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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歌苓近年的影視編劇作品堪稱“爆棚”:電視劇有《小姨多鶴》《幸福來敲門》《鐵梨花》以及最近的《娘要嫁人》等,電影有《梅蘭芳》《金陵十三釵》等,無一不是熱劇熱片。
再往前推,她多年前編劇的電影《少女小漁》,曾獲亞太影展六項大獎。業界送她“華裔第一女編劇”的光環,但嚴歌苓最重要的身份依然是作家。
有人說她的作品“翻手為蒼涼,覆手為繁華”,而當它們從凝練的文字變為立體的影視作品時,又呈現出絢麗多姿的一面。近日,隨著新作《娘要嫁人》在東方衛視的熱播,嚴歌苓也來到了她的出生地上海,暢談起自己在作家和編劇的雙重身份之間的游走感受。
她說自己“有一個同情的耳朵,抱怨憎恨的人會打開她的耳朵”,無論作家還是編劇的身份,始終是那個講故事的人。
做代言人,為中年女性書寫情感
記:為什么會寫《娘要嫁人》這樣的題材?
嚴:我偏愛寫女性角色,因為自己是個女人。很多女性朋友也會把經歷告訴我,自然而然就搜集到人物的素材和細節。中年女人的愛情戲不算多,我就想寫一個女人尤其是寡婦的情感故事。
記:主人公齊之芳堪稱命運坎坷,選擇特定的時代背景是出于何種考慮?
嚴:從上世紀60年代跨越到90年代,一個帶著3個孩子的女人身上會折射很多歷史問題,包括社會、個人在內的危機在那樣一個女人身上體現得更完整,比如自然災害、“文革”等。她不想為了生活委屈自己的感情,雖然“犧牲”是傳統對一個女人的要求,但齊之芳不同意,仍要堅持自己的情感,所以她更苦。齊之芳是一個比較不務實的人,很要強,她寧愿把饅頭變成一半也不愿為此嫁人,她為生活哭得眼睛腫了,敷一下臉就又容光煥發去上班了,有不馴服的感覺。
寫這個人物的初衷是,很多孩子就是要求自己的母親只是母親,對于母親的情感會覺得有一種秘密式的羞恥。我想要用這部戲挑戰這種觀念,我父母也離異過,所以知道這種感覺。
記:蔣雯麗的表演符合您心目中的齊之芳形象嗎?
嚴:她演過《幸福來敲門》,這次很自然地選了她。蔣雯麗演得非常驚艷。她身上有種不被歲月改變的天真單純和善良,在表現角色氣質中也有所體現,眼神里有一種多情的東西,年齡也很適合。
為人情累,“誤”成電視劇編劇
記:開始寫電視劇劇本,是怎樣的契機?
嚴:其實我是新兵,不怎么會寫電視劇,也很少看電視劇。在海外的生活很簡單,除了寫書就是看書看電影。當時有人說有一個本子寫不下去讓我幫忙看一下動幾筆,那會兒剛好寫完《梅蘭芳》,看到那個本子后知道了原來這就是電視劇劇本,覺得簡單,同時也發現本子基本死了我改不了,就重新寫了一份,就是《幸福來敲門》。也算誤打誤撞進入行當。但大家不讓我停下來了,這個制片是你朋友那個制片也是朋友,我想把朋友的忙都幫寫完了也就不寫了。
記:作為一個作家,對于編劇的身份怎么看?
嚴:我在當作家,也一直在當編劇。我的很多小說會被改成影視劇,有時候身不由己,比如《梅蘭芳》《金陵十三釵》,基本是第一年在寫長篇,第二年就在寫劇本。就我自己來說,希望每部文學作品都有它的生命,不要借助影視活下去,但當下時代新媒體、微電影、手機小說,這些事物是不可抗拒的。如果影視作品的觀眾能變成讀者,未嘗不是一個推廣純文學的路子。
記:那您如何看待小說改編成影視劇的標準?
嚴:沒有標準,文學作品變成影視劇要經過再度創作,就要看導演編劇如何提取其中的影視因素了。不同的人看到的影視因素不一樣。之前以為《尤利西斯》不能拍成電影,因為沒有故事,但還是被改成了,那些編劇導演能看到里面影視劇的因素。
記:您最滿意的根據自己小說改編的影視劇作品是哪一部?
嚴:我其實看得很少,因為一般不在國內生活,電視劇播放的時候都在國外。電影基本看過,都還比較滿意,各有各的好處。不管哪一部,我都希望用最好的語言講最好的故事,這是一個小說家的責任。
記:外界傳聞您是“千萬稿酬編劇”。
嚴:沒有的事。雖然我在好萊塢編劇過兩部戲,但稿酬可能還沒國內的劇本多。至于國內稿酬,我認為我比很多人拿得低,我只是個中等編劇,拿什么錢干什么活。
當“邊緣人”,做冷靜觀察者
記:許多編劇的困境是很難回到寫小說的狀態,您有這方面的擔心嗎?
嚴:現在還沒有,將來會不會有不敢打包票,如果劇本邀約不是特別殷切,我能推就推掉。我還是寫小說更擅長,小說里常常寫人物的內心世界,這些在影視劇里受限制,作家有很多思考,但不能在影視劇里被忠實反映。
記:您基本上生活在國外,但寫的多是國內的事。如何獲取創作靈感?
嚴:在美國生活比較簡單,沒有應酬,一個禮拜看兩三場電影再讀讀書,但會和朋友結交,他們會把故事傳給我。中國人有聊天文化,無形中會有很多故事。我有一只同情的耳朵,抱怨憎恨的人會打開我的耳朵。
記:和你筆下的生活有空間距離是不是反倒產生了更好的影響?
嚴:我倒挺希望在邊緣生活,不想當主流。邊緣生活會有比較冷靜的觀察角度,有點像隱形人的感覺。在國內,我是外國回來的中國作家,不是作家主流。在美國,我也是外來作家。我喜歡這個身份。很多反省意識是在對比中產生的,對自己文化的欣賞也在這種對比中產生。
記:您的作品題材多樣,時代背景也多樣化,有沒有什么領域是您的創作“短板”?
嚴:不敢寫上世紀90年代的東西,我是1989年出的國,回來看到北京生活和10年前完全不同。沒有一個社會像中國現在這樣有如此大的變化,所以對于寫中國當代的故事比較膽怯,現在做的體驗生活就是為了能夠勝任當下生活的描寫。我自己也有顧慮,沒有任何距離的時候最不能審美,往往是當局者迷的。本報記者 李君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