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岸：繆斯派來的天使

　　屠岸在書房

　　屠岸先生的書房，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樣寬敞。兩排書柜貼墻而立，地面上還堆著書。然而，正是這間略顯狹小的書房，卻涵養了一個光耀的靈魂。這間書房是屠岸先生寫詩、譯詩的自在天地，也是祖孫三代朝拜繆斯，讀詩、吟詩的樂園。以外孫“晨笛”的名字命名的家庭詩會，在過去的許多年里，曾給這個詩書人家帶來無盡的歡樂。白話詩的朗讀，如清泉流淌；古體詩的吟誦，似笙簫悠揚；而那書聲停歇時的討論，又是那樣熱烈與親切……

　　屠岸先生誠樸和藹，是一位儒雅睿智的長者。但是，在他平易的外表下卻蘊藏著一種堅定的斗爭精神。他一生追求真詩，也追求真理。早在1979年2月召開的小說作家座談會上，他就勇敢地指出：10年“文革”，是一場浩劫。不是真正的愛國詩人，決不能有此膽識。

　　在前輩詩人中，屠岸先生是一位特殊的典型。他幼承母訓，舊學根底深厚，出版有舊詩與詞的合集《萱蔭閣詩抄》。自小的吟誦訓練，使他成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常州吟誦的代表性傳人。他不僅舊體詩寫得好，新詩也寫得好�！秵「枞说淖园住贰渡钋镉腥绯醮骸贰锻砀枞缢�》等新詩集，以及《屠岸十四行詩》《幻想交響曲》等十四行詩集，都是讀者喜愛的作品。

　　他以一人之力、歷時60年選譯的皇皇巨著《英國歷代詩歌選》，在詩人、翻譯家綠原看來，“正是國內稱得上豐厚、精當、完善的一種”。女詩人鄭敏評價說：巨著兩冊，可稱英詩譯著的金字塔。偶翻閱到羅伯特·布朗寧的《海外思鄉》，“發現您的譯文居然能保持原韻，實為難能可貴”。實至而名歸，繼譯本《濟慈詩選》獲第二屆魯迅文學獎翻譯獎之后，他又獲得了全國翻譯行業最高榮譽獎——“中國翻譯文化終身成就獎”。

　　屠岸先生是“美”的執著不懈的追求者。他視詩歌為生命，不允許任何人污蔑詩、糟蹋詩。當看到有人以“創新”之名搞什么“詩歌垃圾運動”的時候，他批評說：詩是要變的，但萬變不能離其宗。詩的創新不能背離真善美這個根本，不能超越應有的底線。

　　說起女詩人余秀華，屠岸先生認為，一個腦癱病人能堅持寫詩，很不容易；她有詩智，很不簡單。對于汪國真的詩，屠岸先生是肯定的。他說：汪國真是一個樂觀主義者。大家覺得他的詩比較淺，對人世的復雜與苦難沒有觸及，但不應因此而否定他的詩。他的詩是樂觀向上的，寫得很陽光，能給人以希望。

　　92歲高齡的屠岸先生精神矍鑠、頭腦清晰，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目前，他正計劃翻譯彌爾頓的《失樂園》和一部多卷本的《莎士比亞愛情詩全編》。此外，《屠岸譯詩精粹》《屠岸早年速寫素描集》和《屠岸詩文集》《屠岸譯文集》，也都在編輯過程中。

　　屠岸原名蔣璧厚，父親曾留學日本，是一位建筑師，母親是一位寫詩、作曲、繪畫、彈琴樣樣行的才女。屠岸學魯迅，用母親的姓作為筆名的姓。屠岸早年畢業于上海交大，先是在戲劇報工作，“文革”后期調入人民文學出版社，在總編輯任上離休。然而，他離而未休，至今仍在用心感受美、用筆創造美。就像詩神繆斯派來人間的天使，他每天都在努力地把心中無盡的愛與美，慷慨無私地拋灑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