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煒：我為什么 發起“一星運動”

崔華林

　　1月9日，九久讀書人編輯、法語譯者何家煒在李繼宏譯本的《小王子》豆瓣頁面發帖，稱“這書的宣傳語完全無視林秀清、周克希、馬振騁、鄭克魯、黃葒等法語譯者的譯本”，并號召“豆瓣第一次一星運動就從這里開始吧”。隨后，一場關于翻譯的暗戰從網絡開始。近日，記者專訪了何家煒。他表示“跟譯者素不相識”，直指該書的宣傳語——“迄今為止最優秀的譯本”完全是虛假宣傳，自己只是“對虛假宣傳和翻譯界的這種惡劣現象發聲”。

　　“一星運動” 直指虛假宣傳

　　經常逛豆瓣的何家煒從友鄰廣播得知該書，聽說該書號稱“最優秀譯本”和書還未上市便有1000多人打出9.3的高分，他第一反應就是虛假宣傳，并且“屬于虛假宣傳中最無恥的，純屬蒙騙讀者”。在何家煒看來，復譯都是站在前面譯本的基礎上，本來就應該更好。而宣傳中稱‘糾正現存其他56個《小王子》譯本的200多處硬傷、錯誤’，則屬于“玩文字游戲”，理由是“如果出版方所說屬實，平均下來每個譯本也就三到四個錯，對于一本書的翻譯是可能會發生的�！�

　　何家煒坦言，自己是在沒有看到書中內容的情況下，僅是看到宣傳語后就在豆瓣上發起了“一星運動”。因為他不相信“出版方真的認真看過56個譯本”，所以故意“以牙還牙”。他還為此在該網站專門建立了“一星文庫”，將出版方果麥文化此次推出的4本李繼宏譯《小王子》、《老人與�！�、《了不起的蓋茨比》、《動物農場》一并納入。理由是：這些書的宣傳語中無一例外提到“最優秀譯本”，在翻譯界多年，何家煒說，“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譯者號稱自己的譯本最優秀”。

　　有人認為，何家煒這樣做對自己也沒有好處：一方面得罪人，另一方面無形中又加大了這本書的宣傳。他回應，“如果每個人都顧忌這些，就沒有人對這種惡劣現象發聲了”。他直言此次發起“一星運動”， 是“針對書本身、包括譯者和出版方，以及跟這本書相關的一切”�！�—目前，豆瓣上有1000多人打了一星，跟五星的評價數量相當。

　　給李繼宏譯本挑錯

　　“為提供更多證據”，在距離發起“一星運動”10天后，何家煒又在豆瓣上發帖“糾錯不是我喜歡做的事，此次不得已而為之”。 作為外國文學編輯，何家煒工作中每天都在給譯稿挑錯，這次公開挑錯“確實第一次”。

　　他對照法文、英文、其他譯本和李繼宏譯本4本書一起，挑出李繼宏譯本中20余處錯譯和漏譯，并舉例證明“這書是從英譯本轉譯而非從法文版譯出”。帖子中，他寫到譯文中有一句“有只小綿羊無意間隨口一咬，就把她毀滅了，我想這也根本不重要吧！”何家煒的觀點是：“這句話完全翻譯錯了，后半句的法文是ce n'est pas important ?a?(這難道不重要？)，意思完全相反。英譯本是You think that is not important!這里的感嘆號是強烈的質問語氣，但‘你認為’成了‘我想’，意思正好相反�！�

　　也因如此，何家煒認為“譯者如果真的比對了56個譯本，是不可能翻成這樣的”。他強調自己“事先就知道這只是宣傳上糊弄讀者而已”，所以才“很有把握”去糾錯，結果“事實上出錯還不少，超出20個”。他表示“按照宣傳語上，該譯本應該是完美無缺了，卻存在那么多錯譯”。

　　此外，何家煒認為宣傳語中標榜挑出來的錯譯也并非如此。譯本中有一個例子被他反復提及：“按照譯者對周克希譯本中的‘囫圇’一詞的說法，‘蟒蛇囫圇吞了大象’，李繼宏卻翻譯成‘蟒蛇把獵物整個吞進去’”——他覺得“囫圇”一詞比“整個吞進去”遠遠要“形象得多”。何家煒認為，如果在個別譯本里出現一個錯，而在別的譯本里是對的，宣傳語拿這個說事就“很無恥”。

　　跟譯者素不相識

　　此前，譯者李繼宏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表示“此次‘一星運動’是因為一些人很討厭自己”。對此，何家煒回應，“我根本不認識他，何來討厭或喜歡？”他說自己“此前沒看過李繼宏的任何譯本”，也“從來沒有打過交道，哪怕在網上”。但這次聽網友說過，“他曾讓人挑錯，一個錯一百元，后來被挑出很多，又不承認�！�

　　除了想通過這次行動達到抵制“虛假無恥”的宣傳方式，還有一點，何家煒認為“宣傳語的說法是對其他譯者和譯本極其惡劣的不尊重”。他說，“如果真的做到了挑錯，在譯本里避免其他譯本出現過的錯誤，翻譯出自己的水平就是了。但他們這種宣傳極其誤導讀者，讓讀者誤以為其他譯本都不值得讀。事實上，他這么薄一本《小王子》出了這么多錯，才真的不值得讀�！�

　　何家煒說，他想問譯者和出版方幾個比較直接的問題：一、出版方公司有外國文學編輯嗎？《小王子》原文是法語，他們有法文編輯嗎？如果沒有，那是怎么編輯譯稿的？二、這些世界名著，語言上是非常需要時間和精力來琢磨的，譯者一個人成批翻譯，覺得會是精品嗎？更何況“迄今為止最優秀譯本”，譯者是怎么做到的？三、那些所謂的糾正多少譯本的上百上千個錯誤，為什么不公開呢？躲躲藏藏干嗎呢？四、就像網友已經發現的那樣，那些所謂的錯譯，比如他指出的周克希老師的“囫圇”一詞，“蟒蛇囫圇吞了大象”，李繼宏卻翻譯成“蟒蛇把獵物整個吞進去”，真的覺得“整個”比“囫圇”好嗎？事實上，何家煒坦陳并不是真的“想問”這些問題，“我只是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