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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亮程:作家的心靈應該更慢

    《在新疆》獲第四屆“在場主義散文獎”提名獎

    http://www.jchcpp.cn 2013年05月20日10:44 來源:文學報 張瀅瑩

      《在新疆》是作家劉亮程關于新疆的又一部散文作品。在十多年時間里,劉亮程在穿插寫作小說《虛土》和《鑿空》的過程中,逐漸積累起《在新疆》的創作素材。作品沿襲《一個人的村莊》的風格,文字淡雅、質樸,多對身邊的人、物、事,以他慣有的素淡明澈的語言進行抒寫和描繪,以恬淡閑適的口吻,描述屬于新疆人生活常態的點點滴滴。

      “我從來沒有獵奇過新疆”

      記者:在當下的寫作中,有一些作家與地域的關系特別密切,您是其中之一。在多年創作中,您與新疆的關系已經經由各種形式如詩歌、小說、散文等呈現,其中《一個人的村莊》被許多評論者認為是寫新疆的作品中很難超越的高峰,又是什么讓您在這樣的寫作巔峰后,仍能一直持續對于新疆地域文化的書寫呢?

      劉亮程:我生活在新疆,一個遠離海洋的地方,這里干燥空曠、少雨多風,什么東西都長得慢,我的寫作更慢,《在新疆》這部散文集,斷斷續續寫了十年。十年可以收割十茬麥子,可以長成一棵樹,甚至長老一代人,但卻不一定能寫好一部書。一部書有自己的生長期。尤其一部散文書,她是有年輪的。心靈的年輪印在文字里。那可是一年都不能少,少一年都長不成。

      《在新疆》之前,我的散文集《一個人的村莊》,也花了十年時間。其實,《一個人的村莊》已經完成了我的散文寫作。我用一本書就完成了自己。完成得如此完美。就像我在書里寫的“早早干完一輩子的活,回在家里”。我從來沒想過再寫一部書去超越她。我超越自己干什么。

      《一個人的村莊》之后,我閑了一些年,我在書里塑造的那個閑人,是我自己。我的理想是做一個閑人。閑了又生事。寫了兩部有故事的書,一個《虛土》,一個《鑿空》!对谛陆肥窃谶@個漫長的時間里寫成的。東一篇西一篇,不像《一個人的村莊》那樣集中。我已經從村里出來了,開始在新疆行走,仍然是游手好閑地走,沒正經事,全是閑散文字?墒,走著走著我發現,我跟新疆這個地方相遇了。

      《在新疆》 是我跟新疆的一場相遇。

      我以前很少談新疆。新疆是我的家鄉,對我而言,她就像空氣一樣、像陽光和雨水一樣,你怎么去談它?那種對家鄉的情感,遠非一個愛可以表達,它更豐富更復雜,百感交集,悲欣交集!兑粋人的村莊》寫的是我家鄉的小村莊,從文學意義上說,這個小村莊也許更大。從自己童年的小村莊,寫到整個新疆,家鄉隨著年齡在變大、擴張,但再大也不會大過新疆!对谛陆芬琅f是一個人的新疆。

      記者:一位作家對于故鄉的情感往往是復雜的,在寫作中既有對于土地的具有共同性的情感,又雜糅著作家強烈的個人意志,而使故鄉在其筆墨下呈現出私人化的色彩和特質。對您而言,這片土地究竟意味著什么?

      劉亮程:在新疆生活跟在中國任何一個地方生活有什么區別呢?沒有什么區別。對一個普通人來說新疆就是一個遠處的生活,但對新疆人來說,她就是家鄉。對一個作家來說,在任何地方生活寫作都一樣,一個作家不需要有那么大的一塊地域,那么悠久的厚重的文化來成就自己的文學,那樣太浪費了,即使完成一部傳世之作,也不需要動用那么多的人文資源吧。在一個小地方生活很多年,思考很多年,獨自想一些事情,感悟一些道理,把一些小事情想大,大事情想小,完成一部東西,一個作家的使命就此完成了。每個作家都完成著他感知和想象內的那點東西。

