸寸草難生的山陵掩映在樓群背面,一 點也不美。 此刻是五月的最后一個周末,早晨十點,這地方像是被我倆包下了一樣。一個系著格子圍裙的女招待在拖地,偶爾抬起頭,臉上仿佛只長著一雙惺忪的睡眼。

      “這次真的不同,周又堅失蹤時我也很焦灼,但是這次,”她絕望地說,“曉東,我真的感到了絕望!”

      我用手捂在她握著杯子的那只手上,心里衡量著丈夫與兒子在一個女人心目中分量的差別。我相信她的話。我相信她的絕望。

      三年前,當她在深夜再次將電話打進來時,并沒有立即進入正題,而是先和我散漫地聊了起來。我“喂”了一聲,她在電話里遲疑地問:是……曉東嗎?

      我說:是,您是?她說:哦,我還以為打錯了——你的聲音怎么變得一點都不像了呢?我說:是,我也嚇了一跳,很突然,一點前兆都沒有,就這么說變就變了。不

      過你的聲音卻沒有變,我聽出來了,你是茉莉。她的聲音輕快起來:真的嗎——真的一點都沒有變嗎?我說真的真的,心情隨之明朗,混合在殘存的睡意里,逐漸形

      成一種黏稠的、甜兮兮的情緒。我用這種情緒去回憶她的樣子,她也就變得黏稠的、甜兮兮的了。她的臉龐,腰肢,晃蕩在乳溝間的十字架,都以一種糖的氣息從遙

      遠的大學時代飄進我的腦子里。我想,現在的茉莉,一定比從前更具魅力,應該像一把名貴的小提琴了吧,足以在上面演奏出動人心弦的樂章——快四十歲了,她的

      身體應該已經在歲月這所大學畢業了。我們順著“變與沒變”的話題聊下去。茉莉的語氣有些興奮,女人們總是樂于聽到自己“沒變”。我們聊起一些陳年往事。大

      學畢業后我們很少見面,雖然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也只是知道對方的下落,偶爾通過幾次電話。我心里有些隱隱的不安。首先,我的聲音仍舊異常,仿佛被一只柔軟

      的手扼住了咽喉,不蠻橫,卻壅塞住了氣流,令我發出的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叵測的陰謀;其次,在深夜里和茉莉輕松地追憶從前,總覺得有什么困難的東西被有意忽

      略了過去。后來,聊到一些我們認識的人時,她突然沉默了。噢,我想起來了——,她恍恍惚惚地說,我打電話給你,是想告訴你周又堅失蹤了。我艱難 地問道:失 蹤了——誰?——周又堅嗎?她說:是的……好端端就從單位里消失掉了……誰也說不準他去了哪里……已經整整三天了……

      那時候她的語調像是在夢囈,絕不像現在這般“絕望”。

      彼時我下意識地往被子里縮了縮,那種不著邊際的黏甜感洪水一樣退卻。是啊,是啊,怎么會把周又堅忘掉呢?他是我的老同學,曾經的朋友,茉莉如今

      的丈夫啊。困難終于浮出了水面,像洪水過后裸露的廢墟。茉莉搞清楚了她的目的,一下子變得沮喪,聲音也跟著發生了變化,語氣中性,標準,有些像電視里的播

      音員,令我無法和自己所熟悉的那個茉莉聯系起來。她說她準備來我家里一趟,具體說說關于周又堅的事情:你那里,方便嗎?我機械地回答道:我?現在嗎?方便 方便,你——過來吧。

      此刻像是發現我走了神,她有些不滿地將自己的手從我的掌下抽了出去,短促地敲擊著桌面!拔乙呀泩罅税,也向學校反應了情況!

      “他們怎么說?”

      “怎么說?完全和你說的一樣!——男孩子在這樣的年齡,跑出去瘋幾天是很正常的事!”

      我聳聳肩,感到有些羞愧。羞愧什么呢?不過是因為我居然說出了和大家一樣的話。要知道,這很難得。也許是羞恥感使然,我在一瞬間奇思泉涌!败 莉,你想一想,有沒有這種可能——”我多少有些激動,“周又堅回來了,他們父子聯系上了,然后,周又堅就帶著兒子出去散散心?”

