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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爾泰:尋找家園,就是尋找意義

    http://www.jchcpp.cn 2013年05月20日10:50 來源:文學報 傅小平

      第四屆在場主義散文獎得主

      高爾泰:尋找家園,就是尋找意義

    《尋找家園》展示了作者跌宕起伏的一生經歷和一個時代的歷史縮影。作家舉起手中刀一樣銳利的筆,依憑內心誠實和良知的尺度,剖開歷史紛繁喧嘩的表象,還原了那些讓人顫栗的生活細節和日常感覺。  《尋找家園》展示了作者跌宕起伏的一生經歷和一個時代的歷史縮影。作家舉起手中刀一樣銳利的筆,依憑內心誠實和良知的尺度,剖開歷史紛繁喧嘩的表象,還原了那些讓人顫栗的生活細節和日常感覺。

      一

      記者:讀《尋找家園》,于我是在分享一種至為獨特的生命體驗。在我的感覺里,這本書是安靜的、純凈的,卻充滿了激情和力量;它是通體敞亮的,卻遍布陽光透過樹林間隙在地上投下的斑斕的色彩。它的姿態是沉郁而又內斂的,卻有著強大的磁場。某種意義上,這稱得上是一本用心血淬煉成的“失敗之書”,卻也是見證一個注定不可復制的個體精神歷程的“磨難之書”。我還能想到的兩個極端意象是,它像是魯迅所說的“地火在運行”,但最終抵達了海德格爾所言的“澄明之境”。聯系到您歷經艱辛坎坷的一生,特別想知道您是在怎樣的狀況下寫作這本書的?隔了這么些年,又如何看自己寫下的這本書?

      高爾泰:對我來說,所謂尋找家園,無非就是尋找意義。出國后,謀生不易,有一次記者來訪,問我有沒有“得到了天空失去了土地”的感覺?我說沒有,從來不曾擁有的東西,不會感到失去。所謂不曾擁有的土地,只是個比喻。人生短暫渺小,它的意義只能植根于身外大的世界和長的歷史。我的漂泊感和無意義感,也就是一種世界沒有秩序、歷史沒有邏輯、個人沒有著落的感覺,似乎宿命。我寫作,無非就是對這種宿命的抗拒。這個意思,在書的序言中好像說到了一些。

      你問我隔了這么些年怎么看這本書?我說,回頭看去,它就像一棵植物,在鹽堿砂石里長出來,自然而然地,就在那里了。它所能得到的,一切陽光雨露的滋潤都來自中國大陸民間。我因此也觸摸到了“祖國”這兩個字的深層意義。

      記者:從漢語寫作的角度看,《尋找家園》可謂另類。這本書消失了經歷過極端年代的人寫作中難以剝離的革命語調。它沒有“民國范”,也不見近年漢語寫作中俯拾皆是的“翻譯腔”。如若找尋淵源或許可以追溯到古代洗盡鉛華的漢語寫作一脈。所以崔衛平先生說你藉以寫作的是“當代《紅樓夢》般的漢語”。以此想聽您說說,您從哪里習得了這樣的文學素養?除文學閱讀之外,您的繪畫訓練和哲學思考,是不是也對您的寫作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何以您的寫作會和您身處的時代氛圍拉開這么大的距離?

      高爾泰:這些問題,我先前沒有想過。要說影響,我想最大的影響,該是古漢語吧?兒童時代,在那個閉塞的山村里,父親給我的最初的教育,就是古文。許多東西覺得好得不得了,到現在都背得出來。這個影響是看不見的。繪畫也是。但不是什么畫都是。商品畫是商品,宣傳畫是宣傳,裝飾畫是裝飾。這里所謂繪畫,純粹是心靈的表現。點、線、色彩和點線色彩的符號———文字,都無非表現的媒介。符號操作與視覺操作,概念運算和意象經營會互相影響,也會互相制約。在《畫事瑣記》中,我提到過蘇聯式技術訓練怎樣改變了我的感覺思維方式,那是在技術層面上說的、一種精神奴役的效果。所以我也不敢說,和當時的時代氛圍,拉開了多么大的距離。當然也有一些距離。那可能和我從小到大被孤獨、被當作局外人的經歷有關。也可能和北島所說的性情古怪、難以歸類、不便管理有關。

