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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不那么看重結果的得失!表n少功表現出另一種沒心沒肺,有金剛不壞之身。他是一個智者,有自己的世界觀,也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寫作方式!”景孀逵浾邚垥枣
智者不惑
“當信用卡取代圣經,手機自拍成了新興的東西,文化為什么不該是自戀者們的書呢?在這種情況下,宏大敘事是否成了學界的丑聞,思想、社會、歷史、價值觀,幾乎都成了舊時代的犯罪的工具。被眾多作家避之不及,這也許就是謝爾·埃斯普馬克先生所面對的失憶之一!痹谌鸬鋵W院院士、曾17次出任諾貝爾文學獎評委會主席的謝爾·埃斯普馬克教授的中文版新書發布會上,韓少功這樣說。
在韓少功眼中,社會是思考的入口,哲學是思考的出口,哲學是感受的入口,審美是感受的出口。
山東商報:有評論家說,您是真正的智者,找到了自己的生活和寫作方式。
韓少功:每個人其實是有所為,有所不為,你不可能把好事占全。世界上的事,你要做最合適的最對的事,做不了的事不要異想天開,那是折騰自己,為難自己。經常人們不知道自己最該要的是什么,最能得到的是什么,最值得自己去要的是什么。這是幾個基本問題。
有所思有所不思,就好像和埃斯普馬克一起談的記憶的東西,世界上也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要記住。昨天一日三餐的菜譜你記住干嘛?有些東西要迅速忘記,有所記憶有所不記是選擇。
山東商報:您的新浪微博2013年6月以后不更新了,最后一條寫道:“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不那么看重結果的得失,不那么計較友人的親疏,就不容易受傷了,沒什么好事也可以傻樂。這種高人表現出另一種沒心沒肺,有金剛不壞之身!
韓少功:當初開微博是有朋友鼓動我去和青年朋友交流,后來成了負擔,可老不更新不禮貌,有人發私信不回也顯得不禮貌。
我也不想眾目睽睽之下被人盯住,至少每周都要有規定動作要完成也是負擔。作者可能有些選擇,比如說我這一段在寫書,工作特別忙無法分心的情況下,少寫微博不要緊。如果有閑暇想多和讀者溝通也不錯。不必要把自己的時間像計劃經濟一樣,分成很多塊,雷打不動的,不舒展不自由。
山東商報:您的“返鄉”生活是怎樣的?
韓少功:我是半年在鄉下比較安靜,半年在城市可能社交比較熱鬧一些。冬天我在海南島,春夏天我在山村里呆著,現在連農民都很少了,那地方就比較安靜,成天也不見一個人,和動植物打交道。
你的社交量多大,要根據性格、興趣來設計“度”在哪里。有的人多交往很快活,有個著名外國作家說,“每次我從人多的地方回來,就感覺自己大不如從前了!比硕嘁彩悄p,對自己的思維和感覺是磨損,一個人旅游和很多人團隊旅游是不一樣的。你不自覺就有分心的狀態。
山東商報:很多作家會說自己的寫作完全不考慮市場,也不希望讀者、評論家、媒體關注作家本身。
韓少功:每個作家的自供也不可信的,我對自己的理解就那么可靠嗎?旁觀者清,可能恰好自己對自己的理解是錯誤的。作家的自我主張、自我解釋有合理性嗎?有可靠度嗎?這是一個可以討論的問題。但是作家永遠和人不交往,永遠靠作品和人交往,這是種很極端的情況,生活中也很難做到。你的鄰居有時候就是要和你搭訕,你的親人有時候也要和你說話。
山東商報:文學的邊緣化和清貧讓寫作者憤怒?
