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蕊蕊：和自己比賽，無關獎項

http://www.jchcpp.cn 2013年11月22日10:28 來源：解放日報 任春

　　頭頂光環的體育明星退役之后做什么？當教練、投商界、干行政……這似乎是幾條已然程式化的道路。

　　曾經的女排國手趙蕊蕊，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上月，她以《彩羽俠》獲得全球華語科幻星云獎最佳長篇科幻小說銀獎，在迥然的領域來了一記漂亮的扣球。

　　比賽，注定是運動員生涯的關鍵詞。而在趙蕊蕊的人生詞典里，比賽相伴一生。所不同的是，“獎項不再是必爭的目標，一天有一點小進步，一段時間相比之前有提升就很好�！�

　　這位體育明星，用她的“非典型”轉型告訴我們，人生要對自己負責，“和自己比賽，無關獎項”。

　　記者手記

　　接受采訪時，趙蕊蕊的語調始終淡淡的。

　　她的粉絲小白告訴記者，自己剛接觸偶像時總覺得，蕊蕊在球場上那么霸氣，生活中也一定比較強勢，沒想到她是一個特別平和且隨和的人�！八�十分呵護周圍的朋友，常拿自己的身高開玩笑：我就是一�蛲�哨，周圍有什么危險和麻煩會比你們早看到，和我在一起很安全的�！�

　　采訪中，記者有些意外地發現，這位世界冠軍到現在還沒有買車，而理由只是“出門還是地鐵方便，省時間”。

　　地鐵里，秀麗的“高妹”無疑是焦點人物，被一些乘客舉著相機偷拍是家常便飯。趙蕊蕊總是很淡定，戴著耳機聽音樂或者捧讀一本書。有的乘客提出合影的要求，蕊蕊也會酌情盡量滿足。

　　平時，趙蕊蕊不喜歡逛街，更愿意宅在家里或和老友小聚。寫作之余，她還會畫畫、繡十字繡、做飯洗菜，生活安排得妥當舒服，如同鄰家女孩。

　　小白說，趙蕊蕊是那種不大關注外界議論、更不注重所謂明星光環的人，她的焦點在自己身上，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在何方。

　　今年，趙蕊蕊的節奏很穿梭：到大學里演講、簽售會、見面會、頒獎禮……而在這一片繁忙之中，趙蕊蕊悄悄地告訴記者：第三部小說，寫好了。

　　■ 本報記者 任春

　　“坐家”的經歷，讓她成了作家

　　身高1.97米，父母都是排球運動員，趙蕊蕊天生是塊打排球的料。

　　1999年，不滿18歲的趙蕊蕊被當時的主教練胡進選進中國女排。在球場上，她司職副攻，能攻能守，尤其是攔網技術出神入化，聰明、果敢令人過目難忘。

　　然而，馳騁賽場十年，這位女排“亞洲第一高”飽受傷痛困擾。喜歡她的人都知道她那個有點辛酸的綽號——“玻璃美人”。

　　1999年，半月板摘除；2004年奧運會前，右腿骨折；2005年，摘除右腿內鋼板；2007年初，右小腿脛骨髓內釘手術；2009年初，雙膝關節手術。

　　最后一次手術后的靜養，時間長約兩個月。期間，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和短暫康復訓練外，無事可做。

　　躺在床上，趙蕊蕊常常盯著天花板發呆。

　　親戚和朋友來看她，給她帶來了書和電腦。她的一位朋友出了書，還特地到醫院送了她一本。

　　一直喜歡文字和漫畫的趙蕊蕊心頭不由一動：能不能嘗試著寫寫小說？

　　這個念頭，令她自己也微微激動，沒料到得到了朋友們的一致鼓勵。

　　說試就試，蕊蕊開始了“碼字”運動，思緒隨著手指游刃于鍵盤之間。

　　2009年年底，趙蕊蕊宣布退役。此時的她，頭上罩著奧運會、世錦賽、世界杯冠軍主力等眾多光環。

　　退役后的趙蕊蕊發了一條微博：“收拾行裝的時候也在收拾自己的心情，命運似乎在冥冥中早已注定好了，如果時光倒流我也不后悔自己的選擇。夢想就在正前方，我愿意用心去追！”

