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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文明和解到文化復興——文化學者朱大可教授訪談錄(上)

    http://www.jchcpp.cn 2014年01月23日09:42 來源:中國文化報 王晉軍

      嘉賓簡介

      朱大可,1957年生于上海,1983年畢業于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澳大利亞悉尼科技大學博士。同濟大學文化批評研究所教授,《新世紀》周刊、財新網專欄作家。

      從“絲綢之路”到“絲玉之路”

      記者:您在新的文化研究課題中,曾提出過一個新概念——“絲玉之路”,不知是基于一種怎樣的文化研判?

      朱大可:“絲綢之路”概念是德國地理學家李;舴以1877年提出的。這個概念雖然很好,但有其觀察和表述的局限性,需要加以改造,才能實現跟歷史真相和中國現實的無縫對接。絲綢是中國對外輸出的主打商品,但除了朱棣式的朝貢貿易外,所有正常的跨國貿易都必須是雙向的,否則根本無法維持下去。在“絲綢之路”的概念里,你會發現它只有輸出意向,而無輸入意向。

      我為此提出一個修正性概念——“絲玉之路”,或許有助于“絲綢之路”概念的升級換代。古代中國人把絲綢販賣出去,又把中亞和西亞的玉石、青金石、黑曜石以及各種珠寶輸入本土,制造“絲”和“玉”的遠程對流,由此形成漫長的“玉石之路”。在殷商和周,玉器是國王跟眾神交流的重要媒介,維系著政教合一的體制。正是這種需求,推動了苦難的國家跨界貿易。當時,中亞草原上到處是職業盜匪集團,為防掠搶,玉商把玉塊和珠寶縫在腋下的肉里進行“走私”。但還是有大批商人被迫面對劫財取命的命運!敖z玉之路”不是康莊大道,而是用無數生命鋪設的悲劇性道路。

      記者:關于絲玉之路的商品販運模式,許多學者到今天好像也沒能說得很清楚。這些貿易究竟是怎樣進行的,如果它是一種高危行為,那它又如何得以延續如此漫長的歲月?

      朱大可:在整條絲玉之路上,中國人通常只能把物流做到新疆東部一帶,而更遙遠的地方,包括帕米爾高原在內,則需要吐火羅人(以后變成突厥人)來接力,由他們把貨物轉賣給印度人和波斯人,后者又販給斯基泰人(以后變為阿拉伯人),最終到達希臘/羅馬人或埃及人手里。沒有哪類人能伴隨貨物從起點一直走到終點。由于貿易路線過長,而被故意分切成多個有限的短線。這種接力棒策略延長了貿易周期,提升了貿易成本,引發貿易終端的大規模漲價,例如,一件中國絲綢的價格會在羅馬帝國上漲數百倍之多。但這種模式擁有一個無法比擬的優勢:每一路段的販運者,都是其地盤上的梟雄,他們通常會組成勢力強大的幫派,有效擺平守衛關隘的官員,制止強盜的致命襲擊,以及防止地方疾病對販夫和牲畜的侵擾,等等。隨著貨物安全系數增大,它們被運達的概率也大幅提升。貨物和販運者的安全,總是超過價格指數,成為貿易法則中的第一要義。

      記者:“絲綢之路”也好,“絲玉之路”也罷,都是器物層面的交換,大家的談論好像也只限于貿易領域。事實果真如此嗎?難道就沒有別的交流?比如說,有沒有出現大規模移民現象?有沒有出現過精神文化層面的交流?

