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也不爭春——京劇表演藝術家劉長瑜談京劇及戲曲藝術教育

京劇表演藝術家劉長瑜在輔導學員

　　戲曲危機常有人議及，但出自京劇表演藝術家劉長瑜之口，其嚴重程度令人震驚和憂慮。

　　——一個曾經在京劇學生電視大賽上獲獎的青年青衣演員，在報考國家京劇院時唱了某戲中的一段慢板，不到十分鐘，讓其再來個劇中的“打引子”，竟然不會，說老師沒有教過。

　　——一教授級老師為京劇《挑滑車》中的武生高寵配的鑼鼓點居然是武丑的“走邊”。

　　——戲諺云：“無丑不成戲�！倍�一頗知名的藝術學院，京劇中青年老師中居然沒有教文丑的。

　　戲曲大劇種京劇的狀況尚且如此，其他劇種想必不會好多少，甚或更讓人心憂。

　　凡此種種，無不暴露出當前戲曲藝術教育體制機制上存在的一些突出問題。

　　雖然不久前剛卸任中國京劇藝術基金會理事長，但作為基金會顧問的劉長瑜仍然一如既往地關心鐘愛一生的京劇及戲曲藝術教育。談起來，她便滔滔不絕，其中透著一腔熱情，一些焦慮，一份擔當。

　　劉長瑜是新中國培養的第一代京劇演員，因在京劇《紅燈記》等戲中的出色表演，在中國可謂家喻戶曉。正是因為洞悉京劇和戲曲藝術教育存在的問題，如今年逾古稀的她，把相當多的精力放在了京劇等戲曲藝術的發展和人才培養上。她認為，京劇青年人才后備力量不足、表演不到位，很重要的原因在于老師的基本功缺乏及戲曲藝術教育體制機制不盡合理。如有的老師本身就會的不多，“四功五法”(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不規范，缺少舞臺經驗。學校缺少“明師”，何談后繼人才？當下戲曲藝術教育存在過于功利、片面追求獲獎等現象，比賽展示的往往只是十來分鐘的片段或一折，因而教與學都“突出重點”，只雕琢參賽的重點，于其他前后相關部分則“忽略不計”，造成教與學都缺乏系統性、完整性。

　　為解決戲曲藝術教育存在的問題，曾經擔任過幾屆全國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的劉長瑜多次與戲曲界的其他代表、委員一起提交相關議案、提案，建議對戲曲藝術教育現有體制機制進行調整。藝術家們認為，戲曲人才培養根本在學校，關鍵在老師；最重要的是對學員“四功五法”進行規范、準確教學；對劇目等的傳授則要努力做到完整、系統，使學生不但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不能只重劇目教學，更不能僅僅為了參加比賽而“精加工”某一片斷，于其他則毫不涉及；戲曲藝術教育要遵循自身的規律，加強個性化教學，多上小課；多增加演出實踐機會。藝術家們建議，選擇有條件的兩三個地區和院校設立戲曲教育改革綜合實驗特區，突破現行的教育體制、學制和教學模式，建立與新模式相適應的考評體系，包括教師職稱評定、教學成果評估等，完善政策與物質保障，把戲曲藝術教育管理納入專業管理的軌道，實行特殊人才特殊培養。

　　在擔任中國京劇藝術基金會理事長期間，劉長瑜把京劇人才的培養特別是京劇專業中青年教師的培養當做重中之重的基礎性工作來做，長抓不放，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措施。他們一手抓中小學生京劇人才的發現與培養，一手抓京劇青年教師和演員水平的提高，先后7次組織“中國少年京劇藝術團”赴上海、南京、寧波、香港、澳門、臺灣等地演出，既推動了各地少兒京劇的發展，又給學生增加了舞臺實踐機會。王珮瑜、常秋月、王艷等今天活躍在京劇舞臺的青年優秀演員都是當年“中國少年京劇藝術團”的成員。從2009年開始，基金會設立“中國京劇藝術基金會獎學金”，每年向5所藝術院校品學兼優的學生頒發，至2014年已頒發6屆，共有300人次獲得獎學金�；�金會還在北京、上海舉辦了3屆藝術院校京劇表演專業中青年教師教學展示活動，為京劇中青年教師提供展示教學經驗的交流平臺，提升在幕后默默奉獻的中青年教師的地位。2011年至2014年，基金會主辦了3屆京劇專業中青年教師高級進修班，聘請一批資深京劇教育家、藝術家擔任授課老師，全國十幾所藝術院校的百余位中青年教師參加了進修班學習。該活動得到藝術院校領導、教師以及授課老師的一致歡迎與支持，認為是抓住了關鍵環節。老藝術家們毫無保留地傾囊相授。有的老藝術家為了教好戲，甚至半夜起來練功。中青年教師則表示，通過進修，不僅學到了不少以前接觸不多的劇目和技巧，更重要的是知道如何教學生了。2011年，基金會又啟動“京劇藝術傳承與保護工程——老藝術家談戲說藝”，為李慧芳、王金璐、劉雪濤、吳素秋、姜鳳山、李金聲、劉曾復、譚元壽等111位老藝術家、老專家留下訪談、演示的寶貴資料，出版音像和書。劉長瑜在這些老藝術家中算小的�；�金會還主辦了兩屆“中國京劇之星推薦演出”，推出了于魁智、孟廣祿、王立軍、鄧敏、董圓圓、史依弘、李軍、李潔、張火丁、趙秀君、楊赤、奚中路、藍文云、張建國等京劇翹楚，如今這些演員已成為京劇界的中堅。

　　說起京劇和戲曲藝術教育現狀及中國京劇藝術基金會的工作，劉長瑜說她想起了毛主席詞《卜算子·詠梅》中的句子：“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彼�理解，前兩句是形容京劇和戲曲的現狀：既存在危機，又保有藝術魅力；后四句是說自己等老一輩京劇表演藝術家以及中國京劇藝術基金會等機構為京劇振興一直在扎扎實實做的培養后繼人才等工作及其精神追求。

　　這份責任與境界難能可貴，令人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