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今古對話，感悟精神觀照

——2014中國國家畫院“絲綢之路”美術創作工程考察寫生側記

何加林寫生作品

劉大為寫生作品

林容生寫生作品

　　絲綢之路是一個內涵深厚、外延廣闊的概念，它代表著中華民族厚德載物、自強不息的精神。對于藝術家而言，要將宏大主題落實到具體的藝術創作中來，絕非易事。而在新的時代背景下，如何賦予其新的內涵，則是更加高難度的事情。

　　然而，此行采風的藝術家從最初的思考到后來的有所悟，從以往的關注小情小景的刻畫到如今的著力于精神觀照，已經經歷了一次次蛻變。這樣的思想嬗變，伴隨著體力的付出、畫稿的打磨和精神的頓悟等，但他們都認為這是值得的。在人人都在慨嘆信仰缺失的當下，在社會呼喚核心價值觀的今天，他們似乎已然扛起這探索的重擔。

　　但是，作為一個具有學術價值和文化意義的美術工程，要拿出與之匹配的藝術作品，是需要假以時日的。采訪中，很多藝術家表示，這樣的寫生采風還要多來。不僅是考察團，還要發展小分隊。不僅有畫稿，還要有心得。途中那些長者對藝術的勤奮執著，也深深地影響了同行的后輩。他們在交流中變得熱絡，在切磋中相互了解，在路途中共同收獲。

　　他們將繼續探索新絲綢之路的內涵。

　　——采訪手記

　　2013年9月，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哈薩克斯坦發表演講，呼吁中國同中亞國家共同建設“絲綢之路經濟帶”，曾經對世界產生巨大影響的“絲綢之路”再次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這一戰略構想也為中國美術發展提供了新的切入點，建設社會主義文化強國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是興國之魂，其中，如何依據傳統文化精神和資源，重塑中國當代美術，已成為中國美術在新形勢下不可回避的重要課題。

　　中國國家畫院站在國家戰略發展的高度，開啟了一項規模不小的“絲綢之路”美術創作工程。早在去年年初，中國國家畫院便組織美術家和理論家分幾路對絲綢之路(國內段)進行了前期調研考察。為了使創作更具學術性和現實針對性，該院還制定了《“絲綢之路”美術創作選題》，并邀請了來自中國社會科學院等機構的11位國內一流的專家學者對該選題進行了深入的論證，最終確定了300多個選題作為藝術家創作的選題參考，其中包括“江山多嬌”“歷史風云”“駝鈴聲聲”“藝文燦爛”“絲路風情”和“今日新貌”6個板塊，內容涉及山川物產、歷史人物、商貿物流、文化藝術、民風民俗和今日新貌，并計劃用5年時間組織推出優秀作品，立體呈現千年絲綢之路的歷史和今朝。

　　這項為期5年的美術創作工程，像一個沉甸甸的擔子，著實讓畫院藝術家們感受到了壓力——畢竟拿出好作品才是要義。對歷史的尋訪從來都是一段今人與古人的對話，一次精神的觀照與感悟。必先了解才能選擇�！敖z綢之路”選題的創作思路是以了解歷史、挖掘素材為前提，理應先從歷史學的角度去追尋其價值意義。于是，中國國家畫院利用今年夏季寫生季時間檔，于7月28日在京啟動了該工程2014年考察寫生活動�？疾鞂懮鷪F分為陸路絲綢之路、草原絲綢之路、南方絲綢之路三條線，在為期一個多月的時間里，陸續從西、南、北等方向深入絲路重要地區，開始了一段了解、體驗和感悟的采風寫生之旅。

　　陸路絲旅：西出陽關有故人

　　7月29日，由中國國家畫院院長楊曉陽、副院長曾來德帶隊，蔡超、程大利、趙奇、梁占巖、劉建、孔紫等34人組成的采風考察團一行自北京啟程，頂著烈日，兵發銀川。在15天的考察寫生活動中，足跡踏遍西寧、敦煌、嘉峪關、張掖、武威、蘭州、天水麥積山、寶雞、西安等地。

　　賀蘭山東麓西夏王陵建于11至13世紀初，有“東方金字塔”之稱。西夏王陵受到佛教建筑的影響，體現了漢族文化和黨項族文化的有機結合，是寧夏最重要的一處歷史遺產和最具神秘色彩的文化景觀。大家被這樣的歷史文化遺跡深深吸引。團員們在西夏博物館考察了西夏王國的興衰歷史，重點對那些代表西夏文化藝術，反映多民族文化交流的文物做了深入細致的了解，并以拍照、寫生、購買文獻資料等方式做了資料采集。

