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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來:一切以生命的需要為需要

    ——對話四川省作協主席、茅盾文學獎得主阿來

    http://www.jchcpp.cn 2013年04月26日10:47 來源:解放日報 陳俊珺/王一
    徐冰 攝     徐冰 攝

      本文采訪于雅安地震發生之前。災難發生后的第二天,阿來先生在電話中對記者說了如下一番話——

      五年之內四川遭遇兩次大地震,我作為一個四川人,心情倍感沉重,痛徹生命之悲。

      所謂良知、良心、良善,最根本的就是對生命的體悟和呵護。尊重生命、敬畏生命,就是一切以生命的需要為需要。

      在高于一切的生命原則面前,那些不具生命價值的東西應當少些再少些,比如排場、套話、作秀、浮躁、無序,等等。

      共同點在于我們都是人,都是生命體,都值得尊重

      ●我愿意尋找我們大家一樣的是什么。

      ●和而不同的重點在于“和”,而并非“不同”。

      解放周末:今年是《塵埃落定》出版15周年,您當年在寫這部小說的時候,主要想向讀者傳遞什么?

      阿來:儒家文化有一個概念叫和而不同,但今天人們很少講“和”,講“不同”、講不一樣的卻很多。從大的來講,中國人和美國人不一樣,從小的來講,四川人和上海人不一樣。中國境內有這么多民族和族群,都不一樣。其實和而不同的重點在于“和”,而并非“不同”。

      解放周末:既有特殊性,也有普遍性。

      阿來:古人有句話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只要不是自己的族類,那我們的想法、價值觀、判斷就不可能一樣。如果只看到不一樣,那全世界的人就難以溝通。我們為什么不暫且把那些不一樣的地方忘掉,看看我們有哪些地方是一樣的呢?

      解放周末:人類的共同點在于都是人,都是生命體。

      阿來:對。地球用了四五十億年的時間進化出了猿這個物種,此后又發生了一個奇跡,這才出現了人類。為什么人與人之間要用不同的膚色來劃分,甚至還要用地域來劃分,從宇宙進化的大尺度來考量,你就不覺得這有一點荒唐嗎?

      我也不反對有些作家探討人與人的不一樣,但我就是這樣一個作家,我愿意尋找我們大家一樣的是什么。我想傳遞給讀者的是特殊性中的普遍性。

      解放周末:15年過去后,你現在最想表達的是什么?

      阿來:不論是什么種族的人都想追求進步和文明,但是在追求進步和文明的過程中總是有先有慢,這就形成了原始和文明、落后和先進的差異。從生命的角度來講,無論是落后的還是先進的,每一個個體都值得尊重。

      解放周末:所以《塵埃落定》提出的命題沒有過時?

      阿來:我想是的,在以后的很長時間里,它都是一個問題,因為這種差異是存在的。

      文學對我而言就是個“事”

      ●記者問我“你怎么看你今天得的這個獎”時,我脫口而出:“想得獎的作家是可恥的。 ”

      ●作家最根本的價值,在于對人類的生命價值作出精神資源的貢獻。

      解放周末:從作家到著名作家,再到省作協主席,這些年來您的知名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您對成名怎么看?

      阿來:中國的傳統文化有一個概念叫“事與功”。有些人忘不掉“功”的那部分,總在說我干出了什么成就,對社會如何有益、如何功德無量。我覺得“事”、“功”要分開,文學對我而言就是個“事”,是自我完成、自我熏陶、自我教育、自我提升的過程。我不希望自己對“功”有過多的考慮。

      解放周末:先“事”后“功”。

      阿來:“事”是純粹的,“功”是派生的,“功”可以理解成是一種邊際效應。

      解放周末:得獎也是一種“功”。

      阿來:有一年我參加一個小型的文學頒獎,聽到有記者問我后排一位得獎的作家:“你對獲獎怎么看”,他說:“我現在有一個更大的目標,就是得諾貝爾文學獎!蔽耶敃r聽了感到很生氣,然后記者問我“你怎么看你今天得的這個獎”時,我脫口而出:“想得獎的作家是可恥的。 ”

