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小宇宙“爆發”：將合唱樣式開發到極致

　　國家大劇院8月4日至24日演出以國際合唱節為主要內容，九支優秀中外合唱團隊登臺競技，法國小宇宙合唱團尤其出色。開幕演出以無伴奏合唱為形式，由洛伊克·皮埃爾指揮，成為本屆合唱節的重頭戲�？吹焦澞繂�，筆者有些詫異，這臺音樂會上下半場，沒按常規的對半曲目安排，而是前短后長，前半場只有幾首歌，后半場有15首曲目。

　　第一曲《夢醒》馬旭埃勒作曲、吉佛編曲。女聲旋律飄出，音色清澈，男聲伴奏襯底，平穩安寧、織體清晰。歌聲宛如森林溪水，靜靜流淌，沒有絲毫煙火氣息。第二曲丹尼爾·勒西爾的《比甜蜜更甜蜜》依然安靜，旋律抒情，小調結尾略帶幾分憂郁。第三曲《頌詩》是梅西安的現代作品，同樣的安靜安寧，只是和聲不再古典，有些張力，含有許多不諧和音程。歌聲調性不再穩定，旋律不再分明，音響依然安詳寧靜，是頌揚上帝的靜謐，是超越人間爭吵、進入天堂的和諧。第四曲《蝸�！非榫w陡轉，鼓聲開頭，歌聲激越、旋律分明，充滿戲劇色彩。第六曲《在亨利四世的橋上》回到反復吟唱的唱詩班風格。上半場最后一曲莫里斯·拉威爾的《神秘花園》 ，演唱平靜安寧。25人的合唱隊橫排豎排、聚攏散開，演唱中隊形有些變化，基本還是傳統合唱的格局。

　　下半場演出以《揭幕之夜》冠名，涵蓋喬比·塔伯特、弗朗西斯·普朗克等12位作曲家， 《萊昂》 《忍耐》等15首合唱作品被串聯為一個整體連貫演出。演員手搖新式“發音器” ，鐘聲清越，從劇場兩側魚貫而入，哼著唱著，慢慢悠悠，走上舞臺，好像遲來講經的和尚，不慌不忙。演員唱完一曲，緊接二曲，沒有報幕、沒有停頓，宛如一首無伴奏合唱的大型組曲、協奏曲，由一位作曲大師獨立完成。

　　15首作品內容豐富，歌唱生活，歌唱自然，歌唱生老病死。有古納爾·埃里克森的《搖籃曲》 ，還有雅可·曼提耶爾的《孩子的聲音》 ，有格利特·派德森《西方的落日》 ，還有梅瑞迪斯·蒙克《瘟疫》 。音樂多種風格，時而聽來是民歌中的勞動號子，有時聽來是民歌中的舞蹈歌曲；時而聽來是天主教教堂中的唱詩班合唱，有時聽來是清真寺穆斯林的禱告；有得意者的歡快，也有失落人的憂傷。歌聲結束于格利特·派德森的《婚禮進行曲》 。臺上男女隊員逐一配對，像在演戲。歌聲中合唱隊員緩緩走下場來，穿過觀眾席長廊，像觀眾一樣揚長而去。最后離開的指揮順手帶走觀眾中的一對男女小孩，像是去了天堂，美不勝收。觀眾還朦朧在劇場奇特的藝術氛圍中，合唱隊員又從臺側上場，仿佛重返人間。

　　小宇宙合唱團引人之處在于演唱的高品質，長時間無伴奏的歌唱絲毫不影響多聲部音準、節奏，以及諧和與強弱變化細節。25個合唱隊員恰如一臺優質的合唱樂器，在洛伊克·皮埃爾的指揮棒下演奏一臺聲樂交響

　　曲，有聲有色、漲落有致。每人都在領唱，整體完全和諧。沒有一人“濫竽充數” ，也沒有一人顯得特別。他們在全場穿行，讓觀眾能聽清楚每一個合唱隊員在身旁的演唱，感受到整體的劇場音響，也感受到單獨的歌聲魅力。美妙的古典和聲讓觀眾聽覺酥軟、喉嚨發癢，躍躍欲試，亦加入現場合唱，發出自己的樂音。人人平等、個個參與的合唱精神使劇場演出氣氛活躍而神圣，這是現代公民人人享有藝術的娛樂精神，也是教堂神圣轉化為公民神圣的藝術精神。

　　小宇宙合唱團吸引人之處在于將合唱演出樣式開發到極致。下半場演出中，臺上隊員一會兒排成一字，一會兒順為二字，一會兒變為圓圈，一會兒成為雙圓；或者散落舞臺，或者聚成隊形。時而看來臺上像是唱歌，時而看來像是演戲，舞臺變化不受傳統合唱隊形限制。他們不時走下舞臺，在觀眾席過道漫游，宛如歌聲的河流，在劇場中緩慢流淌，滋潤著觀眾的心田。他們肅然站立，目不斜視，慢慢行走，猶如福音天使，讓聽眾盡享音樂之美妙，人聲的魅力。

　　法國小宇宙合唱團引人之處還在于巧妙的音樂廳燈光開發。配合歌聲情緒的變化，星移斗轉、晝夜輪回。音樂廳或明或暗，暗下的劇場變為宇宙星空，全亮的音樂廳最后隨合唱《婚禮進行曲》 ，變成一臺戲劇的婚禮場面。視覺藝術服務于聽覺藝術，恰到好處�；蛟S，小宇宙合唱真正精彩之處是表演創意第一。后半場《揭幕之夜》 15首歌可能沒有一首新創之作，但指揮二度創作的曲目編選與舞臺詮釋形成了新的創意，用合唱闡釋了“眾生平等、人人尊貴”的人文理念。他們是創造音樂崇高意境的大師，觀眾雖聽不懂一句法語，卻傾聽了合唱“大曲” ，觀看了合唱“大戲” ，盡享法國音樂文化之優雅，無伴奏合唱之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