韓少功:幾千年前,李白杜甫寫詩就是給朋友抄一抄。很多人一輩子也沒有遇到賞識他的皇帝,就是個民間寫詩的窮人,但文學不也存在下來了嗎?存在了幾千年。漢代以前好多作品都是沒名字的,不知道作者是誰,文學也存在。用財富和文學做鏈接,這個是一個很偶然的,在現代社會才出現的情況,將來怎樣我也不知道。
網上好多不知名的段子手,不拿錢,你不能說這不是文學。將來文學發展的方向,還要看,句號不是打在今天。
山東商報:您曾說,如果不能當太陽,做個螢火蟲也很好。
韓少功:如果不能做一個太陽一樣發光的人,就當個螢火蟲也挺好。我判斷我這個時代就是個太陽的時代,有潛力,那就當太陽好了。
追求理想的路上,建議是努力多一分,期待降一分,可能日子就好過。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螢火蟲,碰到一個時代,大部分人都不需要我,但是螢火蟲在黑暗中能發點光已經很幸運了。我們這種資質的人,能當個螢火蟲已經很幸運了。
韓少功,1953年1月1日出生于湖南長沙,畢業于湖南師范大學中文系。1979年,其短篇小說《月蘭》在文壇顯露鋒芒。1982年大學畢業后在湖南省總工會的雜志《主人翁》 任編輯。1984年調作協湖南分會從事專業創作,是1985年“尋根文學”的主要倡導人。1988年主編《海南紀實》雜志,策劃雜志《天涯》并任社長。曾擔任中國作協主席團委員、海南省文聯主席等職務。作品包括《爸爸爸》《馬橋詞典》《暗示》《山南水北》等,譯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惶然錄》。2013年出版長篇小說《日夜書》。作品曾獲多種獎項,并被翻譯成三十多種文字。
口碑也是獎章
韓少功說,自己喜歡專注的人,喜歡那種忘我的創作狀態。
于他而言,真正好的作家像個忘我的小孩在玩沙子,什么也不管。玩得津津有味,就是兒童的純真!白骷矣袝r候迷事業,進入忘我狀態,變得六親不認,這往往有出好東西的可能性了!
山東商報:出版業存在各種亂象,經常遇到作者,包括那些成名的作者被“坑”的現象。
韓少功:稍微名氣大一點,可能談判條件好一點,任性的空間稍微大一點。新秀作家有時候要找到策略,也不是說出版商都是財迷心竅,盡量在你的積極因素和他的積極因素找到一個結合點,共同用力,把這個點放大。這中間沒有一定之規。
這不是1加1等于2,有個公認的東西,文學會有完全不搭界的、對立的觀點。
山東商報:對于新作者來說,如何防忽悠?
韓少功:對于那些小伎倆,青年作者最好有預防的能力,小伎倆有時候不懷好意。你最好扭頭就走。我經常說,年輕人你們在外面識別這種騙子,這種開口就說自己有多少個億的,要注意。最能打動我的編輯是談得來,我們想法契合,有種同道、共鳴的感覺,就很開心。好的影視劇制作團隊,肯定有默契,超乎利益之外的東西讓你們激動起來了,這是產生好作品的前兆。凡是利益勾兌來勾兌去,出不了好作品的。
山東商報:寫作者通常會迷惑自己到底要寫什么東西。韓少功:要根據自己的情況綜合做一個判斷,自己的一個事業的設計。這個決斷一定要有舍棄的,不可能面面占全。
現在機會太多等于沒機會,好像遍地是機會,讓人無所適從。你看到好的公司,兩句話就能問出這公司在做什么產品,提供什么服務,盈利點在哪里。你要問十句話,一百句話說不清要干嘛的,這個公司趕緊走吧。人也是一樣,一個進入狀態的人一定知道自己在干嘛,什么都想干的人,什么都說不清楚的人,狀態就很危險,是自我失控的狀態。
山東商報:如何看待理想主義者?
韓少功:隨便一個人說,我要當比爾·蓋茨,這不是瞎扯嗎?我們寫到六十多歲,處于收官的狀態。諾獎為什么要變成一個那么偉大的目標呢,世界上那么多作家沒得諾獎,難道托爾斯泰、卡夫卡就一錢不值嗎?口碑也是很好的獎勵,愉快也是一個很好的獎勵。我的市場占有量很大,也是個獎,甚至幾百年過去了,文學史上給你留了一筆,也是個很大的獎勵。這個東西要看開一點。對成功要保持超越世俗標準的能力,自我懷疑的能力,對那些神圣不可侵犯的,眾口一詞的東西都要有一種懷疑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