      在世界文學史和中國文學史上,文學獎的歷史都不超過150年。今天衡量一個作家往往有兩個量化的標準:一是得過什么獎,二是掙了多少錢,版稅有多少。

      解放周末:一個是名,一個是利。

      阿來:過去沒有文學獎,也沒錢,更不要說上作家富豪榜。 《詩經》、《漢樂府》里的詩寫得漂不漂亮?《詩經》里的作者連名字也沒有!李白、杜甫當年,可能把版權賣給一個出版社說我們來分錢嗎?衡量一個作家有沒有價值要看他有沒有得過獎,這種標準的歷史我相信不超過兩百年,但是人類有著幾千年的文明史。

      解放周末:在您看來,作家的真正價值是什么?

      阿來:作家最根本的價值,在于對人類的生命價值作出精神資源的貢獻,這哪是拿多少錢得多少獎能夠衡量的!

      我們應該看到宇宙尺度之大,而個體生命之小

      ●“變現”能力強的人,就是許多人眼中的“聰明人”。

      ●從長遠來說,不愿意當梵高的才是真正的傻子。

      解放周末:《塵埃落定》講述了眾人眼里的“傻子”和“聰明人”的故事。您把一個“傻子”作為主人公,是想通過“傻子”的口吻表達對“聰明人”的嘲諷?

      阿來:《紅樓夢》里有一句話,叫“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莊子講,“大智若愚”。我想通過這部小說表達一種呼應,表達自己的看法。

      解放周末:包括對那種為追名逐利而投機取巧、見風使舵的所謂“聰明人”的看法。

      阿來:現在對“聰明”有一種流行的觀念,“聰明”就是把短期內的利弊判斷得很充分。我們身邊有那么多“聰明”的人,表現出那么多在別人看來“很聰明”的行為,他們共同的特點是什么?就是思考著怎樣在短期內出名、賺錢。

      解放周末:有些“聰明人”善于把短期效應運用到無以復加。

      阿來:這些“聰明人”有一種急于兌現的心理,不兌現似乎就虧了。拿藝術家來說,每個藝術家都崇拜梵高,但沒有一個藝術家愿意當梵高,因為梵高沒有在他在世時“變現”,他的藝術價值是在去世后才被人發掘的。

      解放周末:沒有“兌現”,好像就成了“傻子”。

      阿來:但從長遠來說,不愿意當梵高的才是真正的傻子。我們應該看到宇宙尺度之大,而個體生命之小。

      解放周末:核心在于人的格局,擁有深謀遠慮的大格局才是真正的聰明。

      阿來:對,就是格局。我相信有些“聰明人”也不乏某些預見事物的能力,只是不迅速“變現”他會受不了;可是,一旦“變現”,他也就變傻了。

      解放周末:您認為“聰明人”與“傻子”的本質區別在哪里?

      阿來:前者把生命看作一種工具,工具就是用來換取物質的,就像貨幣、工具一樣。這些“變現”能力強的人,就是許多人眼中的“聰明人”。而后者把生命視作是自己所擁有的一種體驗。所以,真正聰明的人,特別對哲學家、藝術家、文學家來說,有些東西恰恰是不能“變現”的。

      解放周末:真正聰明的文學家、藝術家,是把自己視作生命價值的擁有者、體驗者以及精神資源的創造者。

      阿來:我現在還不敢肯定自己就是文學家,但我內心的確是有這樣一種追求。我也相信,自己這樣做并不傻。

      應該給落伍者多一些 “理解的同情”

      ●我們每個人似乎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落后恐懼癥”。

      ●成功不是生命的唯一。生命是豐富的、成長的。

      解放周末:現在有關成功學的書籍非常流行。有許多人認為,人生的目的就是為了贏,贏就是成功。

      阿來:大家都知道“愛拼才會贏”,但別忘了兩點:一,誰愿意輸?二,一定會有輸的人。

      解放周末:您怎么看待那些輸的人、落后的人?

