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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童文學要執著追求精品,切勿被市場“綁架”
瞄準星星,不要瞄準樹梢(書界觀察·“走近少兒出版”之四)
制圖:張芳曼兒童文學最重要的品質是什么?優秀兒童文學作品有沒有共同的特點?在市場化的時代,如何提升兒童文學作品的品質?如何使優秀的作品也成為最受小讀者歡迎的作品?圍繞這些問題,記者采訪了兒童文學作家張之路、天天出版社社長劉國輝、作家徐魯與兒童文學評論家李東華。
記者:什么樣的兒童文學作品稱得上經典兒童文學作品?能否結合中外的例子來談談。
張之路:經典兒童文學作品是我們幾代人一直閱讀的對象,但隨著時代變化,經典也不斷變化,更加符合時代特點的新經典也應該不斷出現。在我的閱讀中,丹麥的安徒生童話、德國的格林兄弟童話、法國的儒勒·凡爾納科幻小說、瑞典林格倫的《小飛人》《長襪子皮皮》、意大利羅大里的《洋蔥頭歷險記》、美國懷特的《夏洛的網》《精靈鼠小弟》、日本作家安房直子的童話都堪稱經典。
還有一位前蘇聯作家阿列克辛,他的小說當年能在東方和西方不同意識形態的眾多國家里大受歡迎,不但少兒愛讀,連成人也愛不釋手,魅力經久不衰,這是因為阿列克辛的作品始終貫穿的是一種人文主義的情感教育,而不是對現行政治和傳統教育理念的圖解。阿列克辛絕大部分的作品都圍繞著一個主題:如何正確處理“自我”與“他人”的復雜關系,這是任何人一輩子時時刻刻都會面臨的抉擇。阿列克辛的作品也是經典兒童文學。
徐魯:經典兒童文學作品,應如卡爾維諾所說的是人盡皆知的“標準”中的作品:“我正在重讀……”而非“我正在讀……”的書。這些經典,會構成一個色彩繽紛、悲歡離合的世界,一代代小讀者在其中閱讀、生活、呼吸和成長;這些作品也不唯是童年和少年時代里的閱讀記憶,應該是成年之后仍然念念難忘、常讀常新的書。
經典兒童文學作品的偉大和不朽之處在于:其一,它們幾乎都是文學大師們的精心之作;其二,正因為是精心之作,所以,它們足可成為文學語言在純正、優美、規范諸多方面的典范;其三,盡管這些作品在題材、體裁、感情基調、思想深度、語言風格等等方面各有千秋,然而,它們都會努力傳達各自時代的“時代精神”,在努力贏得當時的那一代小讀者的同時,也都具有著強大的生命力和超越力,能夠超越各自時代、地域和創作背景,把一些屬于全人類的、真善美的、永恒的東西,保留在了自己的作品里。
記者:現在翻譯進來的國外兒童文學作品也不少,它們大致處于一個什么水平?給我們的創作能帶來什么啟示?
劉國輝:中國對世界兒童文學的介紹和引進從“五四”開始直到現在,可以說是不遺余力,其間只有“文革”時期有些停頓。改革開放以后,中國出版界對國外兒童文學的翻譯和引進基本上和國外同步,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大都及時地引進國內,像《哈利·波特》等作品,都在最短的時間里擺在了中國兒童的書架上。整體言之,拋開翻譯的質量參差不齊不論,國外兒童文學作品的整體水平達到了一個比較高的程度。
我認為中國兒童文學創作至少可以獲得三個啟示:其一,把兒童文學創作作為偉大的文學事業來做,有更多的大作家加入到這個行列;其二,精益求精的態度,追求真善美的兒童文學,不急功近利,不因為兒童年齡小而小看兒童文學;其三,借鑒寓教于樂的思維方式,對于兒童來說,興趣和愛好永遠是第一位的,美和善要藏在好玩和游戲之中。
李東華:很多翻譯作品為我們本土兒童文學創作提供了一個值得關注的參照系,也促生了我們很多門類如幻想小說、圖畫書等的成長。我最近在讀的《無比美妙的痛苦》《聽見顏色的女孩》等勵志類小說,雖然可以歸于通俗類的類型化小說,但小說的藝術性、對生活質感的細膩把握和對兒童心靈成長的深度勘探,都為我們相對粗疏的類型化寫作提供了值得珍視的參考價值。
記者:有論者將兒童文學分為通俗兒童文學與藝術兒童文學,二者的差別是否僅在于文學性?文學性強的兒童文學也可以很通俗,通俗的兒童文學也離不開文學性。兒童文學的文學性與大眾化是怎樣一種關系?