      記者:《尋找家園》一個很突出的特點,就是如北島所說的“樸實而細膩”。我想這很能體現您的美學觀。在早年的《論美》中,您曾寫道:“最樸素的語言,就是最美麗的語言!绷硗饩瓦@本書的題材而言,您在繁體字版自序中說,稱為自傳、回憶錄等都不恰當,相比而言,把它歸為“散文”比較合適。而這次您獲得的也是“在場主義散文大獎”。不妨結合您的美學觀,談談對散文的理解。

      高爾泰:散文的特點是散,比較隨意?梢哉撜,可以議事,可以寫景,可以抒情;可以講故事、說家常;可以形而上、形而下;也可以是這等等的融合;可以長,可以短,也可以沒有嚴格的邏輯結構!肚f子》 有個大的理論框架,《史記》有個大的歷史順序,但如果從中挖出一小段,獨立地看,也有可能是一篇很好的散文。我天性散漫,有一種對于結構、體系之類剛硬框架的恐懼,總覺得那就是老子說的“堅強者死之門”。喜歡散文也是天性使然。我做作文,力求“不隔”!安桓簟钡睦硐胧峭鯂S提出來的,比如“池塘生春草”,比如“空樑落雁泥”,沒有典故,沒有藻飾,沒有感嘆號,沒有可有可無的字,讀之如在目前,那就是不隔。我所謂的樸素,無非就是那個。這不是說我已經做到了那個,而是說我這樣要求自己。

      二

      記者:在《論美》一文中,您寫道:“在美的領域中,詩占著一個非常特殊的地位。同美一樣,詩也是一種感受,不過它比美更深微,更復雜,更遼遠。詩是美的升華!蹦寫道:“語言愈樸素,它就愈接近于詩!边@些觀點您都點到即止,沒有展開論述,也就給讀者的理解留下了空白。我想,您所說的“詩”該是不能等同于“詩歌”的,和當下流行的爛俗的詩歌更是差之千里。但“詩”是否包含了“詩性”、“詩意”、“詩化”等意思?

      高爾泰:狹義的“詩”字,只是指謂著某種文體。有文體,不等于就有詩。我們討論的是,這個文體以外的“詩”字,具體是指什么?我的理解,所謂詩的境界是一種特定的情境,它來自特定的感覺方式和思維方式。一個偉大詩人,比如杜甫,不管走到哪里,所見無不是詩!耙慌P蒼江驚歲晚,幾回青鎖點朝班!笔澜缟蠜]有比“青鎖點朝班”更庸俗的事情了,但是放在“一臥蒼江”之下,就有了濃濃的詩情。把這詩情表現為文字,是詩人的本事。把這文字復活為詩情,是讀者的本事。

      記者:我想到歌德的自傳 《詩與真》。之所以有這樣的聯想,是因為您在談論“美”時,絕少提到“真”。您提到“愛與善是審美心理的基礎”,也“應當是批評的原則”。但在我們慣常的理解里,真善美是“綁”在一起言說的,也可以說從真到美是一個遞進的序列。我不知道把“真”趕出美的疆域,是不是因為您對“真”抱有一種特別的不信任?對此,您一定有自己的思考。

      高爾泰:真善美三者,是一個完美的圓。其中的任何一個,都不可或缺。自然科學家們公認,一個物理公式,或者一個數學方程,都有個美不美的問題。如果不美,就意味著不正確。在這里,正確一詞可以解釋為“真”,也可以解釋為“善”。獵豹奔跑的姿勢很美,這個“美”,意味著速度(不美影響速度),同時也意味著,對于獵豹而言的“真”或者“善”。社會現象比較復雜,道理是一樣的。八十年代我發表過一篇文章,題目叫《美感與快感》,專門談這個問題。里面“最佳存在方式”一詞,可以解釋為“真”,亦可以解釋為“善”。

      記者:以我的理解,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和八十年代的兩場美學論爭中,都把您的美學觀斥之為“主觀唯心論”,是一種偏執的理解。因為實際上,您沒有否認“存在決定意識”的根本前提。只是在美學范疇里,您高揚“主體意識”,其意義也不只是局限在美學領域,更帶有思想解放的色彩,有強烈的時代感和現實關懷。所以,您倡揚的美學,某種意義上是為人生的美學,實踐的美學,關于人的處境的美學,與那些從概念到概念的空泛的美學有根本區別。而“唯物”、“唯心”的兩分法,從當下語境看,著實不如強調“唯真”、“唯實”來得實在。時過境遷,您對當時的美學觀有何新的理解?