      阿來:我們似乎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落后恐懼癥,這種恐懼來源于大家都熟悉的一句話:落后就要挨打。其實落后的人也可以不挨打。我們應該給落伍者多一些“理解的同情”,而要復蘇這種“理解的同情”,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兩個人設身處地,互換位置從對方的立場來思考。

      解放周末:不能只推崇那些贏的人,而蔑視甚至踐踏輸的人。

      阿來:因為輸贏都是相對的。當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輸家的時候,你就是贏家嗎?對于成功者和落伍者,應該給予一視同仁的生命眼光。

      解放周末:成功者也并不意味著天下無敵了。

      阿來:成功容易讓人迅速地自我膨脹。當年我獲得茅盾文學獎后在杭州機場發生的一件事,給了我警告。參加完頒獎儀式后,我趕到機場,很多記者都在候機廳要和我合影,很快,整個候機廳的人都涌過來跟我照相,我當時覺得全中國肯定都知道我了,有點得意。后來我排隊過安檢的時候,聽到前面兩個女孩說,“剛剛照相的人是誰? ”“我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在照,不照白不照。 ”我立馬意識到,剛剛和我合照的人中,可能90%的人都不認識我。

      解放周末:從生命觀的角度來看,成功并不是生命的唯一。

      阿來:生命是豐富的、成長的。生命的成長在于不斷尋求比原來更好、更完善、更豐富的可能性。當然,人和人的生存狀態是不同的,有些人是為了溫飽,有些人是為了感情更豐富,還有些人是為了讓自己的眼界更寬闊。

      解放周末:像一句名言所說的,有的人的生命狀態是為了圣經,而有的人一時是為了面包。

      阿來:以一個作家的眼光來看,我覺得生命的體驗更豐富,就是成長。

      在自然面前, “人”字要寫得越小越好

      ●這個世界是所有生命的世界。

      ●《塵埃落定》之“塵”,是飄逸的傳奇,可以盡情揮灑;而《空山》之“空”,則是沉重的現實。

      解放周末:您還寫過一本書叫《草木的理想國》,您的博客里也充滿了“花花草草”,您對草木的熱愛從何而來?

      阿來:花草都是生命體。我熱愛的詩人米沃什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覺得自己如果在社會學中受到了傷害,那么可能從生物學中得到安慰。 ”

      解放周末:您描寫花草,就是在表現生命。

      阿來:對!我覺得中國人有一個毛病,就是特別喜歡講大概念。比如說環境,我們要不要愛環境,大部分人都可以講一大篇道理,但具體怎么愛不知道。

      解放周末:您覺得對自然應該怎么愛?

      阿來:從認識自然開始。你連周圍的植物都不認識十種,你怎么能說你愛大自然?當你認識十種、二十種植物,了解它們的特征之后,看見它們的美麗,你才能愛它們。在成都,我花了大量時間觀察青藏高原的植物,我已經拍攝了幾萬張圖片。今年下半年,我會出版青藏高原植物之美的系列圖書。

      解放周末:大自然總能帶給人最多的美感,所謂“大美無言”。

      阿來:我們生活在人類社會中,會產生一個認識,或者說一個愿望,就是這個世界不是為雄踞于權力與財富的金字塔頂端的少數人準備的。當我們身處自然界中,又會明白另一個道理,那就是,這個世界也不光是為人類而準備的。這個世界是所有生命的世界。

      解放周末:紀伯倫在《先知》中寫道,先知曾這樣教導弟子:“當你們用牙齒咀嚼一只蘋果時,你們應在心中對它說:‘你的種子將在我的體內生存’;‘你明日的花蕾將在我心中開放’;‘你的芬芳融入我的氣息’;‘你我將帶著喜悅共度每一個季節’。 ”

      阿來:它們和我們是平等的生命,食物也好,花朵也好。佛家講,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在根本的意義上,所有生命體意識是相通的。

      解放周末:大自然是最美的,但受到的損害也是最慘的。

      阿來:我的長篇小說《空山》,寫了八十萬字,就表現了城市化進程中鄉村的破碎與犧牲。這種破碎是倫理的、文化的、環境的,更是關于人心的、情感的。

      我在描繪植物之美的時候,是在做一個建構性的工作,但《空山》描述了對社會的一個解構的過程!秹m埃落定》之“塵”,是飄逸的傳奇,可以盡情揮灑;而《空山》之“空”,則是沉重的現實。真實,并在真實中有所洞見,是我最大的追求。

      解放周末:《空山》表達了您對自然生命體的一種悲涼?