      她定定地看著我。

      “這不是沒有可能——周又堅回來了,他極有可能先去學校找兒子,父子倆在校門口擁抱在一起,然后懷著激動的心情去外面玩上幾天。周又堅可能是急 于要補償兒子吧,而且你也可以想象,人在激動的情緒中難免丟三落四的,所以他們忽略了可能帶給你的不安!蔽沂紫纫呀浖拥糜行﹣G三落四了。

      她依然定定地看著我,手中開始轉動那只水杯,不由得要讓我感到她會隨時揚手將剩下的那半杯水劈面潑向我。這個想象必然令我更加羞愧起來。我希望她不要開口,就讓我自己閉上嘴好了。但是,在她這里,哪里會有這樣的好事?

      她說:“別說了曉東。你別說了!

      我向后靠進沙發的椅背里,深吸一口氣!昂冒,”我說,“茉莉,讓我們好好把這件事梳理一下!

      她現在卻是不動聲色的了。她就那樣看著我,轉動著水杯。那目光,堪稱憐憫。

      我又要了一杯冰咖啡。盡管喝得頗有聲勢,茉莉那杯檸檬水卻似乎永遠也喝不完。經過一番“梳理”,我大約勾勒出了一些輪廓:初二男生周翔,學習成 績優異,沒有不良習慣,性格也算不上孤僻,總之,他父親失蹤三年這個事實,似乎沒有給他的成長帶來能夠被觀察到的陰影;但是三天前,這個男孩卻離家出走 了。

      “他放學后先回了家,保安告訴我,他們在傍晚的時候看到周翔進了小區。而且我也發現他的確是回了趟家——冰箱里的火腿腸少了一大截。他走的時候,應該還背著自己的書包,里面的書本卻都放在家里了——他完成了當天的作業。對了,他還拿走了我的一部手機!

      “手機?裸機嗎?”

      “有卡,可以正常使用!

      “你沒有撥打這部手機?”

      她不回答,側身從皮包里摸出手機,撥通某個號碼后,打開揚聲器放在桌面上。手機里一個空洞的女聲說道: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我不免又有些跑神兒。我在想,她干嘛要用兩部手機呢?“你是幾點回的家?我是說,從保安看到他進小區,到你發現兒子離家出走了,這段時間,有多久?”

      “嗯,大約有五個小時!

      “五個小時!蔽蚁袷菍⑦@個時間段放在天枰上稱重似的復述了一遍。我的心里面在運算:從傍晚順推五個小時,會是幾點?

      她的臉色有些窘迫!安皇沁@樣的,我回家是比較晚,但這不是他離家出走的原因,這個我知道!

      “這個你知道?但你卻并不知道他離家出走的原因是什么!

      她點點頭,已經有了委屈的表情。

      “火腿腸少了一大截。那么,平時周翔放學回家后,都是自己弄晚餐的嗎?”

      “你什么意思!”她喊起來,“你是說我沒有照顧好他,他才離家出走的嗎?”

      “不是,當然不是!”我立刻后悔了,“我只是想把事情了解得更全面些!

      “曉東,不要問我這些問題,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所有人都這么想——周翔沒了父親,而我對他照顧的又很不周到,所以孩子就跑了——看吧,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可你不是‘所有人’,這才是我來找你的原因。曉東,我不想在你這里也被簡單、粗暴地判斷!

      “好的茉莉,相信我,我一點沒有將這件事情歸咎于你的意思!

      “也請你相信,我們母子之間的感情,不遜于任何母子!周翔他很愛我,有時候,甚至是憐惜我……”她用雙手蒙住了自己的臉,肩膀觳觫著。

      我想去安撫她,坐過去,攬住她的肩膀,或者至少遞一張紙巾給她。但是我沒動。這時候,我才多少感覺到了這件事情的嚴峻。我相信周翔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他愛自己的母親,有時候,甚至是“憐惜”她,于是,這反而令他的失蹤一下子變得堪慮起來。

      “兒子這么懂事,你就更要放松一些。他既然帶走手機,也許正是為了方便和你聯系!蔽艺f。

      “那他為什么不開機?”她放下蒙在臉上的雙手,像一個兒童般地看著我!半y道,他是在和我捉迷藏,一切不過是一場游戲?”

