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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著名作家、評論家溫遠輝、艾蕓、劉小平、魏微、鮑十等來到廣東外語外貿大學與文學青年學生進行對話,這些專家學者來自五湖四海,他們討論的主題是:“生活在此處”。本次活動由廣州市文聯、廣東外語外貿大學、《羊城晚報》花地編輯部等單位聯合舉辦。
有良知、悲憫生活在此處
當下生活表面上往往是很和諧的,人人都是表揚和自我表揚,已經失去了以前那種批評和自我批評的風氣了,不敢批判,不敢提出任何異議。作家作為時代的代言人,為什么對許多重大問題集體私語?后世的人通過當代文學作品能夠看得出現在中國的實況嗎?
艾蕓:對于現代的寫作者來說,有兩種使命:一個是啟蒙,一個是解惑。啟蒙可能帶有公共性,解惑應該是私人空間。有一些寫作者會對公共空間發言,在廣東出現得比較早,尤其是廣州有一批對公共事物發言的寫作者。因為我們現在的生活中矛盾越來越突出,比如說,需要對一個法律的事件進行發言,對一個公共的危機事件以及食品的安全發言,等等。
但是,作家能不能完全承擔公共知識分子的責任?作家在很多時候處在一種非常曖昧的灰色地帶,他討論的不可能是是與非,他可能討論的東西是我們感覺到的,比如說命運,命運這個東西你能說清楚嗎?這個人有這樣的命運,那個人有那樣的命運。作家可能會生活在往昔的那種記憶里,或是向前的想象力,他可能不會僅僅停留在此刻。莫言寫《紅高粱》的時候,你說他可能會對當下發言嗎?我覺得作家還真不一定說非要沖出去對什么東西發言,我覺得他只要很真實地寫我們人生中的歷史,有良知、悲憫,這是作家要承擔的寫作的基本原則。
溫遠輝:我們上網,拿著手機,花很多時間在上面,可以叫做“生活在此處”;但是,在公交站上、地鐵站上、游覽的景點,拿著手機在看,我覺得這就不是“生活在此處”。游覽的時候就好好游覽,坐公交車的時候就好好坐公交車,坐地鐵的時候就好好坐地鐵。作為一個作家,生活在此處和寫作在此處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作家要觀察,在地鐵上就要觀察地鐵上的人,面貌,動態,心理……
只有生活在此處,才是幸福的。有些人雖然身體在這,但是精神在過去,這種人可能就是生活在別處或者生活在過去;還有人生活在未來,比如有些人拼命工作,掙了很多錢,就知道工作,這種人我想他肯定是生活在未來,因為他想掙很多錢,未來怎么去享受。生活在此處才能寫作在此處,比如說要善于觀察地域文化,地域文化中的人和事,實際上就是在此處。否則,就無法反映現實。
寫作可超越南北差異
無論南北方,大家都是一家人,差異肯定是有的,但為什么有那么多講差異的,卻很少有去探尋南北方共同的方面?
劉小平:南北差異為什么會這么大,就是歷史原因造成的。至于文化相同的地方,我想南北文化相同的地方肯定是非常之多的,首先我們都是漢文化,基本上講一個語言,只是各地的方言不一樣,主流文化也是一樣的,然后在民間文化有很多地方有點差別,很多地方都是一樣的,相同的大家都很少說了,更多的是講不同。怎樣把傳統文化進行現代轉化,無論是在文學領域還是在文化領域,實際上都存在這個問題,作為一個現代轉化就是要發現它們相同的地方。
鮑十:我來到廣州之后,還是寫廣州小說,寫廣州的小說涉及一個問題,因為一個北方人來寫廣東,他就涉及文化,可以說是巨大的障礙,一說到北方人我就知道他這個人出門做什么,一天干什么,我都很清楚;對廣州人我就不會很了解,比如人和人見面之間客套的方式,包括大家喝酒的方式,跟北方人就有差異,這種方式我不了解,最終寫的時候是有障礙,包括生活上、習俗上都有障礙。但實際上,人是有共性的,表面上的東西了解之后,就會發現有些共同的東西在里面。一些作家寫他出生的那個地方的時候,可能比較順手,寫跨地域的東西比較難,但是只要努力還是可以把它寫出來。
魏微:我還是會堅持南北文化差異,因為我覺得嶺南文化確實是非?桃獾囊粋奇妙的存在,尤其是跟中原文化相比。我是成年以后來到廣州,這樣的一種不適應感確實需要時間來調整,我花的時間長了一點,六七年的時間,但是現在沒問題了,確實適應了廣州的節奏。我覺得廣東人身上有非常務實的東西,質樸的東西,比如說江浙人身上有一些精明的東西,F在每次出差回來,在機場的路上我覺得很好,我是一個廣州人。
藝術死于無限的自由
南方特別是廣東這個地方市場性特別強,如果創作時給自己設定指標,可能就會和創作初衷產生矛盾,如何選擇?如果創作和某種敏感政治話題掛鉤,又是怎么處理的?
魏微:其實我的小說一般來講是回憶童年記憶,我的故鄉,在描寫成長的過程中,可能會涉及一個時代背景,是這樣一種類型,他其實觸及到的政治敏感很少。我最近在看東歐的文學,其實現在東歐文學還是非常發達的,也出了很多優秀作家,但有個什么問題呢?東歐在冷戰時期,一般的理解是創作自由受限制,但是恰恰是那樣的時候,東歐的文學達到了非常繁榮的狀態,1989年以后,東歐其實是自由的,但是東歐文學反而是開始往下走,所以我會得出一個悖論,其實我覺得真正的文學有可能是在一個受限制的情況下,完了以后在限制之內尋找自由,這時候對于創作而言,也許會是好事。我覺得寫作其實有點走鋼絲繩,最好的作家其實是在鋼絲繩上,在一個非常受限制的環境下取得平等和自由。
溫遠輝:作家是在走鋼絲,必須要產生劇烈的沖突才可以尋找平安和自由,我記得前些日子一位老師跟我講的一個事,有記者問他對莫言獲獎有什么感覺,覺得莫言獲獎能不能代表中國的水平。第二,莫言的作品沒有對抗政府,他怎么能夠獲獎呢?那個老師就說,你問這個問題是很偏見的,不是說所有的作品都要對抗政府的,你把我們政府首先理解成了對立面,難道美國所有獲獎作家都把政府當對立面來看待嗎?像莫言這樣優秀的作家在中國很多,莫言是非常有資格獲得文學獎的,因為他的作品能夠反映中國的當下生活,這點就夠了。
鮑十:藝術要死于自由,給你無限的自由之后,藝術就沒有了,那么就要活于限制,這跟剛才那個說的一樣,好的作家一定會找到這個鋼絲走過去。我非常喜歡一個作家叫汪曾祺,發現他有這樣一個大的貢獻,就是他所有的創作是躲在中國文學潮流比較的外面,然后進入自己的天地,結果就是他通過自己的方式保留了真實。(西皮)








