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鋒意味著探索精神

　　深圳先鋒作家薛憶溈、龐貝、謝湘南三人談

　　先鋒意味著探索精神

薛憶溈

謝湘南

龐貝

　　薛憶溈、龐貝、謝湘南是深圳出產的三位先鋒作家。薛憶溈自不必說，“中國文學最迷人的異類”已經成為他的專用標簽；龐貝近年來的歷史小說打通時間觀念，剛剛在《中國作家》發表的長篇小說《無盡藏》引發文壇關注；詩人謝湘南正在創作跨文體作品《2040深圳剖面圖》。為此，記者把三人召集在一起，給出同樣的問題，看他們有什么不一樣的問答。

　　記者：你覺得什么是先鋒文學？

　　薛憶溈：文學上的先鋒就是用作品顛覆既定的文學秩序和流行的審美趣味的寫作者。從表面上看，他們是離經叛道的革命家，而事實上，他們有點頑固不化。他們抗拒的是權威與大眾之間的契約，是那種浮躁的“時代精神”。他們知道，人的困境(愛情、死亡、“生存還是毀滅”等等)是文學永恒的主題，而只有極具個性的審美方式才能夠撥開“時代精神”的迷霧，將人的困境充分和機智地呈現出來。并不是所有的時代都一定能夠孕育出自己的先鋒，但是所有時代的先鋒都具備共同的精神氣質：因為他們都是陳詞濫調的敵人。所有時代的陳詞濫調都有兩個表面上完全對立的來源：一是權威，一是大眾。權威和大眾是先鋒永遠都要警惕的“天敵”。先鋒注定是孤獨的。文學史上所有的先鋒都與他所處的社會和時代“性格不和”，最后他們的關系往往都以“破裂”告終�？纯磫桃了�，看看貝克特，看看昆德拉……許多文學上的先鋒人物最后都成了義無反顧的“流亡者”。

　　龐貝：即使在這個文學商品化的“小時代”，先鋒文學依然是一種真實的存在。在我看來，所有反叛常規的原創性小說都可被視為先鋒文學。先鋒文學最重要的特質是原創性，以此考量，上世紀80年代中國先鋒文學的成果就很難一味高估了，因為那時的很多小說只不過是對西方現代派作品理念上的“現炒現賣”和形式上“照葫蘆畫瓢”，其結果是，潮流過后，并未留下多少值得重讀的作品，某些中短篇小說尚有其在敘事手法方面的實驗意義，但卻并未留下一部真正成熟的長篇小說。

　　謝湘南：先鋒是一種姿態，是反常規，是異樣，是別動，是對習常事物的不滿足與叛逆。先鋒文學這個概念，在今天其實已被瓦解，因為文學依存的土壤表現得更為離奇，已讓先鋒文學相形見絀。但今天，我們的寫作，依然需要先鋒這個詞，因為它意味著某種探索精神，意味著在當下一個寫作者面對高速的現實生活需要去迎刃而上的勇氣。

　　記者：結合你的作品，講講你怎么表達你的先鋒觀念。

　　薛憶溈：很多人都認為我的長篇小說《遺棄》是先鋒的作品。而我認為我的另一部長篇小說《白求恩的孩子們》更符合剛才談到的先鋒觀。這部作品由三十二封寫給一個永垂不朽的死人(白求恩)的信件構成。它不僅在美學上具有更強的個性或者說更為精致，對文學的永恒主題(尤其是死亡、個人與歷史的荒謬關系等等)也有更深的認識。它的形式和內容之間達成了先鋒的默契。

　　龐貝：真正的先鋒文學作品是為“理想的讀者”而寫，這部《無盡藏》無疑也是為“理想的讀者”而寫，但也是一部好看的且有望經得起時間考驗的作品。這部長篇的原創性在于其對小說時空的探索。作為時間小說，其時間形式是呈現某種大歷史的輪回；作為空間小說，其空間形式是虛構一座城市的迷宮。借用《人民文學》副主編邱華棟的話說，“這部《無盡藏》是文學寫作中的異數，是很有想象力的一部杰作�！敝�名書評家止庵認為，“此作是中國小說古典意境與西方小說懸疑形式的完美結合�！�

　　謝湘南：《2040深圳剖面圖》是我正在寫作的一個東西，它會是一個實驗性的跨文體作品，它的先鋒性在于試圖以多維視角構建深圳的未知空間，構建一個異質的精神空間。它具有現實感，也具有批判性，它是我個人的語言烏托邦。

　　記者：今天，怎么看待深圳文學的先鋒性？

　　薛憶溈：我在最近的一些訪談中都提到反對給文學加上除了語種之外的任何限定詞。先鋒不先鋒是關于個人文學品質的一種價值判斷，它與地域沒有什么關系。

　　龐貝：據我有限的了解，深圳現在也還是有人在從事先鋒文學的探索，在文學標準失范的今天，正是這種勞作在維持著文學應有的品質。

　　謝湘南：在深圳這樣的城市環境中，文學應該體現出一種先鋒面貌，唯有這樣，才與這個城市潛在的特質相配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