      朱大可:正如你所說的,“絲玉之路”的交流,不僅僅是雙向的,而且是多層面的。它的第一層面當然是物質性的,也就是以“絲”和“玉”為代表的高端器物及其技術。第二個就是人種層面,也就是大規模的移民浪潮,尤其是由西向東的移民運動,這導致東亞地區成為國際移民的重要聚居區。古史里對此有大量記載,古人稱他們為“戎狄”,分屬印歐系的斯基泰人和雅利安人、印伊系的吐火羅人、歐系蒙古系混血之突厥人、蒙古系西亞種的埃蘭人等。這些上古移民進入東亞地區之后,形成民族多元并存和雜交的優化態勢;第三是文化層面,隨著商業貿易和移民步伐,中亞、南亞、西亞甚至里海和地中海沿岸的文化,包括政治制度、宗教思想、神話文學傳說、美術和音樂等“精神產品”,大量進入華夏地區,跟本地意識形態發生碰撞、沖突、滲透和融合,形成開放性和創造性互動格局。后人形容它是“百家爭鳴”和“百花齊放”。奇怪的是,許多人只愿意承認物質層面的貿易和交流,卻拒絕承認人種和精神文化的交流,我不知道這屬于什么邏輯。但正是這種奇怪的偏見,支配了許多人的天真頭腦。

      記者:有一本叫做《穆天子傳》的古書,記載了周穆王西征的故事,其中關于跟西王母見面的段落,是膾炙人口的浪漫篇章。這本書發現于西晉,過去許多人認為這是一部假托戰國古籍的偽書,毫無學術價值,但也有學者認為它雖然有夸張之處,但不失為一部優秀的歷史地理文獻,對了解上古中國具有重要意義。不知您如何看待它在表述移民、旅游和文化交流方面的貢獻?

      朱大可:我同意《穆天子傳》是一部經過后人加工和夸飾的真經。它迫使我們追問,為什么周穆王要耗費巨大資源去游玩蠻荒之地?這完全不符合欲望之基本邏輯。研究表明,穆王西行可能基于下列幾個重要目標:第一,尋找傳說中周人的西亞祖地;第二,開辟一條玉石采購和輸入道路,也就是“絲玉之路”;第三,尋找傳說中的女神西王母;第四才是滿足獵奇式旅游的狂熱癖好,而這可能緣于其祖先的游牧習性。在以上四點里,第一和第二點至關重要,它從一個側面驗證了上古時代跨文化交流的事實。

      民族移遷和民族融合

      記者:關于民族移遷,中國學術界的研究比較薄弱,上古民族移遷,更是一個學術空白。不知您在這方面有何研究心得?

      朱大可:依據人類學對種群遷徙的描述,似乎存在著這樣幾種移民/遷徙模式:第一是摩西模式:移民只有單一的預設目標,它由領袖提出并受到絕對擁護,而到達目的地后,全體“下車”并且永久駐留。這一模式在希伯來人和印第安人遷徙中經常使用,尤以摩西率領猶太人離開埃及,越過紅海抵達巴勒斯坦,是其樣本事件。而在東亞地區,殷王盤庚西遷也提供了一個經典案例。面對某種危險外力(種族戰爭),這種計劃嚴密的模式,對保障種群整體生命具有重大意義。

      第二是巴士模式:在這種模式下,種群遷徙者結群到達某個預設地點,其中一部分人(移民A群)“下車”,著手開辟新的生活營地,但還有一部分人(移民B群)繼續前行,奔赴下一個站點,而這種運行路線及其站點是可以無限延伸的。該模式是建立在種群分裂基礎上的,并跟背叛與忠誠、正義與陰謀的傳說密切相關。

      第三是僑居模式:移民全體下車,安營扎寨,經過一個實驗性居住期,其中一部分人(移民A群)選擇長期居住,另一部分人(移民B群)因對新家園不滿而重新上路,尋找新家園。這種情形,也許能夠解釋中美洲印第安文明跟殷商文明之間的相似點。

      記者:在國際人類學領域里,關于中國人和其他民族的關聯,存在很大爭議。印度學者就聲稱,中國人起源于印度,而中國學者則宣稱瑪雅人是中國人后代。您認為我們應該如何看待這種觀點?