　　西部人文風光固然充滿吸引力，戶外的酷暑高溫卻是真實的考驗。在參觀壯觀的西夏王陵遺址時，已年屆八旬的藝術家于志學不顧酷暑，在太陽下專心致志地畫著速寫。大家備受鼓舞，抓緊時間畫上一兩張草稿。在敦煌，為了更深入地認識莫高窟的藝術價值和歷史意義，晚間，考察團又邀請了敦煌研究院美術研究所的專家侯黎明為大家作了一場長達3小時、題為《大美敦煌》的講座。盡管一整天的參觀寫生活動已經使團員們十分疲憊，但大家仍然抓住難得的學習機會，抖擻精神認真地聽講、記筆記，幾位年事已高的老畫家無一缺席。在素有“魔鬼城”之稱的雅丹地貌公園腹地，密密麻麻散布在戈壁上風化的砂巖，形狀奇異且十分相近，加上面積廣袤，人畜進入后常會迷路，有去無回。時值盛夏正午，烈日直射，戈壁上熱浪灼人，無一處可以遮陰蔽日，干烈的熱氣直撲口鼻，仿佛要吸干一切水分。這讓藝術家們切實感受到了當年絲路商客的艱辛。

　　“我曾長期生活和工作于西部，因為了解，所以熱愛�！睏顣躁栒f，雖然自己以前多次到西部參觀考察，但此次把各種點串成了線，認識更系統深入，收獲很大。他說：“通過此次考察，我們對于絲綢之路美術創作工程的認識更加清晰，目標更加明確。希望大家在創作中不僅要尊重個性，而且要有國家意識、學術意識、責任意識，擔負起振興民族文化的責任�！痹鴣淼抡f：“這次考察就像是一次文化的長征�！壁w奇則表示：“絲綢之路美術創作工程決定了參與者的視點和眼光要高，應該超越一般的歷史畫創作，要在世界文化的背景下展開，畫出社會的良心�！绷赫紟r說“這次考察是一次在心里留得住的經歷”，王孟奇認為“感受到華夏文明源頭的質樸與生命力”，陳鵬說 “創作中要有文化自信”，李曉軍表示“感受的力量，來自于行程”……藝術家們紛紛表示，對歷史有了新的認識和理解，也給自己帶來了新的創作沖動。

　　草原絲路：尋找游牧民族獨特的文化印跡

　　“草原絲綢之路”是溝通歐亞、中亞文化、經濟、軍事的紐帶，也是中國走向世界重要的通道。8月24日至30日，在中國美協主席劉大為、中國國家畫院常務副院長盧禹舜、副院長趙衛帶隊下，張道興、李延聲、紀連彬、陳平、梅墨生、王永亮、吳迅、陳向迅、高卉民等藝術家一行飛抵內蒙古，并逐一走過陰山山脈的大青山、虎頭山、美岱召、九峰山、響沙灣、蘇泊罕大草原、成吉思汗陵、東聯秦道城等地，完成了這次歷史和現代文明交匯、藝術思想和繪畫創作競相碰撞的采風創作之行。

　　腳踩內蒙古這片神秘而充滿信仰的土地，眼底是蔚藍的天空、廣袤的沙漠、無邊的草原，更有高遠雄險的山峰綿延萬里。這滿眼收不盡的美景讓藝術家們既興奮又費盡心思。趙衛說：“以前我們以為絲綢之路就囊括海陸部分，草原這部分是我們所陌生的，因而，此行對山水畫家而言是很大的挑戰。因為傳統游牧民族的遷移性，房屋、車馬都給人游動感，畫家們要體驗草原文化在山山水水中所留下的痕跡，尋找游牧民族特有的符號、特征，不是簡單的對景描摹，而要收集素材為后來的創作打下基礎，體現出草原博大堅韌的人文精神�！�

　　如何依據傳統文化的精神和資源，重塑“草原絲綢之路”新面貌，是此行畫家們共同的思索。盡管山路崎嶇難行、電子網絡信號完全中斷，畫家們探尋筆下素材的熱情絲毫不減。年屆八旬的張道興在女兒陪護下采風創作，依然勁頭十足，老少席地而坐的寫生親孝圖景令人動容。張道興說自己6次到過草原，但是每次都有新的靈感�！吧�活總是常想常新，我們的每一步都不會再踩在原來的腳印上�！彼�說。

　　盧禹舜說：“絲綢之路美術創作不能等同于一般的創作。不能看山畫山，若自然景觀不入畫，單純地對景寫生就失去了作為繪畫的意義。這幾天的寫生中我發現，這里沒有大葉植物，都是小葉植物，這就顯示出它們頑強的生存能力，以及對生命的渴望，這也許正是我們所尋找的作品要體現出的內在精神�！�

　　畫家們紛紛表示對藝術本體的追求也是此次寫生創作的重點。李延聲說：“采風寫生的活動我也參與過很多次，這次與以往不同在于，更多地關注人。生活多種多樣，但要將人文關懷表現到繪畫創作中來，所以我對于題材所傳達的情感會思考更多�！�

