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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多部當代文學史忽視路遙的現象,延安大學文學院院長、《路遙傳》作者厚夫在接受記者專訪時認為,中國當代文學史對路遙缺少必要的認識,以路遙的文學成就,文學史理應給路遙一席之地。
文學史對路遙缺少必要認識
與備受讀者青睞的狀況不同,路遙的創作成就似乎不為文學史研究界所矚目。洪子誠教授的《中國當代文學史》對路遙作品只字未提,陳思和教授的《中國當代文學史教程》只分析了《人生》,對《平凡的世界》則一筆帶過。
對此,厚夫認為,這是正常的。文學史敘述框架是有主觀性的,文學史也是人寫的。在上世紀80年代“重寫文學史”的過程中,對現實主義文學的打壓是正常的。但文學史是不斷變化的,現在很多文學史就開始校正原來的一個缺憾,開始重新研究和定位路遙了。因為在當時的文學史敘述框架內,無法把路遙放到一個所謂的“求新”環境里表述,F在,溫儒敏教授就提倡以讀者視野來評價路遙,因為路遙是“理想讀者”推出來的。我的理解,像這樣一部優秀的文學作品,理應在文學史上有其位置。
上世紀80年代國內引進大量西方文學思潮和作品,與此相對應的是文壇出現了“某些革新、探索性的文學活動和寫作”。與莫言等人不同的是,路遙的寫作基調基本還是所謂的“宏大敘事”。這是不是路遙不受文學史研究學者喜歡的原因呢?
厚夫說,在當時的整個文壇,路遙反復說過,當時現實主義文學沒有真正發展起來,中國現實主義很多是偽現實主義,中國現實主義遠遠沒有達到其應有的高度。在上世紀80年代那種八面來風的時候,許多作家已經忙著割裂傳統,許多作家逐風而去。但路遙在反復思考一個問題:文學應該表達人類社會在特定歷史時期的進程。路遙還反復說,他不認為現代化的國家就一定能出好作品,相反像拉丁美洲反而出了像馬爾克斯《百年孤獨》這樣非常有代表性的作品。文學的發達并不是社會發達的全部。他說,當所有的人在割裂傳統,他要為大地寫作。他還說了一句話,他要背對文壇、面向大眾。這是什么樣的定位呢?如果路遙沒有當時對中國現實主義文學的深刻判斷,他不可能有后來的堅持。事實上,即使腦子非常聰明、思維非常清楚的許多作家,在當時那種環境下可能都扛不住那種風氣,在別人逐風而去,路遙卻迎風而立,像站在風頭的巨人一樣,腳踩在大地之上,把握時代脈搏,堅持用現實主義來表達自己的文學理想,堅定地書寫《平凡的世界》里的普通人。你注意到小說《人生》,路遙的小說人物都是平凡世界的小人物,寫這些小人物自尊自強自愛,寫這些小人物的奮斗。
作品是作家最好的紀念碑
路遙面對當時現實主義自卑、現代主義橫行的文壇環境,為何始終沒有嘗試現代主義創作?
厚夫表示,路遙有著深邃的歷史理性,他看問題的深刻程度是當時許多作家所不具備的。因為路遙早年有著非常充分的文學閱讀經驗,一方面由于跟北京知青交往,他的思維視角立于高端。另一方面,豐富的閱讀經驗使他有著自己的文學判斷。1988年12月30日,路遙在給《文學評論》的蔡葵老師寫信時說道:“當別人用西式餐具吃中國這盤菜的時候,我并不為自己仍然拿筷子吃飯而害臊!闭f真話,編《路遙全集》的時候,我把這句話看了幾回,我幾乎是熱淚盈眶。一個當年只是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他有如此深刻的理解,這應該是我們中國文壇的幸運。在許多作家放棄我們偉大的文學傳統的時候,他卻堅持自己傳統的表達,堅持詮釋“中國精神”的書寫,我覺得他多么偉大!我在不同場合談過這句話,我稱之為路遙的“筷子論”。我的理解是,一個作家必須把自己的藝術形式和民族文化土壤與氣質進行有效的匹配。你所選擇的藝術形式如果和民族土壤、民族文化不對接,注定你的作品不可能會長久保留下來。事實上,路遙堅持用中國式的方法做出的“這盆菜”,就贏得我們大眾的好評。
厚夫說,我們可以發現一個非常有意思的社會現象,從上世紀70年代末到2015年,大約有40年時間,新時期的文學在幾十年的時間里潮漲潮落,風云變化,許多作家可能各領風騷三五年,各領風騷三五月,各領風騷三五時,甚至各領風騷三五秒,結果杳然失蹤。然而,路遙在當時并不被別人看好的時候,卻被我們讀者,被我們的歲月,被我們歷史選擇了。因此,我的觀點是:作品是作家最好的紀念碑。你能夠寫出好的作品,讀者能夠記得你,時間能夠記得你。也因此,路遙活在我們讀者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