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玉：寫到得意時會哈哈大笑 畫畫做雕塑沒笑過

黃永玉自畫像。

　　自傳體長篇小說《無愁河的浪蕩漢子》第一部出版

　　90歲高齡的畫家、作家黃永玉花60年時間寫就的自傳體長篇小說《無愁河的浪蕩漢子·朱雀城》日前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書中收錄了133幅他創作的手繪插圖，還有專為讀者設計的珍貴藏書票。

　　近日，黃永玉接受本報記者郵件專訪。在他心中，文學永遠排在繪畫、雕塑之前，是第一位�！稛o愁河的浪蕩漢子》一共有三部，他感慨“寫不完就可惜了”。

　　臉上身上都長了青苔才出這部書，是喜劇也是悲劇

　　記者：花了60年，小說終于出版了，心情如何？

　　黃永玉：這小說，1945年寫過�？箲饎倮�后，顧不上了。解放后回北京，忙于教學、木刻創作、開會、下鄉……重新動筆，是一個90歲人的運氣。一個老頭要到了90歲，臉上身上都長了青苔的時候才來出這部書，是喜劇也是悲劇。我心里想，如果在50歲，哪怕是60歲就寫出來多好呢！想起來真是挺遺憾的事情。

　　這次出版的《無愁河的浪蕩漢子·朱雀城》是第一部，寫我在家鄉12年的生活；正在寫的“抗戰八年”是第二部；解放后這幾十年算第三部。不曉得寫不寫得完，寫不完就可惜了。有甚么辦法？誰也救不了我。

　　記者：您在序里面說“文學上我依靠永不枯竭的、古老的故鄉思維”，對故鄉您最在意的是什么？

　　黃永玉：鳳凰是溫馨的故土，包括很多復雜的感情。我從各個方面來寫它，盡量不要落下什么東西。我自己有各種各樣的眷戀，包括愛、傷心、懷念、追悼，以及很多甜蜜的東西。

　　鳳凰這個地方我越想越特別。鳳凰人的脾氣很不一樣，講理的時候很講道理，不講理的時候很瘋狂，人家以為是編出來的故事，其實都是真的。像這樣一個特別的地方，我從小熟悉的一些細微的東西，不寫出來好像可惜了。所以現在晚上睡不著了，就想還有什么東西沒有寫上去。

　　寫到得意的時候會哈哈大笑，畫畫沒笑過，做雕塑也沒什么好笑

　　記者：同樣寫湘西、寫鳳凰，您的表叔沈從文是否對您有影響？

　　黃永玉：他寫我們湘西，讓我們認識他，更認識湘西。另外他的文章這么講究，像繡花這么細致地寫出來。他寫《邊城》，改了不知道幾十次，一句一句地改。巴金先生像巴爾扎克，博大，寫了社會很多宏觀的事件；沈從文像福樓拜，細膩、講究。

　　但是我寫的小說里面沒有他(沈從文)的痕跡。如果說我的文章里有聶紺弩的痕跡，我是承認的。聶紺弩的文筆、看問題的方法、表現手法，都非常好，我受了他的一些影響。

　　記者：畫家的身份對文字的處理是否會有影響？比如畫面感方面。

　　黃永玉：畫畫、寫文章我都沒有受過訓練。沒有受過訓練有它的缺點，但缺點恰好成為風格。我沒有嚴格管我的老師，所以比較自在，畫也不會影響文學，文學也不會影響畫，想怎么寫就怎么寫。我為文以小鳥作比，飛在空中，管什么人走的路。有過程，無章法，既是局限，也算特點。有時候一天可以寫七八張紙，有時候才想了一句，另一句搞來搞去搞不清楚。昨天就出現一個問題：寫到我上中學的時候好不容易學會了吹小號，吹完之后指揮說不要我了，因為我吹得像馬路上賣衣服的。我想用一句話描述當時的心情，直到晚上才想出來——“像袁世凱的大兒子做不了皇太子那么失落”，這才總算結稿了。

　　記者：您曾經自己排過序：文學、雕塑、繪畫，繪畫排在最后是因為它能養活前幾樣。文學為什么對您如此重要呢？

　　黃永玉：文學像是樂器里的鋼琴，它全面，表現什么都可以。小提琴也好聽，也表現很多技巧，但沒有鋼琴這么豐富。文學的形式這么多樣、這么有意思、這么細致，就像跟好朋友聊天，多開心。我有時候寫到得意的時候自己會哈哈大笑，我女兒問我笑什么，我說寫了一段得意的東西就笑。畫畫沒有笑過，做雕塑也沒什么好笑。

　　每周看《非誠勿擾》了解年輕人，養生秘訣就是不養生

　　記者：您被稱為“老頑童”，如何保持心態的年輕？您和現在的年輕人交流嗎？

　　黃永玉：我每個雙休日都看《非誠勿擾》，了解年輕人。隔著電視機，我可以看到他們，他們看不到我，這就比較好辦了。

　　記者：郭敬明曾去您家作客，媒體報道您好像挺喜歡他？

　　黃永玉：沒有很喜歡他，一點也沒有。他來我家里做客，我好好款待他，以后也沒有聯系。我也沒有看過他寫的任何一本書，所以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記者：有沒有養生秘訣？

　　黃永玉：我愛睡覺、抽煙，不運動、不吃水果，愛聊天，最重要的秘訣就是不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