　　陳向迅考量著如何將山水表現的視覺效果運用到繪畫創作中。梅墨生說，就山水畫而言，中國繪畫史上直接表達草原、沙漠和游牧文化的山水畫相對較少，這無疑成為今天的山水畫家表現草原文化的重點和難點所在，既然沒有程式可依，那么，只有畫家自己來找到契合草原文化的繪畫形式，才能夠把地域性的文化特點和自然風貌表現出來。

　　畫家們以現代思維來感悟歷史、透視歷史，希望用創作去激活歷史，使歷史從沉睡中蘇醒�！安菰�絲綢之路”還在繼續，草原文化是千百年來照耀草原絲綢之路和草原人的太陽，畫家們必將用畫筆把這份溫暖永遠定格。

　　南方絲路：淳樸民風與商業氣息混雜

　　8月22日一早，由中國國家畫院名譽院長龍瑞和副院長張江舟帶隊的南方絲路考察寫生團一行由北京啟程，苗重安、江明賢、裘緝木、舒建新、馬國強、張立柱、高天民、曾翔、林容生、紀連彬、于文江等中國國家畫院研究員一行27人，開始探尋南方絲綢之路的文化源頭。

　　南方絲綢之路，也稱蜀身毒道，是一條起于現今中國四川成都，經云南，到達印度的通商孔道，中原文化和印度文化在此相互交流，并對西南文化產生著深刻的影響。麗江被選為南方絲綢之路考察的第一站。時值雨季，出門時的太陽當空轉眼間就變成了幾場大雨，石板路變得又濕又滑，氣溫也驟降了許多，初上高原的不適和感冒威脅著每一位團員。他們克服困難，盡力熟悉周邊的環境，尋找可能的創作素材。

　　在和順古鎮，裘緝木看到一棵造型別致的枯樹，小跑到石階下去取景。在蒼山的清碧溪，穿峽進谷之后，即可見巖壑澗，一股清泉從幾丈高的懸崖峭壁上飛瀉而下，依次形成上、中、下三潭�？疾靾F成員乘索道而上，面對溪流而坐。苗重安、于文江、苗壯、徐冬青等拾階而上，就地取材，將險峻山勢與溪流破峰之勢造就的筆墨皴法記錄在案；馬國強、裘緝木、林容生等則選擇臨淵取景，將山勢走向、花草名狀以速寫形式記錄。

　　與其他兩路的沙漠、草原景致不同，南方絲綢之路沿途的幾個重要節點上，既有絲綢古道的遺跡，更有居民世代生活至今的景象氣息。后者更令寫生團生發諸多感慨。如在青龍街，牌坊前的馬幫雕塑已被風雨摧殘得破舊不堪，伴隨著土木修建的揚塵，街邊隨處晾曬著食材，老式店鋪林立，一家已有近200年歷史的老茶館至今還在營業。古棧道兩旁部分保存完好的古建筑是前店后宅式的傳統民居。顯然，這里不是大家想象中的古樸和純粹，牌坊不遠處快節奏、復雜的城市生活已經影響了這里的居民，光滑的青石板和深陷的馬蹄印承載著“古絲綢之路”的悠遠與繁忙，但商業氣息的侵蝕也讓大家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龍瑞說：“絲綢之路對沿途國家和地區的歷史經濟文化起到了交流作用。今天新絲綢之路的內涵，值得我們不斷思考與重新認識�！彼�認為，環境的商業化雖然增加了創作的難度，但從另一個角度而言，正需要藝術家著力挖掘，從文化藝術的角度進行表現。張江舟認為，藝術家不同于一般的游客，應該善于觀察與感悟，關注到不一樣的景觀，并表現出來�！肮湃嗽�，畫如其人、畫品如人品。采風對畫家的滋養，也是此次活動重要的成果之一。商業氣息日濃的當下，體驗到西南淳樸的民風，對藝術家心靈的滋養和人格的提升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彼�說。

　　“香格里拉我是第三次來，雖然一路走來，流汗伴著腿疼，但精神上是極大的享受�！崩袭嫾颐缰匕惨浴俺螒延^道群峰上，仁智之樂山水間”概括自己的心情。在他看來，絲綢之路最核心的啟示是人與人間、國與國間的和諧相處，互通共榮。

　　在云南掛職多年的舒建新說：“行萬里路，就是為了獲得新的啟示�！彼�認為，重走絲綢之路不僅是一個簡單的學術活動，還是一種文化的延伸。無論畫人物山水還是花鳥，參與了就會有觸動，獲得新的藝術感知，催生新的作品�！耙�沉淀下來�！彼�的話代表了很多藝術家的心聲。記者 嚴長元 實習記者 胡立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