      朱大可:通常爭議在于,移民A群的后裔會自認為移民B群的祖先。盡管印度學者就曾指稱中國人是印度人后裔,但巴士模式的邏輯完全不支持這種論斷;中國人比較熱衷于稱殷人是瑪雅人唯一祖先,但僑居模式也不能贊同這種說法,因為移民A群和B群之間可能會有血緣交織,但卻不能簡單地判定B群是A群后裔。毫無疑問,移民模式的細分,有助于厘清上古移民狀態的基本邏輯。

      記者:先秦時期的民族問題,也是史學界爭論不休的難題。古籍上提到的西戎、北狄、東夷和南蠻,其實都不只是一些東亞的匆匆過客。他們在華夏文明結構中,應該扮演重要角色,您是怎么看待這個問題的?

      朱大可:春秋戰國時代的諸侯大國,絕不是單一民族的“純種”族群,而是典型的多元民族結晶體。王室和貴族多為“異族”分子,屬于你說的戎狄之類,普通民眾的種族成分則更為復雜,其中絕大部分為本地“土著”(較早定居本地的移民),較少部分是異種和“土著”的雜交產物。這種紛繁而開放的血緣身份,以及廣泛吸納外部精華與能量的能力,不僅孕育了令人神往的先秦文化,更令華夏文明得以名列全球“四大文明”的榮譽榜。

      記者:兩千年以來,中國大多數朝代都由所謂北方的“外族人”統治,而真正屬于“漢人”的朝代,只有漢、宋、明等。這引發了一個有趣話題,那就是誰才是真正的“漢人”?

      朱大可:大多數居住于中原地區的“土著”,也就是你說的“純漢人”,其實是歷史敘事的最大盲點。它們來自非洲,數萬年前從越南進入中國,擁有最古老的殖民歷史,并且保留了更多的非洲傳統。但該族群最終卻成為沉默的一代,極少在歷史上發出自己的聲音,抑或被主流史家以輕率的態度而忽略不計。這是因為,在不斷更替的異族王室和權貴統治下,他們的“祖國”不斷被征服和吞并,有時他們會追隨失敗的國王逃遷,如東夷人被周人擊敗后,向南方逃離而形成瑤族、苗族與畬族,剩下的則大面積淪為奴隸,過著《詩經》中描繪的“七月流火”式的艱難生活,命運稍好一些的,也是面對種族隔離政策的平民。周人自稱“國人”,而稱當地土著為“野人”,對其實施種族隔離,專門劃出城外的郊野“鄙地”令其居住。而只有眺望這種社會底層,才能觀看到那些模糊而卑微的身影。

      記者:亨廷頓關于“文明的沖突”的觀點,最近被國內一些人復制和改寫,而成為一個眾聲喧嘩的議題。但聯合國近年來一直在倡導民族諒解與和解。您的研究,對促進中國文化的輸出,以及促進亞洲各國的文化交流有何種意義?

      朱大可:研究“亞洲文化共同體”的動機,就是為了在文化層面尋找各國之間的共同價值,并建立文化學習對話的全新平臺。無論如何,向西與印度、伊朗、阿富汗、伊拉克、中亞五國、俄羅斯、土耳其、敘利亞和以色列,向東與朝鮮、日本、中美洲和南美洲,都有深遠的民族史和文化史淵源。按照貿易和移遷路徑,重建一條文化價值紐帶,有助于各國在文化共識基礎上的諒解、和解與合作。

      文化有兩種功能,一種是制造偏見,第二是消除偏見。文明也有兩種功能,一種是制造沖突,第二種是制造和解。既然如此,我們就應當在存有差異的文明之間扮演積極斡旋者的角色,促成不同文明之間的和解與共贏。從世界范圍看,亞洲文明、伊斯蘭文明和基督教文明,3000年以前本是一家,而現在終于到了團聚時刻。當然,文明認同的前提,不僅需要共同的人類價值觀,而且需要共同的文化基因。我的工作,就是找到這些基因,并且把它公示于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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