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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式懸疑”在成長
懸疑小說的閱讀土壤,近年來,在國內逐漸發展起來。不僅歐美、日本的相關作品大量引進,中國新一代懸疑作家創作的本土懸疑作品,也漸漸受到讀者追捧。
這與懸疑作為一個讀者永遠不會失去興趣的題材有關,也與快節奏的社會生活、這批作家成長中的閱讀經驗、歐美經典作品培養起來的讀者群等多種原因有關。
“鬼吹燈”系列的作者天下霸唱,“那多靈異手記”系列的作者那多,就是這作家中的代表人物。近期二人都推出了新書,不僅相較以前作品,均有所變化,此外,作品中似乎是水到渠成引入的“中國元素”,也有意無意地發展著“中國式懸疑”。
天下霸唱的新書《河神·鬼水怪談》,以聽老輩兒人講的故事為基礎,搜集家鄉天津衛“鬼水”陰陽河周遭關于河妖水怪的傳說。他將曲折離奇的案件發展與天津當地民俗風情、傳說故事融合到一起。此外,他在寫作的文本中,還力圖借鑒曲藝發達的天津衛那些說書人講故事的形式。以上種種,都體現出他希望從懸疑中,凸顯天津當地的歷史掌故、民間風俗、人文地理的意圖。
那多的最新懸疑小說《一路去死》,是他從靈異懸疑轉型到現實懸疑寫作的一部重要作品。從嘉峪關的古戲臺,到敦煌荒野上的廢棄小屋,一次又一次,古戲臺、城墻,敦煌莫高窟等中國元素穿插于“謀殺”之間,也因此將人文、歷史以及科學、藝術等多種元素融入作品。
對于緣何以此元素進行寫作,對于中國懸疑作品的發展,二人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比如天下霸唱說道,這些老輩兒說書人的故事,這些民風民俗,甚至這些傳奇怪談,都在漸漸失傳。比如那多說道,在絲綢之路上的這些地方,它本身就是有故事的。都代表著新一代作家,在作品之外的思考。而對于中國懸疑的發展,那多認為中國懸疑還需要成長的時間,作家需要成長的時間,讀者看到好的作品,眼界提高,對這個這類作品有更高的要求,成為對此促進的觀點,也是業內頗具有代表性的觀點。
新一代作家的懸疑故事
《河神·鬼水怪談》的作者 天下霸唱
《一路去死》的作者那多天下霸唱的新書《河神·鬼水怪談》是他的最新長篇小說,他幾年來潛心搜集家鄉天津衛“鬼水”陰陽河周遭關于河妖水怪的傳說故事,該書據此寫作而成。小說主人公郭師傅是舊社會撈尸隊成員,后為新中國公安水上巡邏警察。他多次撈過河尸,幾十年間也破過許多駭人聽聞的奇案,生平極富傳奇色彩,天津人稱 “河神”。小說就圍繞“河神”郭師傅的破案經歷展開,向讀者展示了那些世所罕見的河妖、水怪、奇聞、軼事。故事之外,又夾雜了天津衛的歷史掌故、民間風俗、人文地理。
老輩人的故事漸漸失傳
北京晨報:請你介紹一下搜集故事的過程。
天下霸唱:上世紀五十年代解放初期,水上公安里出現了一位挺有名的師傅,這個人姓郭,老百姓給他送了一個綽號叫“河神”,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他是破過一些案子,在民間傳說里就給他放大了,說他是河神,破了很多聳人聽聞的奇案,救過很多落水之人的性命。天津一些說書的先生,把這些事跡,成篇成書,就在馬路邊上給老百姓說,這個故事的主要線索是根據民間上口頭傳播的故事來的。
最早提出來找我寫的是書中主角的徒弟,也是水上公安的警察,他想找我寫他師傅的故事,因為再不寫這些故事就會失傳了。他提供的素材,就是幾個案件的原型,但是寫小說不行,沒什么意思,沒有什么詭異的情節。于是我就去找那些說書的老先生,包括當初聽過他們講故事的人。因為他們歲數比較大了,很多人沒有文化、不認字,他們也想把故事教給自己的子孫,但是子孫對這個也不感興趣,所以也漸漸失傳了。我找了一兩位講這些書的老先生,讓他們提供素材,讓我所認識的朋友幫忙出去向當年聽過故事的人打聽,然后加了一些自己的創作,終于是把這個故事說圓了。
把懸念說圓了不容易
北京晨報:打聽來的故事有多少,自己創作的有多少?