      高爾泰: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我剛從深淵下出來,火氣很大,只想吶喊出自己的憤怒和悲哀。首先強調的是,“把人當人”。對于我來講,美的問題和人的問題,是一個問題。前者是從屬于后者的。所以《美是自由的象征》的第一篇,是《關于人的本質》,那以后關于異化理論和人道主義的思考,都是從這里來的。美的追求和人的解放,不可分割。所以我常常強調,美學是哲學的內隱框架,美的哲學是人的哲學的核心部分。八十年代我發表過一篇兩萬多字的東西,題目叫《什么是哲學》,對這個問題講得比較具體,F在曾經滄海,看慣了世事如棋,比較沉得住氣了。但是仍舊認為,美的追求和人的解放不可分割。

      記者:我感覺,在美學范疇里,主體意識怎么強調都不為過的。問題是怎樣保持所謂主體意識,所謂美感的純粹性。我們置身的現實常常是,我們“感受”到的美,并不是由心而發的,自己所能發現的獨特的美。多半是被教材、廣告等媒介刻意塑造起來的美。因為此,多少庸俗的事物,借著發現和追尋美的名義得以到處流傳。對當下的美學處境,您滿意嗎?您又是怎么看的?

      高爾泰:我所理解的主體意識,實際上就是個體意識,或者說自我意識。這種意識,完全獨立于那種沒有個體自我的群體意識。過去的群體意識,是做齒輪螺絲釘“馴服工具”;現在的群體意識,是追星跟潮流合群而大,思想感情都是外包的。兩種群體意識的共同特點都是沒有自我。失重不等于自由,跟風不等于審美。在眾多的聲音之中,附和最大的聲音,雖然是自由選擇,仍然是沒有自我。我們仍然只有確立真正的主體意識,才有可能在今天的眼花繚亂之中,找回失落的自我。

      記者:讀您的美學論著,我止不住做一個假設:假如您依然置身于國內的語境里,您很可能會繼續這樣的“美學散步”,您的美學觀也很可能會有更為持續而深遠的影響。當然這只是假設,您似乎從來不屑于做體系性的建構,而且也反對對美學規律乃至任何規律的追尋。如此,您的美學觀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的,您只是給出了線索,卻沒有指明道路,想必普通讀者很難進入您的美學情境,和您一起設身處地去探尋、去思索。所以即使您繼續美學探索,您的思考也很可能只是“空谷足音”。您自己是怎么理解的?您是否因此感到過知音難覓的孤獨?

      高爾泰:我總是直竄直伏,很少能夠“散步”。除了《美的追求與人的解放》,我真正專門談美,始于《美感與快感》一文。本想作為提綱,深入摸索一下。但是看了幾篇新小說,情不自禁地又寫起文學評論來。接著卷入了文學問題的爭論。這種情緒化的做派,只能說明我不是一塊做學問的料,即使想做也做不成,因為我在國內,幾乎沒有過一張安靜的書桌。

      三

      記者:出于您艱辛磨難的人生經歷,國內不少人都把您描述成受難者或是殉道者,稱您為“當代中國難得的奇人”。個人感覺,作家徐曉寫的一段話:“控訴,但不止于個人的悲苦;驕傲,但同時也有悲憫;敏感,但不脆弱;唯美,但并不苛刻!被蛟S更準確地刻畫出了您的精神形象。事實上,您本人無意強調自己經歷的磨難,而且您以平常心進入《尋找家園》的寫作。在書中,您也寫到自己的不堪,比如對常書鴻的虧欠等等,您也寫下了自己真誠的懺悔,并由此反復表達了對生命的感激之情。我想知道,您從何處獲得了這種無所怨悔的向上之氣?

      高爾泰:我們生逢一個不能計劃人生的時代,一切都是意外的,被動的,無從掌握的。你問是什么導致了“我之所以為我”,我只能回答說,上帝擲骰子。

      記者:當徐曉形容您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孩子”的時候,她實際上想說的是,您擁有為“這個世界”所罕見的高貴品質,以至于感覺您是您處身的這個世界里的異鄉人。這讓我想到尼采“看啊,這個人”的自嘆,您大概是當得起這樣的一聲感嘆的。能否說說您是怎樣深刻體認到自己“時時刻刻”的處境,并力圖有所超越的?與您的精神境界形成鮮明反差的,是您自覺并不太強的現實生存和適應能力,盡管這一強一弱可能恰恰體現了您人生的智慧。以此更想知道,您所能依恃的最可寶貴的品質是什么?

