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楊照與鋼琴家女兒對話 談父愛與教育的對照記

一曲奏畢，掌聲雷動，李其叡不得不四次返場，以答謝觀眾的厚愛。

幸福的三口之家

　　身兼作家、評論家、出版人、主持人多職的楊照，幾乎和文字打了半輩子交道，卻培養了一個天賦卓絕的鋼琴家女兒。3月9日晚，女兒李其叡在武漢琴臺音樂廳的舞臺上獻藝，父親楊照坐在臺下靜靜聆聽，柴可夫斯基的不朽樂曲幻化為愛的音符，跳落進兩人的心間。演出開始前，晶報記者采訪到這對父女，通過相關聯的問題設置，兩人娓娓道出一篇關于父愛與子女教育的對照記。

　　A

　　彼此眼中的她/他

　　晶報：拋開作家與鋼琴家的身份不談。在現實中，你們如何向外人介紹彼此？

　　李其叡： 我會說他是作家，出過幾本書，對音樂很有興趣，喜歡寫樂評。

　　楊照：走到哪，她都是個性強悍的女生，非常有主見。

　　晶報：在心里，你們對彼此有著怎樣的印象？

　　李其叡：有些想法，我跟他很像。比如不喜歡被人操控，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自己負責。還有我跟他一樣，不是很細心，不是很正經。

　　楊照：她剛講的都是事實。她小的時候，我常常感覺到她和我不一樣的部分，對文學沒興趣，對作文沒興趣，對舞臺卻有著濃厚的興趣。她跟我比較像的是，在這個年紀，我們都很不能夠忍受別人告訴我只有這個答案，你只能這么做。她就像初中時候的我，為了義氣、朋友，沒有是非，討厭自夸和炫耀。

　　作家·文學/鋼琴家·音樂

　　晶報：您是一名作家，但女兒卻沒有走上文學這條路，反倒對音樂很感興趣，您心里是否有小小的失落？

　　楊照：我其實非常高興，但不是刻意去高興。她身上有這些我沒有的東西，跟她相處有特別的樂趣，我見過很多父母，總是看到孩子不好的東西。我不要這樣，我不想女兒20年后想起我，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個逼我寫作文的人”。有太多的父母太執著了，總覺得孩子應該這樣或那樣，不給他們自己決定的權利，我覺得這是最令人遺憾的事情。

　　晶報：你是一名青年鋼琴家，當初走上音樂這條路，完全是自己的選擇嗎？

　　李其叡：老實說，我對寫作沒有天賦，也沒有什么興趣，反而音樂更能吸引我，我也喜歡站在舞臺上的那種感覺。

　　晶報：在您看來，女兒屬于那種對鋼琴有天賦的孩子嗎？

　　楊照：應該這樣講，沒有喜歡鋼琴到一定的程度，是到不了這個高度的。但我又覺得，這么多年，我身邊這么多例子，沒有一個孩子是喜歡練琴的。李其叡自己知道，即便不是鋼琴，換成其他樂器，她也可能走在音樂這條路上。只不過鋼琴是她下的功夫最多的，目前來說取得的成績也是最好的。

　　晶報：你認為自己是發自內心地喜歡鋼琴嗎？

　　李其叡：我是真心喜歡鋼琴。

　　晶報：現在外界評論李其叡都說她是“下一個郎朗”，你們怎么看這個說法？

　　楊照：她很小就知道，沒有兩個音樂家是完全一樣的。郎朗想要追求的和其叡想要追求的，一定是不同的。即便她想要追求郎朗那樣的，但朗朗身上的很多東西，是她一定沒有的。我認為，她首先要做鋼琴家李其叡，讓音樂感動人，至于別人怎么看，是另外一回事。我常常告誡她，千萬不要去想我靠著音樂要得到什么財富、什么樣的地位，音樂就是音樂。

　　李其叡：我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名有成就的鋼琴家。

　　C

　　相處·教育·人生

　　晶報：眾所周知，音樂這條路走起來異常艱辛，你在這個過程中，有想過放棄嗎？

　　李其叡：也會有很煩的時候，那種情緒下也會想，我干嘛要這么辛苦地練琴啊。不過一覺醒來，什么煩惱都忘了。

　　晶報：如果女兒某天跟您說，我不要練琴了，我要放棄，您會怎么想？

　　楊照：謝天謝地。在音樂的路上有多辛苦，我最清楚。作為一個父親，我希望孩子有一個很舒服的、幸福的生活，我不希望她走音樂這條路。當然，我的態度不會也不該影響她作決定。換個角度，她今天告訴我要放棄了，不練了，我就只想弄清楚三個問題：這真的是你自己的決定嗎？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愿意承擔后果。這件事情你是否想得很清楚，這是你的人生。我從來不覺得可惜，要是可惜，也應該是她自己，畢竟是她自己付出了最多的努力。