天下霸唱:當時寫這本書最大的困難,就是很多以前的奇聞軼事都是有頭無尾的。懸念非常強,給你講一個故事,開頭都是托著腮幫子,然后你想問后面的怎么樣,那個講的人就說,后來的他也不知道。我找說過書的老先生問,為什么你們不給把這故事給說全了?當時這個老先生就說,說書講究懸念,要不你聽完了,下次就不會再來聽了。最后我把故事找全了,是費了很多勁的,非常不容易。
比“盜墓”更接地氣兒
北京晨報:你覺得這本書與之前的“鬼吹燈”有什么不同?
天下霸唱:“鬼吹燈”大伙都知道是講盜墓冒險的故事,很多故事都發生在深山老林里,大伙都沒去過。以前有人說為什么你能寫盜墓的故事呢?你盜過墓嗎?我就說因為大部分讀者都沒有盜過墓,所以他覺得你寫的是真的。但“河神”不一樣,故事就發生在人多的地方——天津衛,而且故事離咱現在這個年代說遠也不遠,很多這里面的地名人名還有書里面的人物,在天津,很多年輕人即使沒看過也聽老輩人提過,所以自己發揮的空間很少,比較寫實,但更接地氣兒,更貼近咱的生活。
說書的“零碎兒”吸引聽眾
北京晨報:為什么會有希望寫出當地風俗的寫法,以及借鑒說書人講故事的形式?
天下霸唱:為什么按照傳統說書的形式寫,說書人能吸引很多的聽眾,有很多自己的零碎兒,人家肚子里有貨,能把故事掰開了、揉碎了,有細節。為什么要把天津的風俗寫多一點呢?因為天津的風俗特別獨特,和周圍的城市不一樣,即便是和相鄰的城市北京也有很大的差異。所以我希望在書里能把地方特有的文化和民俗特點給大伙說說。
我覺得現在很多的風俗,逐漸都在失傳。比方說過端午節,大伙都知道端午節就兩個事兒,一個是吃粽子,一個是紀念屈原。其實在早幾年,端午節里面的講頭非常多,為什么要過端午節?因為五月五是出土的日子,當時這個蛇啊、壁虎啊、蝎子啊,這些毒蟲都在端午節那天經過冬眠就開始活動了。當時的風俗是家家戶戶戴艾草,有這樣的說法“生前不戴艾,死了變妖怪”,這個人要是活著的時候,過端午節不戴艾草,讓毒蟲咬了之后,死了埋土里就變成僵尸了。還有給小孩的腦袋上畫虎啊,或者掛一些個小的老虎頭啊、小鞋啊等,現在這些東西逐漸沒有了。
那多 從絲路的想象到追問自己
那多的新書《一路去死》描寫了一樁發生在絲路之旅中的“謀殺案”。主人公懸疑小說家發現了埋藏在自己電腦里的秘密——幾篇似乎是他自己寫的小說,但他對此卻毫無記憶。隨即他踏上一次重走絲綢之路的旅程。從嘉峪關的古戲臺,到敦煌荒野上的廢棄小屋,一次又一次,他發現那幾篇小說中所描述的兇殺案,竟真的發生過。這些案件極盡兇殘,并有一個共同點——兇手成謎。此外,案件發生的時間,恰好就在作家失憶的那幾年。懸疑小說家不禁開始懷疑,難道自己真的是兇手?