      高爾泰:“可貴品質”四字,我萬不敢當。懵懵懂懂,而能夠死地生還;生存能力很差,而能在滾滾紅塵之中擁有小小一方清靜;

      索居獨處杜門謝客,而能在遙遠故土擁有那么多真誠的朋友和陌生的知音,都無關毅力智慧人格,我只有感激命運。

      記者:在我的感覺里,您是一個真正的理想主義者。之所以要強調是“真正”的,一方面是因為你似乎不曾為虛假的理想裹挾著踉蹌向前,而且您不像很多人一樣經歷過虔誠的信仰期,恰恰相反,很多時候是先知先覺的。另一方面,您一定體會到過深刻的虛無。您有很多的“不信”,但您始終是有所信的。那您信的是什么?您又是如何持有這種“信”的?

      高爾泰:我真的很羨慕那些虔誠的宗教徒。他們因為有信仰,生活得比較踏實,也比較省心。但我因為被強迫信教的體驗,失去了信仰的能力。沒有信仰,意義虛無,空虛感導致窒息感,不得不用寫作來呼吸。這本書寫了十來年。開頭是手寫的,后來才學會用電腦來寫。心靈是活東西,無法在一個點上停留。十來年間,心情是有變化的。

      四

      記者:前些年,您和蕭默先生有一個爭論。這場爭論最后演變為人格高下評判的意氣之爭,著實有些遺憾。但涉及“記憶與反思”這樣一個話題,其實是可以往制度、文化等更深層面開掘的。遺憾的是,類似爭論總是過多停留在人事糾葛上。這是否和我們的文化里缺少“罪感”和“恥感”的意識有關?事實上但凡是人,他的記憶都是不可避免帶有選擇性的。某一方面的敞開,都可能造成對另一方面的遮蔽。任何建設性的論爭,其實應該起到去蔽的作用,從而推進反思一步步走向寬廣和深入?您以為呢?

      高爾泰:事實的“去蔽”,不靠記憶,靠獨立客觀的調查。有事實,才有認知反思,才可以有個根據,來討論建設性的問題。

      記者:您流傳甚廣的名言,美是自由的象征,我最早是聽大學里一位老師說起的。說實在的,當時并不怎么理解,但它深深打動了我。這倒不是因為它比“美是道德的象征”之類的說詞更有說服力,而是因為我能感覺到,這句話里融入了您至為深刻的生命體驗。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您是一個自由思想者。然而您經歷的處境,可以說是最不自由的。所以,我總感覺您所追求的“自由”,并非“張揚個性”這么簡單,還包含了“活得最真、活得最多”的意味。您是怎么理解“自由”的?

      高爾泰:自由這個詞,能動多義。我所理解的自由,作為哲學概念是敘述詞,和必然相對應。作為政治概念是價值詞,和奴役相對應。作為藝術概念是動詞,和“守舊”相對應,與“創造”、“突破”同義?偠灾,我把“自由”二字,看作是“他由”的反面。什么是“他由”?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一個“被”字。比如,喝茶是自由,被喝茶是他由。旅行是自由,被旅行是他由。

      記者:在您的書里,很少讀到對人的批評和苛責,更多的是為您同時代人回憶過往時特別可貴的善意的同情和理解。這是建立對人性的體察的基礎之上的。寬容或是寬恕,對您來說意味著什么?