      阿來:對,是悲涼,更是悲憤,是一種悲憤的呼喚,希望大家覺醒起來。

      走向廣闊的大地與人生

      ●我徒步到過故鄉七萬多平方公里的每一個鄉,有過苦行僧式的漫游。

      ●我不需要在水里面找水,我要在水里面找島嶼。

      解放周末:您的生命觀來自于哪里?

      阿來:我可能是中國最早的驢友吧,我的故鄉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面積有七萬多平方公里,我徒步到過每一個鄉,有過苦行僧式的漫游。我不主張作家的每一次出行都有一些文字作為結果。游歷也是一種學習,一種領悟,甚至是一種心靈的休息。我需要驗證一下,我能不能成為作家,自己有沒有那樣的潛能?怎么證實呢?走向廣闊的大地與人生。

      解放周末:閱讀也是一種行走。

      阿來:從童年時代開始,我就游走在兩種語言之間,我的母親是藏族,父親是回族。鄉親同時使用藏語和漢語。

      從事文字工作以后,我閱讀了大量的世界名著,并且找到了兩位導師:美國的惠特曼和拉丁美洲的聶魯達,前者是用英語表達美國,后者是用西班牙語表達南美洲,他們是我文學的領路人。還有?思{的《我彌留之際》,教會了我如何描繪與表達苦難。

      解放周末:除上述作家之外,你還喜歡和關注哪類文學?

      阿來:對我影響最大的是美國文學,我主要關注美國文學的三個領域,一是黑人文學。我喜歡二戰以后的黑人文學,保留了非洲的文化傳統,但并不是狹隘地保留。拉爾夫·艾里森用現代派的手法,用黑人的命運揭示抽象的“人”的命運。二是猶太文學,他們在寫作上的追求比拉美作家高很多,他們的作品很沉重,很現實。三是美國南方文學。代表人物當然是?思{,還有南方女作家奧·康納爾。她寫的是美國的鄉土小說,比較混亂,喧囂,粗糙,但充滿活力。

      解放周末:你如何選定一本書,是朋友推薦,還是自己海中撈針?

      阿來:我不用任何人做推薦,也不用大海撈針,圖書市場上的書籍如汪洋大海,那些經典作品就像是汪洋大海當中的島嶼,找到島嶼是很容易的。從一些水里面把另外的水找出來很困難,但我不需要在水里面找水,我要在水里面找島嶼。

      解放周末:按照您的觀察,從生命觀的角度來說,當今中國文學最大的問題是什么?

      阿來:我們剛剛講生命有個本體,文學也有個本體,建立在文學本身,就是它有沒有對文學發展做出貢獻。我們中國的文學往往忽略人和自然的關系,F在我們到書店里去看,很多暢銷書都是官場小說、商戰小說、諜戰小說,而且這些書講述的不是人和人之間正常的關系。勾心斗角本來是中國建筑學上的概念,說明一種美感,但用它來形容人際關系就很恐怖,這種情況是全世界文學界中少有的。

      解放周末:文學應該注重人與自然的關系。

      阿來:這是非常重要的,人類是自然界創造出來的一個小小的奇跡,是對自然進化的歌頌。假定地球的時間鐘是24小時來衡量,人類是最后的幾十秒才出現的,人以為能隨意改造自然,其實不然。在自然面前,永遠要心存敬畏,“人”字寫得越小越好。我們必須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萬物生長,而非人類獨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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