　　對于趙蕊蕊所說的“夢想正前方”，有的球迷認為她可能去當排球教練，有的則認為她會去當體育節目主持人。

　　沒料到，時隔數月之后，趙蕊蕊捧出了長達20萬字的《末世喚醒》。

　　這本帶有奇幻色彩的長篇動漫小說，揭幕了趙蕊蕊人生的另一個角色：作家。

　　“寫不出來時，我真想撓墻”

　　“很多時候，人如果沒有親身經歷一些事情，是無法體驗到其中的各種辛酸滋味的，就好比一位運動員所要承受的壓力和傷痛，只有真正參與其中才可以明了。其實寫作也是一樣，我一直認為寫作是件很輕松的事情，但是當自己真的投入去做了，才真切體會到寫作原來也是這么艱辛�！�

　　這是《末世喚醒》序言中的一段話，真實坦露了趙蕊蕊在寫作道路上的心路歷程。

　　小說剛開寫，有朋友提醒她：“你寫可以，但要答應一件事，就是把它寫完�！壁w蕊蕊欣然應允：“好啊，寫完還不容易嘛！”

　　沒想到真動筆了才發現：其實挺難。

　　因為沒有經過系統的文字訓練，排球場上諳熟排兵布陣的趙蕊蕊，面對一篇長篇小說的謀篇布局，顯得束手無策。

　　人物出場順序、情節走向、節奏韻律……令昔日的國手煞費苦心�！皩懖怀鰜頃r，我真想撓墻！”

　　記得《末世喚醒》寫到一半的時候，趙蕊蕊的狀態有點“卡殼”，怎么寫，都覺得不滿意。

　　“用排球比賽打個比方的話，好像關鍵的一分總是拿不下來，讓我非常沮喪�！壁w蕊蕊這樣描述�！斑@時候，我就會問自己，你到底行不行��？然后另一個自己就回答：過去那么多傷病和手術都挺過來了，現在你怕了嗎，你想當逃兵？這就是我寫作的常態，它讓我不停地與自己對話，我從來沒有過這樣審視自我的經歷�！�

　　幸好，多年的運動員生涯磨練了她的心理承受力。關鍵時刻，她索性給自己叫了“暫�！保哼x擇聽音樂、看電影、和朋友聚會，讓自己徹底放松下來。

　　精神包袱卸下后，神奇的事情發生了——一個反復琢磨都不滿意的橋段設置，居然在夢境里“遭遇”到了完美場景。凌晨醒來，趙蕊蕊擰開臺燈，抓起一直放在床頭柜的筆和紙，趕緊記下。

　　一年零三個月的寫作，期間多次有過停頓；但趙蕊蕊永遠記得那一天，當她敲下電腦鍵盤，完成這部小說最后一個字的瞬間，“極度的喜悅包圍了我，以至于讓我有點不敢相信我真的做到了”。

　　“謝謝‘高妹’，給我們帶來高質量讀物”

　　《末世喚醒》一出版，首先引起了人們的好奇。

　　通常來說，如果一位載譽累累的體育健兒要出書，那多半是自傳性質的回憶錄�；蚴撬钠桨朔�地記錄過去的經歷，或是干脆請人代筆，靠著知名度來提升銷售量，很少有真刀真槍拼文字的。一個排球明星怎么會寫起小說？

　　只有熟悉趙蕊蕊的親友、球迷不覺得意外。

　　“蕊網論壇”的版主、趙蕊蕊的粉絲小白告訴記者，當年在國家隊，趙蕊蕊的“能文能武”、“亦動亦靜”便非常出名：“趙蕊蕊平時喜歡看書，尤其喜歡懸疑、恐怖、科幻、偵探類的小說，一說起《肖申克的救贖》《寵物公墓》《杜馬島》等小說，她總是滔滔不絕。她是美國‘恐怖小說之父’斯蒂芬·金的超級粉絲，日本作家東野圭吾的作品她也愛讀。國內作家中，她比較喜歡鄭淵潔和韓寒�！�

　　除了保持多年的閱讀習慣外，趙蕊蕊從小還喜歡漫畫。成為專業運動員后，她在緊張的訓練和比賽之余還一直堅持漫畫創作，甚至曾為動漫小說《香巴拉神諭》配插畫。童話情結與英雄主義情結，根深蒂固。