      我一時無語。我豈敢如此輕慢這件事情,將一切視為一場兒戲?我面前的這個女人,在心里被我喚作“茉莉”已經二十多年了。她的丈夫在三年前不告而 別,起初,大家一定也是用這樣的說辭來開導她的。但那個游戲太漫長,一玩就玩了三年,并且至今結局渺茫。那么,誰還敢于對她說:親愛的,又一個游戲開始 了!我面前的這個中年女人,在我眼里,此刻就像一個被扔在了曠野中的小姑娘,蒙著眼睛,雙手四處探摸著自己的親人,置身于命運悲傷的“捉迷藏”里。

      我說:“現在還不能確定。孩子們到了青春期,就是這么讓人無法捉摸。不過,憑我的直覺,周翔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真的嗎?”

      我認真地點點頭。她似乎吁了一口氣,但仍然眼巴巴地望著我。

      “這件事就交給我吧!蔽乙膊恢雷约菏菑暮翁幎鴣淼囊罁,“我保證,無論如何總要給你一個答案!逼鋵嵨业南乱痪湓挷铧c脫口而出,我想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曉東,謝謝你,”她再一次黯然下去,“有你這句話,我就已經很安慰了!

      在內心里,我不能接受她將我的態度只視為一句安慰的話,然而,話一出口,我就已經知道,我所表的態,就像方才她手機中的那個女聲一樣空洞。

      她說:“再有三天,就是兒子的生日了——”

      “也許他就會在那一天回來!

      “老實說,這正是我現在唯一的盼望!

      “孩子選在這樣的時候離開家,一定不是偶然的,也許,在他的心里有著一張時間表?我是說,他也許有著自己的某個小計劃!

      “呃,計劃……”

      “當然,現在我們對此一無所知。但我們該同樣相信這個孩子!蔽艺抑掝},“我想知道,往年你都是怎么給他過的生日?”

      “往年?”她垂下眼思索,“基本上都是在家里過的,買塊蛋糕,再加上些其他禮物,手表,運動鞋什么的!彼难劬埻艘幌挛,迅速又垂了下去,似乎想要飛快地遮蓋住什么!皼]什么特別的,他好像對自己的生日也不太在乎!

      我又忍不住問道:“你呢,你在乎不?”

      推薦語:

      我們這個時代男人的自我審判和救贖

      前言、序、后記

      自序:

      我們這個時代的劉曉東

      弋舟

      2012年,我寫了《等深》,2013年,我寫了《而黑夜已至》和《所有路的盡頭》。三個中篇,寫作的時候,是當做一個系列來結構的,故事并無交集,敘述的氣質卻逐漸自覺,重要的更在于,這一系列的小說,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男性主角——劉曉東。

      當我必須給筆下的人物命名之時,這個中國男性司空見慣的名字,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成為了我的選擇。毋寧說,“劉曉東”是自己走入了我的小說。我覺得他完全契合我寫作之時的內在訴求,他的出現,滿足、甚至強化了我的寫作指向,那就是,這個幾乎可以藏身于眾生之中的中國男性,他以自己命名上的庸常與樸 素,實現了某種我所需要的“普世”的況味。

      時代紛紜,而寫作者一天天年華逝去。我已經毫無疑問地邁向中年,體重在增加,查出了心臟病,為孩子煎熬肺腑……追憶與憑吊,必然毫無疑問地開始進入我寫作的基本情緒。那些沸騰的往事、遼闊的風景,幾乎隨著歲月的疊加,神奇地憑空成為了我虛構之時最為可靠的精神資源;蛘呶业纳o那些激蕩的曾經,而我相信的只是,歲月本身便可以使一個人變得仿佛大有來歷。在我看來,一個小說家,必須學會依仗生命本身的蹉跎之感,必須懂得時光才是他唯一可資借助的最為豐滿的羽翼。由此,他可以虛擬地給出自己一個來路,由此,他可以虛擬地給出自己一個歸途。他在來路與歸途之間凝望,踟躕和徘徊的半徑才會相對悠長, 彈指之間,無遠弗屆;那種一己的、空洞的、毫無意義并且令人厭惡的無聊書寫,才有可能被部分地避免。

      天下霧霾,我們置身其間,但我寧愿相信,萬千隱沒于霧霾之中的沉默者,他們在自救救人。我甚至可以看到他們中的某一個,披荊斬棘,正漸漸向我走來,漸漸地,他的身影顯現,一步一步地,次第分明起來:他是中年男人,知識分子,教授,畫家,他是自我診斷的抑郁癥患者,他失聲,他酗酒,他有罪,他從今 天起,以幾乎令人心碎的憔悴首先開始自我的審判。他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劉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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