      我是新疆人,在新疆出生、長大,這么多年未曾離開。新疆是我的家鄉,家鄉無傳奇。我沒有在我的家鄉看到人們想象的那個新疆,那個被遙遠化,被魔幻化,甚至被妖魔化的新疆。至少我個人的生活,我認為是平常的,我從來沒有書寫過新疆的傳奇。我從來沒有獵奇過新疆,因為新疆的一切事物我都視若平常,我看著它們看了半個世紀,在我眼中這里就是一個我生活的新疆。

      “所寫的只是人間某個角落的生活”

      記者:許多人說,不了解新疆,首先因為不了解新疆的語言。這也是許多作家到過新疆,只能書寫個人化的感受,卻無法為文化共性留存記錄的原因。但對您而言,這似乎并未形成任何障礙。在不同的語言與文化體系間,您是怎樣達到彼此理解和融通的?

      劉亮程:寫《在新疆》之前,我寫一組散文《庫車行》(書中 《半路上的庫車》)。我本來是走南疆,走到庫車走不動了,龜茲河灘大巴扎的萬頭毛驢和驢車留住了我。我在庫車待了一段時間。后來每年去好幾次。我和當地維吾爾族人在一塊聊天,徹夜喝酒。前半夜我不懂維語,后半夜我說的全是維語。第二天早晨又全忘了。那樣的生活要一直延續下去,我完全可以聽懂他們說話。但聽懂僅僅是一個方面,僅僅懂得一個民族的語言是不夠的。更多的生活是可以看懂的,或者靠鼻子也可以嗅懂,甚至我是一個瞎子的話靠聽覺觸覺我也能懂。生活不只有語言交流一條路徑。我剛開始在庫車游走時,隨行帶著一個翻譯。后來我一個人在那里走。我覺得不需要翻譯了。碰到一位老大爺,我走到他身邊,遞支煙,我對他笑笑,他對我笑笑。不用說什么話,就像坐在自己的老父親身邊,他的今生今世全在我的腦海中。他布滿皺紋的臉,那樣的苦笑,那樣的眼神看你,你會覺得已經一起生活了多少多少年了。沒有一點是你不懂的,他和你全無隔膜。另一個民族的生活,它和你父輩的生活,兄弟姐妹的生活以及村里人的生活,有什么區別?我寫的只是人間某個角落的生活,沒有民族之分。我曾說過一句大話,即使我離開人間100年再回來,我依然能懂得大地上的事情。我能看懂春種秋收,看懂人的悲歡離合,喜怒哀樂,看懂生活的每一個細節。當時的庫車老城,就像我離開幾百年又回去的一個地方,那種陌生的熟悉,或者熟悉的陌生,我一下就看懂了。后來我以庫車為背景寫了《鑿空》。

      我在新疆出生長大。寫《一個人的村莊》時我沒有提及新疆,我認為文學是超越地域、民族和文化的。但寫《在新疆》時,我有了一個新疆人的感覺,新疆給我的東西太多:長相、口音、眼光、走路架勢和語言方式,等等。我在區文聯上班那會兒,經常有人推開辦公室門,用維吾爾語或哈薩克語向我打聽某個人或某件事,我大概能聽明白,但只能用漢語回答,他們聽我說漢語,就笑了,他們把我當成本民族的人了。的確,我長得既像維吾爾人,又像哈薩克人和蒙古人,還有點像回族人。我不知道自己為啥長成這樣了,是風吹的,還是太陽曬的,或者是這里的飲食、空氣、氣味讓我變成了這樣?這個地方在不知不覺中讓我的文字和生命都充滿了她的氣息。

      對一個作家,氣候有時候起作用。新疆干燥。我的文字就有一種干燥的氣質。大家到新疆來,都喜歡帶點干貨回去。葡萄干、杏干、巴旦木。新疆文學也是干貨。赫拉克利特有句名言:“人的靈魂是干燥的,干燥的靈魂是好的!蔽业乃季S和語言肯定受新疆氣候的影響。不知不覺中形成一個作家的語言方式和看事物的眼光,甚至連長相都變成這個樣子。

      “文學是講感情的藝術”

      記者:在您的作品中,新疆的許多特質都具有擬人化的氣質,比如這里的風更像是一個具有獨立性格的人物,你和它彼此相識、相熟,風所能表達的意味在您筆下可以替代許多言語無法闡述的感受。不知您是如何看的?