      高爾泰:寬容是強者的特權,弱者如我輩,沒資格談寬容。你所說的寬容或者寬恕,對于我來說,只是一種對別人的理解,包括對敵人的理解,這是我力求做到的。

      記者:從《尋找家園》里,大體是能讀出您“美的蹤跡”的。您青少年時期的成長同樣充滿艱辛,但您的個性是自由發展的。這里面受到您身為教育家的父親高竹園先生的深刻影響,雖然他也勸阻您不要把繪畫當成志業,但并不阻礙您往這方面發展。這其中也有當時教育給人留下了很多空隙的原因。

      高爾泰:非常非常感謝,你提到我的父親。他的確是一位杰出的教育家,只是被戰爭的烽火和戰后的動亂所埋沒,許多理想沒有實現。他教我的東西,有些已不合時宜了,比如做人要誠實,比如藝術不能用來牟利。我后來吃的苦頭,多與他的教育有關。

      記者:《尋找家園》 給人很深印象的,還有您寫到繪畫對您一生的影響。盡管最初父親不讓您繪畫,但恰恰是繪畫給您帶來了一生的福祉。而寫作卻讓您遭遇了很多磨難。您現在以美學家、畫家和作家知名,您最認同哪一個身份?您又是怎么看待畫畫、寫作與美學思考三者之間的關系的?

      高爾泰:一輩子東奔西跑,很難“專門”什么。我學的是畫畫,在國內畫政治宣傳畫,確實從死亡線上救了我一命。在國外畫宗教宣傳畫,也確實為我打下了一個安身立命的基礎。但是畫那種畫,精神上很痛苦。如果我不痛苦,受得了,早就發財了。畫了些想畫的畫,自己很喜歡,但是不懂如何操作買賣。寫作同樣是心靈的需要。但是稿費很低,有等于無。我們生活很簡單,也只能說一句,性格就是命運。至于認同哪一個身份,我實在說不上來。

      五

      記者:無論是《尋找家園》,還是別的文字里,都不怎么看到您詳寫在美國生活的經歷。偶爾寫到,基本上也關乎國內的現實。在《畫事瑣記》一文中,您寫了被國內一位已故大詩人的女兒騙取信任開辦畫展的事,盡管只是淡淡地記錄了整個過程,但字里行間隱現的悲涼之感,還是能感同身受的。事實上,在這本書的一些章節里,您對國內世事變遷,尤其是生態環境的惡化表示了憂慮。我也知道,您一直關注國內藝術發展的狀況。誠如您自己在書末尾說到的,您依然是純中國的。您果真相信“越是民族的就是越是人類的,越是古典的就越是現代的”?書里的最后一句“我們的許多故事,也都是笨出來的”意味深長。怎么理解?

      高爾泰:“越是民族的越是人類的,越是古典的越是現代的”。這兩句話,我相信后一句。如果一個人面對古代的東西,比如原始洞窟巖畫、埃及法老陵墓或者希臘神廟,只能看到它們的考古價值,看不到那些個里面至今活著的審美精神,那么這個人不足以與談人文。如果一個人讀了釋迦牟尼、柏拉圖、老子、莊子、李白、杜甫,說是“至今已覺不新鮮”,那么這個人不足以與談歷史。雅思貝爾斯說得好,古人的許多東西,至今沒人超越。在這個意義上,它們很現代。但是這么說,又牽扯到歷史是不是在進步,和什么是歷史進步尺度的問題。我覺得歸根結底,科技、制度等等,都只是手段。個人的自由幸福,才是一切的終極目的。只有個人自由幸福的程度,才能作為歷史進步程度的標志。如果電子時代錢淹腳背的人們,生活得不比農耕時代幸福,那么古典和現代之間,就不會有明確的界限。至于這兩句話的前一句,“越是民族的越是人類的”,面對當今全球范圍內文明沖突的殘酷性和不可調和性,我覺得很難置喙。

      記者:在《尋找家園》繁體字版自序中,您寫道:對于我們來說,做“人”就是叛逆,做“人”就是漂泊,做“人”就是沒有故鄉!霸谀侵昂芫,我早已在內在流亡的途中,把一切都看作了異鄉!钡置鬟在執著地尋找著家園。那您是否已找到了家園,抑或依然在尋找的路上?或者不斷尋找和找尋不到,都是您注定要承受的深刻悖論,您明了只是用這一生去尋找就已經足夠?

      高爾泰:何為“家園”?很難說。先抽象一點兒說吧。我們都來自宇宙混沌,或者說來自大自然,本身就是自然物。但是現代生活,或在線上,或在卡上,離自然已很遙遠。窗臺上放一盆植物,就像靠近點兒什么。假期到海邊或者動物園里轉轉,就像透一口氣。一個監獄里的犯人,在牢房里發現一只螞蟻或者一葉小草,都會非常之喜悅欣慰。這種喜悅欣慰,就是家園之感,F代人有意無意,都在尋找。悖論與否,顧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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