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網>> 訪談 >> 資訊 >> 正文
湖北作家劉醒龍,今年推出了他的長篇小說《蟠虺》,在和四川洪雅的文學愛好者見面時,他談到了這次創作的緣起。
今年6月,小說《蟠虺》在湖北省博物館首發,這是劉醒龍在2011年憑《圣天門口》獲得第八屆“茅盾文學獎”之后創作的首部作品。
蟠虺是青銅器中一種常見的紋飾,以卷曲盤繞的小蛇形象組成連續不斷的裝飾。在小說《蟠虺》里,劉醒龍用懸疑的手法,講述春秋戰國時代的青銅重器——曾侯乙尊盤引發無數野心者相互爭奪的故事。故事表面在講國家級文物歷經二十余年失而復得的過程,實際上他希望借此對中國知識分子在當下出現的人格問題進行反思。
劉醒龍說,當下社會人與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價值沖突也越來越明顯,“《蟠虺》是用青銅器承載故事,表現這些社會變化和碰撞”。他認為,小說的使命就是為思想與技術都不能解決的困頓引領一條情懷之路,小說創造價值,也創造知識。
文/羊城晚報記者 何晶
劉醒龍 ,1956年1月10日生于湖北黃州,現為湖北省作家協會副主席。代表作有長篇小說《彌天》、《圣天門口》、《天行者》等。
對談
羊城晚報:您是如何和青銅文化結緣的?
劉醒龍:用流行的話說,就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你在心里放不下的東西,最終會成為寫作素材。比如《圣天門口》,里邊很多內容是我小時候聽過的,但一直沒有忘記。童年記憶很多是靠不住的,它會不斷更新,但有些東西一直在腦海里沒有被沖走。
2003年,我帶我的美國譯者去湖北省博物館例行參觀。那天正好一位工作人員認出我,她說你們不要只看編鐘,我帶你去看比編鐘更好的東西,后來就帶我去看了曾侯乙尊盤。其實以前我也看過,但真正留下烙印的就是那次。她對我說,這才是國寶中的國寶,經過那天講解之后,忽然我就被這個東西迷住了,有了十倍百倍的興趣。
我家就在湖北省博物館附近,后來我或者自己去,或者帶朋友去,反正每次去都要看看曾侯乙尊盤。左轉三轉,右轉三轉,反復繞來繞去地看,念念不忘,后來就有了創作的想法。我開始動筆寫作是2012年12月,在此前長達將近十年的時間內,我關注各種關于曾侯乙尊盤的新聞、研究,回想起來,很多事情確實是有緣分的。
羊城晚報:不少評論認為這是您的轉型之作,和之前的創作風格太不一樣。
劉醒龍:作家如果太在意別人的說法那就不要寫了。轉型,或者不轉型,堅守,或者不堅守,這恐怕是寫作者之外的人才會感興趣的。作者要寫什么,或者沒寫什么,其實都源于他的內心。內心不到位,想轉型也轉不了。
對于成熟的寫作者來說,我認為更重要的是調整。調整寫作狀態和寫作位置,警惕對自己的不斷復制,尤其你要是對自我的模仿如果還處于陶醉的狀態,那非常危險。對于我的下一部作品,我自己必須有極大的興趣,我認為新的挑戰來了,不是新的高度,而是挑戰新的難度。
羊城晚報:但是這好像不是您難度最大的作品?
劉醒龍:對,《圣天門口》的寫作難度無疑比這部作品更大,因為它要切合每個歷史節點。而《蟠虺》的難度在于,青銅考古的專業知識是非?菰锏。大家去博物館看編鐘,也是看一眼就走了,首先的難題是如何讓我自己有興趣不斷往下寫;另一個難度是如何引起閱讀者的興趣,讓人能夠讀下去。
寫作過程中,我唯一考慮的是自己這個讀者。我首先要尊重自己,對于寫作者來說,他一定是非常成熟的讀者,甚至是讀者中的王者。能不能克服寫作的各種難度,是體現作者是否有天賦、有能力、有才華的關鍵。
羊城晚報:您好像一直在呼吁我們需要好讀者。
劉醒龍:我所說的好讀者,其實是有時代背景的。1980年代為什么整個國家那么熱火朝天,整個社會充滿著浪漫情懷?因為在那個年代,我們這個民族有偉大的讀者,那時候作為一個文學青年是非常榮耀的事。但是這三十年來,現在說你是文藝青年,或者說你是文藝女青年,那種語氣是充滿嘲諷的。在這種社會背景下,我才一直呼吁,偉大的文學需要偉大的讀者。
羊城晚報:您是帶有比較明顯湖北印記的作者,怎么看地緣對作家所產生的影響?
劉醒龍:這是作家的宿命,你的寫作一定和你成長的環境和文化,一輩子糾纏不清,擺脫不了!扼打场返暮诵膬热,其實跟我最早的《鳳凰琴》是一脈相承的,我還是那個時候的劉醒龍,這就是這種文化給你的,變不了。一個作家的藝術氣質一定是童年決定的,那些通過后天周游世界所帶來的改變,往往有些矯情,不真實,最后可能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羊城晚報:您看不看批評家寫你的文章?
劉醒龍:我看,我也在意,但我放得下,因為我記性不好,一下就忘記了(大笑)。我可以肯定地說,沒有一個作家會不看批評家的文章,尤其是批評自己的,有很多這樣的例子,甚至當眾落淚的也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