      劉亮程:新疆是一個多風的地方,我的文字中經常描寫到風。我認識風,能聽懂風聲。知道風從哪兒刮起,在哪兒停住。我知道這里一年刮幾場西風,東風下雨還是西風下雨。我喜歡把一些故事放在風中去講述。風是動的,風在描述,風在呈現,風在傳誦。人若聽懂風聲,就聽懂了大地上的所有聲音。文學的聽懂是一種心悟,一種內心感受,是我和風之間的心照不宣。風聲中有大地上的所有聲音。

      記者:相比較于相對而言具象的事物,《在新疆》中所展現的更是在時間軸上的緩緩鋪陳。相對于都市人匆忙、割裂的時間觀念,新疆似乎更能接受時間上的揮霍,或者說能讓人們以緩慢的姿態來體味人生。這一特質對您的寫作似乎也有影響,這種舒緩、任生活自然流淌的態度似乎在您的作品中隨處可見。

      劉亮程:相對內地,新疆時間是一種慢時間,舊時間。你們天亮勞作了我們還在做夢。一種跟在內地時間后面的時間。作家的心靈應該更慢。慢是我們對待世界的一種態度:細嚼慢咽、慢條斯理、慢慢體味,漫長等候。慢是仔細,是認真,是撫摸和注視。在慢下來的心靈里,生命看見它自己。

      有評論家寫過一篇非常好的論文《劉亮程的時間》,把我的文學時間細分為“黃沙梁時間”“虛土時間”和“新疆時間”。在一種只有上午下午,白天黑夜的農耕時間里。農耕時間是大塊的,緩慢悠長,沒被分割破碎,適合萬物生長,適合地老天荒地想事情。當時間被切割成分秒,它自然就緊張變快了。喜歡那個渾然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多少年的時間。我只是在這樣的時間里挖了一個坑,橫了一根木頭,讓一往無前的時間在這里絆了一跤,一切就不一樣了,成為“劉亮程的時間”。

      記者:對于許多人而言,新疆是一片廣袤而陌生的地方,即使有著豐富物產和許多流傳數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偉大文學作品,由于語言不同和文化流傳體系的不同,他們的故事在其他許多地方少為人知。而在您的作品中,似乎能夠看到您有意識地在進行著一種溝通,這種自覺性來源于何處?

      劉亮程:我曾經倡議,我們中國的漢語讀者多關注一下邊疆少數民族作家的寫作,我們不要把眼睛只盯上歐美、拉美那些國家的文學。其實在新疆肯定有同樣的有價值的文學,她是我們中國這個大家庭中的民族文學,是另一種語言的另一種思維,我們需要關注。不妨讀點新疆作家的東西。我一直在讀,只要是翻譯成漢語的少數民族作家的東西我都讀。我生活在新疆,用漢語寫作。但是還有那么多的作家他們用維吾爾語、用哈語、用蒙語在寫作。寫作本身是一種秘密。我們需要知道別人的心靈秘密,我們需要知道同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過著同一種生活的作家們在想什么。當我用我的一本書呈現出我的新疆生活的時候,我非常希望知道一個維吾爾語作家呈現了怎么樣的一種新疆生活?當我寫到了有關新疆的一個事件、一段生活的時候,維吾爾語、哈薩克語是怎樣表達它們的?我們需要相互傾聽,相互看見。這幾種語言之間的關系非常微妙,每一種語言都在表述同一個地方,但是表述的事物肯定千差萬別。所以寫作的秘密真的是這樣,作家從事的就是這樣一種通過文學來顯露心靈秘密的職業,通過文學來做溝通。我在新疆也談過,假如漢語和維吾爾語都不相互閱讀了,那么這是一種多么殘酷的現實。

      文學藝術是人類最古老的心靈溝通術。是上帝留給人類的最后一個溝通后門。當我們用其他的形式不能保持正常溝通的時候,那么文學這種溝通就變成了最后的,因為在文學中作家呈現的是人,文學是一種講感情的藝術,我們講政治講不通,講國家法制講不通,講各種民族民間團體的約定講不通的時候,那么咱們就講感情,坐到一個毯子上講感情,這就是文學。大家都回到人這個地位,把民族放下,把宗教放下,把文化放下,把政治觀念放下,坐到一塊講人的感情,最后是可以講通的,文學恰恰講的就是這一點。所以各民族之間相互的文學閱讀是多么的重要和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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