劉國輝:我認為兒童文學不該這樣分類,而應該分為優秀的兒童文學和一般的兒童文學。追求兒童文學的文學性應該是我們作家和出版社永遠的愿望,在這條道路上永不止步!作品沒有最好,只有更好,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會隨著時間推移擁有廣泛的讀者,逐漸成為經典。而一般的兒童文學讀物可能由于某些機緣和時尚在兒童中流行一時,但是會由于文學性不強而成為過眼云煙。值得一說的是:作家、教師、家長、出版社、學校、政府,都有責任和義務給我們廣大的兒童以最好的引導、創造最好的條件、提供最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求其上者得其中,兒童閱讀文學作品的時間本來就有限,為什么我們還用文學性不高的文學作品去占用孩子們的有限時間?
徐魯:我們常說,世界沒有渺小的文學體裁,只有渺小的作家。通俗、平庸、淺薄的兒童文學作品,只能是通俗、平庸、淺薄的作家寫出來的。偉大的作家,總有辦法把自己的作品寫得“雅俗共賞”,哪怕是再淺顯、再通俗的故事,哪怕只有少量的詞匯,也會寫得非常具有文學性!缎±鲜笏箞D亞特》《小淘氣尼古拉的故事》系列不就是這樣嗎?還有新美南吉的那些富有民間故事風味的童話故事,“文學性”撲面而來!拔膶W性”是兒童文學最根本的東西,失去了文學性,只剩下了“通俗性”,那就不應該稱為“兒童文學”了,稱為兒童故事、勵志故事可能更好些吧?
對優秀的、經典的兒童文學作品來說,通俗與高雅,文學與大眾,其實是沒有截然分開的,而是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稅埯惤z漫游奇境》就是一個例子。有人說那須正干的《活寶三人組》是“通俗的兒童文學”,可我覺得它比我們的一些所謂“藝術的兒童文學”更具有文學性。這部作品在如何處理好兒童文學文學性與大眾化的關系方面,給我們做了示范。
記者:兒童文學是否需要承擔一定的教育功能?教育與趣味在兒童文學作品中孰輕孰重?
張之路:我以為是的,以前我們反對說教的兒童文學,但是也不能把兒童文學變成不要教育的文學。曾幾何時,有些兒童文學從教育的文學變成不要教育的文學,那是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外一個極端:在創作的意識當中以為只要吸引兒童就是好的作品,吸引兒童就是唯一目的。這是需要反思的。兒童文學中應該有教育的因素,少年兒童是未成年人,他們需要前輩精神的引領。當前問題是:他們需要一只為他們所信服的大手引領。這種引領包括智慧的啟迪、藝術化的人文熏陶。
李東華:不能把“教育”等同于“說教”,兒童文學從來都不可能沒有教育的因子,只是,當它變成說教的時候便有一副令人厭煩的生硬呆板的嘴臉,真正的教育之于兒童的心靈,應該像墨滴落到宣紙上,自然地洇染。
記者:在市場化時代,如何提升原創兒童文學的文學品質?
徐魯:“瞄準星星,總比瞄準樹梢要打得高遠一些!边@是俄羅斯兒童文學作家們早就有過的一個共識。作家不應該一味去迎合、俯就市場趣味和商業欲望,更不應該被市場和出版商“綁架”,變成拉低和弱化兒童文學品質的“合謀者”。真正的作家,依然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有引領、提升社會趣味與大眾閱讀水準的使命。目前,作家們要有自律意識,要讓自己寫得慢一些,寫得少一點,寫得精致一些,或許可為提升原創兒童文學品質帶來一點空間與可能。
劉國輝:首先,要貼近兒童生活,寫出兒童豐富、多元、燦爛、稚嫩但不簡單的精神世界。不要以成年人的眼光看兒童,不要用成年人的語言寫兒童,也不要用成年人的思維想兒童。兒童文學的寫作者是成人,本身就與兒童有距離,再不深入生活,那必定會使兒童文學離兒童越來越遠。
其次,去急功近利之心,精心打造兒童文學精品。功利化的創作風氣不能滋長,兒童文學創作、出版要靜下心來,以負責和擔當的勇氣來面對我們的兒童文學。
最后,要保持愛心。愛是藝術和文學的起點,也是達到成功彼岸的橋梁和船舶。沒有愛心、保持不住愛心,不可能在文學創作上特別是兒童文學創作上產生“文質彬彬”的作品。當然,兒童文學出版更是如此。
“走近少兒出版”系列訪談今日告一段落。這個系列里,我們先后邀請了十位長期研究少兒圖書與出版的專家學者及出版界人士,共同探討少兒出版的時代意義與發展現狀,為行業成就總結經驗,為行業困難把脈問診,為推動行業發展、建設好少兒文藝的園地提供智慧。今后,我們還將持續關注不同領域的出版情況,敬請大家關注。
——編 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