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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演員就是一到臺上,觀眾幾乎忘掉你這個人了,看到的就是那個角色,所以會在臺下跟著你哭,跟著你笑,悲悲戚戚或者歡欣鼓舞。
導演就像是下棋的人,演員是棋子。
我一直認為不管是演大人物還是小人物,戲多還是戲少,一定要演得有意思,就是一段不好看的過場戲,也得想辦法讓它有趣。
7月2日至13日,北京人藝“新時期經典”劇目《天下第一樓》再次登陸首都劇場。在7月13日這天,這部自1988年開始演出的劇目,迎來了第500場演出。這也是楊立新在《天下第一樓》的第500場演出,首演至今,他做到了場場參與,其間還換過角色,演過大少爺,也演過盧孟實。舞臺劇之外,在多部熱播劇里,也能看到楊立新的身影,僅這兩年,就有《楚漢傳奇》 《我們的生活比蜜甜》 《正陽門下》 《大丈夫》 《父母愛情》等劇。
適應角色轉變不是難事兒
記者: 《天下第一樓》自1988年首演到現在500場了,這20多年間你做到了場場不落。這期間是否有需要克服困難的時候?
楊立新:我記得是2001年時,有天晚上演出完了突然椎間盤突出,第二天是個禮拜一沒演出,但到了第三天下午都兩點了還不見好。當時是在垂楊柳醫院,所有的辦法都用上了,牽引、蠟療、熱療、針灸、電療,連捶帶拽,怎么都不好。我們通常對付這種情況的辦法是跟觀眾解釋,主要演員生病動不了,觀眾可以退票,或者等以后補演。已經做好這樣的準備了,但后來出現了轉機,垂楊柳醫院的大夫推薦了一個朋友,他來看了看,推測是小關節錯位,他把全身的力量都用上,啪地一推我就能坐起來了。但還是疼,吃了兩粒芬必得,綁上腰帶,晚上湊合演了。所以我們每次排練到快演出時,導演顧威就說,“大家注意身體啊” 。
記者:你是從哪一年開始由演大少爺改為演盧孟實的?兩個人物形象差別很大,如何適應這種角色轉變?
楊立新:從1988年到1997年,演了10年大少爺,到2002年北京人藝50周年院慶時,復排《天下第一樓》 ,我開始演盧孟實。適應角色轉變這對于我們來說不是很難的事兒。有一種說法,電影是角色向演員靠攏,話劇是演員向角色靠攏,不管這個說法科學不科學,但是話劇,尤其是北京人藝的話劇,好演員是要創造各式各樣的人物的。比如1988年,上半年我們演《天下第一樓》 ,這邊正演出著呢,我們就排練《嘩變》了。 《天下第一樓》演的是1917年前后北京的一個飯館子里面的人物, 《嘩變》講述的是美國海軍的一個法庭審判,有《天下第一樓》的幾個演員參與演出,我演的是美國舊金山海軍醫院的一個精神病科大夫,演二少爺的演員演的是個二等兵,還有個演員演美國空軍的一個律師。在演《天下第一樓》時,我們同時要在《嘩變》中塑造另外一個人物。
畫家是拿畫筆畫布創作,雕塑家拿泥巴塑造人物,演員是拿自己的身體作為材料創造人物。好演員就是一到臺上,觀眾幾乎忘掉你這個人了,看到的就是那個角色,所以會在臺下跟著你哭,跟著你笑,悲悲戚戚或者歡欣鼓舞。話劇演員應該以創造人物、塑造人物形象為天職。我們今天演這個人物,明天演另外一個人物,總有自己的辦法完成轉換。
腦子里有,就演得好
記者:去年你當了一把導演,復排了話劇《小井胡同》 ,做導演和演員的體驗有什么不同?