靈感來自絲路之旅
北京晨報:請介紹一下這本書的寫作背景。
那多:最早因為我在2011年的夏天去了這一路,這一路走下來給我印象非常的深。因為當時是說重走一次絲綢之路,我這個人到任何地方都會想這個地方會不會發生兇殺案。會是什么樣的背景。什么樣的謀殺方式。并且,那次走的地方,都是有故事的地方。因此這一路有非常大量的想象。走的路上我覺得我應該以此為背景寫一本小說。
后來寫的時候跟我此前想法有很大的不同,我開始設想主人公的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把我自己放進去或者把一個懸疑作家放進去。但是當我這樣設想的時候有越來越多自己的想法,或者很多我的疑問慢慢融合到故事里面去了。一個懸疑作家在不停地想怎么寫出一個好的故事,說白了就是怎么樣讓這個人死得“漂亮”,或者怎么讓這個人死得殘酷,一個人腦子里總想這些東西,看世界的方式一定跟正常人不一樣。這就變成,到底是因為我寫這樣的書變成這樣。還是不斷思考這些東西把人的本性挖出來了?
《一路去死》的寫作原因也有這樣的思考,一個正常人什么樣的情況下會成為一名罪犯?或者任何人都可能會去殺人。這也是我要想的事情,所以書中我會把我自己的這些疑問,或者對我自己的人性、我自己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我有沒有可能會殺人,把這樣的一些疑問寫成一本書,變成一個故事。
“我偏愛歐美小說的快節奏”
北京晨報:歐美、日本的懸疑小說發展了多年,比較成熟,也在國內很有影響力。你怎么看自己和新興的中國懸疑創作對此的借鑒?
那多:寫作里面的借鑒不可避免,有的時候是你選擇哪一種風格。懸疑小說大致有兩種風格趨勢,一種是歐美化的,體現在節奏很快,整個小說故事不斷向前運動,人的命運不斷發生變化。日本是走另外一條,基本是走內心戲的路,也就是說整個小說節奏很慢,甚至就是靜止的。日本的作品寫得很細,對社會、人性方面挖得比較深,所以需要更多的耐心。中國向歐美借鑒的也有,喜歡日本的愛好者也有。我是喜歡偏歐美的,我喜歡的日本小說也是偏歐美的,總的來說我是喜歡快節奏的小說。
國外作品打開讀者眼界
北京晨報:國內原創懸疑類作品,也是近幾年才發展得比較火熱。
那多:早年中國原創幾乎沒有這一支。我最早寫懸疑,2003年寫“那多手記”,那個時候我的作品和倪匡的衛斯理系列很像,這是我在中學時代看了大量倪匡小說,受此影響的原因。寫這類小說也和自己以前的閱讀有很大關系。當時,約在2002年、2003年,蔡駿和我等幾個人開始寫,其實可以說幾乎沒幾個人寫這類小說。有一些在網上,也是不多的,傳統的出版這類是非常少的。2004年以后多了一些作者來寫。
近年來,國外的作品大量引進,比如丹·布朗的知識懸疑引進。以前我們常說柯南道爾、阿加莎是推理小說,幾乎沒有懸疑概念。漸漸地懸疑小說在暢銷排行榜上也常常出現,讓讀者打開了眼界,吸引年輕讀者,讓他們認識到“懸疑”不只是阿加莎·克里斯蒂那類。這類小說的流行,也與社會壓力有關,對壓力的一種反抗,學生對課業壓力,上班的人對工作壓力的反抗,可能喜歡讀一些不那么有壓力的文學。
中國懸疑需要成長時間
北京晨報:你怎么看待中國當代懸疑作品的發展。
那多:現在懸疑是個很大類別,其實有些作品很難歸類。中國現在也是有幾種,比如崇尚經典本格的,也有崇尚歐美的,有一些甚至連主人公人名都起成歐美的。另外一類,比如盜墓類的,其實也可以算是懸疑。有中國風格的,從題材上這類可能能算,F在國內作家會慢慢認清自己是怎樣的一個寫作者,比如我逐漸偏向現實題材。才有2006年的《百年詛咒》,包括現在這本書,更偏向以推理為主的更純粹的懸疑,沒有那么多靈異、科幻的內容。此外,中國懸疑還需要成長的時間,比如作家需要成長的時間。讀者看到好的作品,也會對這類作品有更高的要求,成為一種促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