　　晶報：其實大陸讀者早就通過《我想遇見你的人生》認識了你們父女。您在書中表現出的是一種開放式的教育，所以遇到任何事，您都會以開放的態度去對待。

　　楊照：我不是講究細節、很有禮貌的人，就不期待她能成為細膩、周到的人。我教她正直、善良，不搞雙重標準，所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才是我在她的品性教育上最在意的一點。臺灣和大陸不一樣，臺灣讀者不會認為這是教養書，當親子散文讀。但大陸讀者則更多考慮你教小孩子的方法我能不能用。我不認為這是誤讀，寫的時候也考慮過這種社會責任。我在這里對讀者交代：從我女兒身上，我明白尊重孩子，讓孩子自由發揮，真的不會讓她(他)變壞。

　　晶報：所以李其叡很感謝有這樣的父親吧？

　　李其叡：是的。當我很煩或是要放棄的時候，父親不會把他的意志強加給我，只是告訴我，耐心一點。

　　晶報：其實很多讀者非常好奇，你們私底下是如何相處的？

　　楊照：相處時很自然，該罵她就罵她，她想要頂嘴就頂嘴。沒有很特別的，我們比較像朋友，有時候又像敵人。

　　李其叡：空閑時會閑聊，開玩笑。然后去聽聽音樂會，參加一些集體活動。

　　晶報：表面上看，您的教育方式很開放，但實際上，李其叡能取得今天的成就，您也是付出了非常多的心血。

　　楊照：她能夠有今天的成績，有我和她媽媽的辛苦，但事實上不完全是我們，李其叡要知道，她的運氣蠻好，從啟蒙到現在，一路碰到三個非常好的老師，她要感激。在我看來，我們何德何能，也沒有做太了不起的事情，女兒竟然可以取得現在這樣一個成績。

　　14歲鋼琴家李其叡武漢獻藝

　　四次返場收獲觀眾最高禮遇

　　晶報訊(記者 白帆)當年僅14歲的臺灣女孩李其叡遇上大名鼎鼎的武漢愛樂樂團，會擦出怎樣的火花？3月9日晚，柴可夫斯基樂曲的優美旋律在武漢琴臺音樂廳飛揚，李其叡與武漢愛樂樂團攜手為到場的千余名觀眾奉獻了一臺精彩絕倫的交響音樂會。去年，李其叡參加云想國際音樂節比賽時，曾以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鋼琴協奏曲》拿到了第三名的好成績。當時，身為評委之一的武漢愛樂樂團的音樂總監劉鵬對她贊不絕口。今年1月，劉鵬向其發出邀請，于是就有了這場“美麗的遇見”。

　　9日晚的音樂會上，李其叡演奏的依舊是柴可夫斯基的這首《第一鋼琴協奏曲》，只不過這一次難度大了很多�！暗锚剷r只演奏了該曲目的第三樂章，而與樂團的這次合作需要完成包含三個樂章、近40分鐘的大曲目�！崩钇鋮闭f，為了以最佳狀態完成此次演出，她每天要練習近4個小時。

　　當晚的演出，李其叡一身火紅色禮服出場，作為鋼琴獨奏，她五指飛揚，手速快到極致，其中有不少炫技段落。40分鐘的樂曲一氣呵成，幾無瑕疵，一曲奏畢，掌聲雷動。為此，李其叡不得不四次返場，以答謝觀眾的厚愛。

　　當晚的演出是李其叡首次與專業交響樂團合作。李其叡的父親、知名作家楊照全程坐在臺下，默默注視著女兒的一舉一動。對于女兒當晚的發揮，楊照表示十分滿意，認為她頂住了壓力，圓滿地完成了與交響樂團合作的首秀。至于女兒演奏的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鋼琴協奏曲》，楊照透露了一個小秘密：“這首曲子難度極高，但這些年我們在一起聽了很多版本，對這首曲子太熟了，最難的其實不是技巧，而是和聲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