楊立新:當演員只需要演好自己的角色,多大的一部戲,你也只負責自己的那部分,分析自己在整個戲里起的作用。導演雖然自己不上場,但每段戲都得爛熟于心。導演就像是下棋的人,演員是棋子。
現在復排《小井胡同》 ,特別不容易,比當初排練困難大。當初那批演員,我是最年輕的,也經歷過“文革” ,三年自然災害時餓過肚子,也經歷過“四清運動” 。我們現在的年輕演員,沒經歷過這些年代,但是不能不知道這些,因為你扮演的人物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他怎么生活,怎么感受,做了什么,為什么做?怎么樣把我們今天的年輕演員變成那個時代的人呢?什么東西可以代替經歷,就是看資料,了解那段歷史。
那個年代人們的生活無非包括這幾方面,住房、孩子上學、大人如何上班,工作單位經歷了什么政治運動,這些運動是怎么開始的,過程怎么轟轟烈烈,怎么結束的。把這些東西全都弄清楚了,你就如同經歷了那個時代。
記者:所以你要求演員們去這樣體驗?
楊立新:不是要求,是我們一塊兒來干。我們的工作做得細,呈現在舞臺上就會不一樣。
話劇塑造人物,離文學比較近,我們的演出,不是一場雜技,一場籃球賽,它是帶有文學性的。你腦子里有就演得好,腦子里沒有,誰也幫不了忙,所以這次《小井胡同》就是盡量讓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的演員去補那些知識,其他的老演員們都問題不大。
一段過場戲,也得想辦法讓它有趣
記者:你演出過《雷雨》 《茶館》 《天下第一樓》 《窩頭會館》等,參演這些北京人藝經典劇目,對一個演員會有哪些滋養?
楊立新:作為話劇演員,在北京人藝本身就是件很幸福的事兒,這個劇院有這么多優秀的劇目,演好了這樣的戲,演員自然就夠相當水平。對于一個劇院來說,有什么樣的劇目,就會有什么樣的演員。有什么樣的演出,就會有什么樣的觀眾。北京人藝現在對觀眾依然有號召力,是因為觀眾對它有信任感。他知道我來看你的戲,不會失望。
記者:你1975年進入北京人藝,已將近40年了,這么多年你眼中的話劇市場發生了什么變化?
楊立新:變化很大。我來劇院時文化大革命還沒結束,1976年才打倒“四人幫” 。文革結束后,我們劇院也不是一天就獲得了思想解放,也迷茫彷徨一陣,當時還困惑《茶館》能拿出來演嗎?后來決定排個《茶館》的一幕加上《蔡文姬》的兩幕,一塊兒弄了一臺演了,觀眾很喜歡,也沒有人站出來阻止,于是才恢復了《茶館》的演出。1980年北京人藝帶著《茶館》到德國、法國、瑞士演出,國外的報紙發表評論說,這是東方戲劇的一個奇跡。隨后,北京人藝演出了一系列好劇目,包括外國戲《推銷員之死》 《嘩變》 ,以及劇院自己做的《丹心譜》 《天下第一樓》 《左鄰右舍》《小井胡同》等劇。中國的話劇到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有過各種手法上的實驗,有對各種流派的探索。北京人藝也沒有拒絕過這種探索, 1983年的《絕對信號》 ,被稱為中國小劇場戲劇的開山之作。但現實主義是北京人藝的根基,有這么多現實主義的好劇,演了這么多年,就是要創造人物,塑造人物形象。
記者:你接拍了很多影視劇,塑造了各種人物形象。你選擇影視劇的標準是什么?什么樣的角色會吸引你?
楊立新:不光是選擇影視劇的標準,一般來說,劇本都是這樣選擇的:如果說這個戲是喜劇,你讀劇本時,自己樂了嗎?如果是悲劇,讀劇本時被感動了嗎?如果你讀劇本時被逗樂或者被感動了,那么根據你自己的閱歷和理解把它演出來,別人一定會被逗樂或者感動。 《我愛我家》時就是這樣,英達說咱們一塊兒弄一喜劇,我說我真沒演過喜劇,他說你先把劇本拿回去看看,你要覺得可笑,咱就一塊兒弄,你要覺得沒意思咱就拉倒。結果我才讀了幾行劇本,就掩卷捧腹大笑,感覺這一定是很可笑很好玩的一個戲。當時英達說這個戲對演員有兩個要求,一是當著觀眾演,一個小時把一集演下來,所以演員必須有話劇基礎才行,二是演員要有幽默感,他看了我演的《嘩變》 ,那個人物雖然不是喜劇人物,但他從中看到了我的幽默感。我一直認為不管是演大人物還是小人物,戲多還是戲少,一定要演得有意思,就是一段不好看的過場戲,也得想辦法讓它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