　　因此，放下書本，趙蕊蕊自然而然地打開了電腦，投向了自己最感興趣的奇幻世界。趙蕊蕊坦言：“奇幻小說可以讓我任意翱翔未知世界，那種感覺很爽�！彼�在《末世喚醒》娓娓道來的便是一段夢幻傳奇。

　　第一次寫那么大部頭的小說，她不像球場上那樣自信�！赌┦绬拘选烦霭婧�，有球迷贊美，也有人拍磚，說她“作秀”“炒作”。

　　不過，外界的評價對趙蕊蕊影響不大。因為她覺得，重要的是找到了寫作對自己的意義：“我找到了新的快樂，很享受創作的過程�！�

　　當排球這扇門對趙蕊蕊關閉的時候，身后有另一扇窗悄悄地向她打開了。

　　“說真的，我一開始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走上這樣一條寫作路。這種新奇感也給我帶來了動力。我能感到在整個創作過程中，自己都在不斷地進步�！�

　　相比處女作，趙蕊蕊的第二部小說《彩羽俠》的創作過程，順暢了不少。

　　精彩的故事結構，鮮明的人物特征，更加從容的敘述，《彩羽俠》講述了一個發生在聯合國安理會直接管轄的彩虹島上的故事。小說中，既給人以懲奸除惡、揚正抑邪的正能量傳遞，也不難觸摸到作者本人柔軟微妙的內心情愫。一位看完 《彩羽俠》的網友在趙蕊蕊的微博上留言：“謝謝‘高妹’，給我們帶來高質量的讀物�！�

　　“邁出這一步，我已經成功了”

　　今年，由世界華人科幻協會評選的全球華語科幻星云獎頒發，《彩羽俠》一舉獲得“最佳長篇科幻小說銀獎”。

　　在很多人眼中，趙蕊蕊完成了自己的“華麗轉身”，從“前排球國手”變成了“最高女作家”。

　　但在趙蕊蕊看來，自己早就成功了：“我覺得當初脫掉軍裝，義無反顧地丟掉鐵飯碗，邁出這一步，我已經成功了。我把自己的后路給斷了�！�

　　作出這個決定時，趙蕊蕊內心不是沒有過掙扎、不安：“突然哪一天工資不再發給你，你的醫療卡也被取消了，你會懷疑我脫離這些以后，我能做什么？我父母也不同意，覺得即使轉業也要等我軍齡20年后，起碼有一個保障�！�

　　但趙蕊蕊毅然決然地離開：“我要自由，我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壞，我都認�！�

　　或許，是性格決定了命運。

　　從小，趙蕊蕊就很有主見，隔壁阿姨曾給這個倔丫頭起了個“二邪頭”的別稱。父母對她的態度是“散養”，無論大事、小事，都尊重她的個人意見。

　　成為職業運動員后，趙蕊蕊和父母分居兩地，聚少離多。面對父母的各種牽掛和不放心，她常對他們說的一句話是：“你們放心吧，我會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事實上，早在2003年剛剛拿到世界冠軍時，趙蕊蕊就考慮過自己的未來：“我是一個比較有超前想法的人。退下來的時候，一般都是有傷了，或者說有了其他可以取代你的人的時候。那一天遲早是要來的，躲也躲不掉。當有一天必須要選擇離開的時候，你的未來在哪里？”

　　思考了許久，趙蕊蕊給自己的回答是，對自己的人生負責：“評判一個人是否心智成熟，最重要的標準便是看他是否能認清自身，是否可以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對未來不是沒有恐懼感，但趙蕊蕊為自己選擇了可以循序漸進的目標，腳踏實地、一往無前的道路。正如從第一部小說完成后，寫作便成了趙蕊蕊生活中的一部分。她每天都會堅持寫作，哪怕只在電腦上打一行字也好。

　　“打排球教會我很多東西。我學到了堅持，拼搏。我覺得，真正的體育精神，就是在困難中去創造去挑戰，因為有的時候你的成績、結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過程�！�

　　運動員的優良品質，一直在她身上，從未“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